第12節
云珠無奈,從去年到現在,這三府以選秀的名義都送了她多少衣料首飾了?!“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送禮的人肯定還在,不能耽擱太久,云珠為了更好地適應未來的生活從年后就一直穿花盆底子走路,在里屋也不穿以往做的休閑袍子,力求一坐一臥一舉一動符合大家閨秀的優雅高貴,因此衣服和頭發只略整了整,添了支壓鬢珠花簪,又戴了雙銀鑲東珠耳墜,就帶著素問靈樞往正院走去。 一路仆婦丫環紛紛行禮,到了正院,守門的丫環一見她蹲行了個禮便喊道:“大姑娘到。”給云珠撩開簾子。 一進去,便見瓜爾佳氏端坐首位,陪坐的有四嫂鈕祜祿氏并惠珠,十來個三府常見的嬤嬤坐在下面的墩子上,一見她到都站了起來。 云珠先給瓜爾佳氏請了安,又朝鈕祜祿氏和惠珠打了個招呼,才轉身對著這十來個嬤嬤溫婉地笑道:“盧嬤嬤索嬤嬤舒嬤嬤,上個月不是已經送不少衣飾么,我的辛夷塢都放不下了。”這么三天兩頭地送,別說惠珠眼睛要噴火,連幾位嫂嫂見了都要不舒服。 “哎,我的姑娘,福晉可說了,上個月送的是壽禮,這個是給您選秀備的……”盧嬤嬤喜笑言開地,她是富察氏的心腹,本對云珠愛得不行,現在富察氏又懷了孕,更覺得是云珠帶來的福氣,回起話來親熱恭敬沒半點客套。 “正是如此。”索嬤嬤和舒嬤嬤也同聲說道。索嬤嬤是馬齊的繼室喜塔臘氏身邊得用的,她見瓜爾佳氏含笑大方,云珠清雅雍容,只坐在瓜爾佳氏下首的二姑娘臉色不太好,便笑容滿面道:“選秀可是咱家滿人姑奶奶人生最重要的一關,我們太太說了,等二姑娘選秀時也同樣備上一份呢。” 見惠珠臉色回緩了許多,心中暗想,庶出就是庶出,這氣度怎么也無法跟嫡出的比,難怪老爺會這么重視這府里的大姑娘,這容貌似氣度看著就與別個不同。 舒嬤嬤也不是個差的,眼珠子一溜立時明了,“哎呀,我說這天底下的巧兒怎么今兒個都碰上了,這禮不僅同時想到送到,連主子叮囑的話兒都差不多。四太太,我們太太說了,府里如今還沒滿孝,人就不過來了,等姑娘大喜再備上厚禮……” “一家人又何必論這么多,三嫂真是……”瓜爾佳氏笑嘆,心下卻是十分滿意,瞄見各自端了禮盒站在一旁的素問和靈樞,便問云珠:“可是帶了回禮?” 云珠含笑道:“空時給伯父和嬸娘們做的小東西,剛好讓嬤嬤們替女兒捎回去孝敬。”說著,從素問和靈樞手上接過盒子,親自放到嬤嬤們手上。都是入春以來她新制的花茶及一些鞋襪、抹額。 鈕祜祿氏(傅文的妻子,瓜爾佳氏嫡長媳)是個規矩好的,見此也不免暗贊云珠細心周到,東西雖比不上三府送的貴重卻都是她親手制做的,從孝心和體貼上講再沒可挑剔的。 幾位嬤嬤均覺臉上有光,紛紛贊云珠知禮孝順,尤其是索嬤嬤,瞥見惠珠略帶不安地坐著就知道她平日里不曾想到這些,心道,也難怪人要偏心,從來都是禮尚往來,你不付出就光想著索取,哪有這么便宜的事。雖說他們這樣的人家并不低看庶女,可也得你會做人吧?! 她哪里知道惠珠這會兒也是又羞又窘……幾位嬤嬤來的時候她本和四嫂鈕祜祿氏正陪著瓜爾佳氏處理府務,想著能插口說幾句話,別讓他們只看到云珠忘了這府里還有個二姑娘,沒想到……云珠回送手禮這一舉動便讓她無地自容。 她想避開,卻怕這么一來更引人注意,她想站起來,說自己也備了禮,可腦袋里亂紛紛竟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屋子里有什么東西好送。 嫡額娘瓜爾佳氏對她不錯,平日吃、穿、用什么都不缺,教導規矩的嬤嬤和丫環什么的也不少,過了年,更開始將她帶在身邊教導管家理事……說實在的,有點空閑時間她都給阿瑪額娘和和哥哥、姨娘做鞋襪女紅了,渾忘了其他幾府的伯父和嬸娘他們,至于素日存下來的荷包扇套帕子,此時卻想不出合送的。 她不相信,學的東西比自己還多的云珠會有那么多的閑工夫,又制花茶又做了這么多女紅的……說不定,這些東西是錦繡做的,可是,她能嚷出來嗎?能說出來嗎?撕扯開來只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嫉妒嫡出的jiejie,不識禮數,沒有規矩,更會得罪了嫡母,給家里丟臉……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不甘地承認,自己與云珠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不止是嫡庶有別的身份,還有才藝、為人處事等方方面面。 …… 回了自己院子的惠珠忍水住撲到床上痛哭,而得了瓜爾佳氏示意的教養嬤嬤焦氏揮退了下人后趁機教育她:“好了,姑娘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嬤嬤,我是不是很沒用?” 焦氏對這個一手教養大的二姑娘還是很心疼的,只是在大家族里,嫡庶之別不是想爭就能爭得過的,“姑娘只是還小。” “我十歲了,再過三年也要參加選秀……jiejie十歲的時候,可是像我這樣,什么都做不好?” 還是看不透啊。焦嬤嬤扶她坐好,掏出帕子幫她拭了淚,勸道:“姑娘為何處處要與大姑娘比?撇開嫡庶之別,姑娘性子與大姑娘本就不同,擅長的也不同,如何比較?”嫡出的大姑娘性子溫婉沉靜,庶出的二姑娘反而驕矜好強,這真是……兩人的性子要能反過來就沒這么多不順了。 “為什么我不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惠珠說完又后悔地哭,柳姨娘對她也是很好的。 “姑娘想這些有什么用呢,生在誰的肚子里哪是我們凡人能做主的?姑娘何不想想比起京中其他府上的庶女,姑娘的日子過得如何?太太是個明理的人,只要姑娘安份,她就不會虧待了姑娘。 大姑娘是太太的心頭rou,是嫡出,別說禮法有別,就是沒有,心疼自個兒生的是人之常情,姑娘可看到柳姨娘對大姑娘比對姑娘好?我們只求太太在明面上不錯待了姑娘就好,其他的,太太有自己的嫁妝私產想給大姑娘多少都是她自個兒的事不是嗎?!二姑娘若是爭這個,可就是白給自己添不自在了。 再者,這府里還是太太當家作主,以后繼承家業也是四少爺,姑娘將來不論嫁到誰家,靠的還是這府里……有這些兄長在,姑娘將來在夫家才有底氣,可別白白糟了這好處。” 惠珠心里其實也明白,只是看著其他人重視云珠忽視了自己心里不甘,“嬤嬤,你說等我選秀了,伯父他們也會送衣飾給我嗎?” 焦嬤嬤笑了:“我的傻姑娘,咱們富察氏可是滿洲著姓大族,世代官宦,就是庶出的姑娘也是金貴著呢,咱們好好學規矩,走出去也是名門貴女,別說老爺太太們,說是宮里的主子也不會輕忽的。” “真的么?”惠珠輕喃著,走出去她也是名門貴女? 她心中生出一股子氣來,是啊,她在富察府永遠只是庶出的女兒,可是走出去她也是八旗貴女,只要選秀她能指個好人家,她也能當家作主,成為八旗貴婦。 想到這里,她朝焦嬤嬤破涕笑道:“嬤嬤,謝謝你。我以后會好好學規矩的,雖然我不如jiejie聰穎能干,可是我會盡量學好的……” “二姑娘已經做得很好了。”大姑娘,天生的貴人啊,她這把年紀了見過的太太格格也不少,還從沒遇到過像大姑娘這么□皆全的呢。 只是,這人太完美了,當真是件好事么?天底下能配得起的也只有皇宮了,那可不是個清靜地…… 春來誰作韶華主(一) 在裕嬪的期待,熹妃的舉棋不定,皇后烏喇那拉表面莫測實則隨意的態度中雍正五年的選秀終于在四月二十這一天拉開序幕。 云珠一身素雅的藍色旗裝,坐上家里備好的騾車,按照本旗的參領、領催等安排的次序,魚貫銜尾而行。 秀女進宮參選,是根據滿、蒙、漢排列先后次序,前面是上屆選秀留了牌、這次復選的女子,后面是本次新選送秀女,分別依年齡大小排列,傍晚時發車,入夜時進入地安門,到神武門外等待宮門開啟后下車,在戶部司官的主持下由宮中太監的引導,按順序進入順貞門。 云珠隸屬鑲黃旗,在滿八旗里為身份高貴的上三旗,排在最前,在聽了內監總管及管教姑姑們的一番話后便在管教姑姑們核對錄頭牌后進入分給的屋子里歇息。 一間屋子分住三個秀女,云珠是第一個進的屋子。屋子空間很大,左右各用青地軟煙羅及萬字錦地花卉欄桿做了隔斷,出于隱私、安全、潔癖等考慮她放棄了對著大門的明間,找了有支窗的左次間將東西置好。 這時,屋里又走進來一位秀女。那秀女也同樣穿著湖藍色旗裝,圓潤可愛的臉蛋,閃閃的大眼,正滿是驚訝地盯著她……有點眼熟,云珠輕眨了下眼,想起這不就是莊親王府跟赫蘭一起擠兌她的小姑娘么?云珠唇邊浮起淡淡的笑:“你好,我是富察.云珠,家父李榮保,鑲黃旗人,今年十五歲。meimei叫什么名字?” 莫非她不記得自己了?小姑娘白凈的臉上閃過郁悶與不悅,不過仍是福了禮:“你好,我是珂里葉特.果新,家父員外郎額爾吉圖,是蒙古鑲藍旗人,今年十三歲。” 珂里葉特氏?好熟悉的姓……這不是未來的愉妃么?在正史里,她高壽兒子短命,在還珠里,她短命兒子腦殘…… “別擋在門口。”一個脆亮的聲音響起,果新氣惱地轉身與云珠一道看向門口,只見門口站了位姑姑與秀女,后面跟了個小□。那姑姑瞧了屋里的云珠,眼睛一閃,緩聲道:“幾位秀女在家里是貴女,可到了這兒還只是秀女……若出了什么差錯,后悔就來不及了。”大清的例律擺著,是沒什么情面好講的,撂牌子還是輕的,突然暴斃然后罪及家人的也不是沒有。 果新和那秀女聞言身上的氣焰果然消了不少,果新瞪了那秀女一眼,逕自走進右邊的次間,歸置自己的東西。 那管事姑姑也不在意,指著一旁恭立著的□道:“她叫小葉,是分給你們的□,打水之類的活兒可以吩咐她做。” “小葉給小主兒請安。”小葉行了個禮便垂頭站到一邊,那管事姑姑笑了笑,轉身去了。 “去給我打點洗漱的水來。”新來的秀女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將東西放到榻上,對著云珠微笑道:“這位jiejie如何稱呼?” 小葉應聲去了。 很頤指氣使嘛,看來出身不錯,云珠也不計較她的失禮,大方地將方才跟珂里葉特氏介紹的話又說了一遍。這秀女聽了將眼底的那抹漫不經心斂起,道:“原來是云珠jiejie,我是伊爾根覺羅.淑蘭,家父伊克善,今年十五歲,跟jiejie一樣出身鑲黃旗。聽說jiejie在‘金英會’上寫了兩首好詩,可惜我那時生病不能躬逢其盛。” “meimei夸獎了,誰不知meimei祖父伊桑阿乃文華殿大學士、《三朝國史》總裁官,名門家風,想必meimei也學識不俗,我這點子墨水可不夠看。” 淑蘭聞言一笑,眼角掩不住地得意,伊爾根覺羅乃滿洲著姓大族,而她更是毓出名門,書畫方面的造詣確實比其她八旗貴女高了一些。這屆選秀滿朝上下心知肚明是給皇四子皇五子選嫡福晉,而皇四子更是帝王看重培養的未來儲君,給他選嫡福晉不就是選未來的皇后嗎?為了四阿哥,皇上不太可能將出身滿洲著姓大族的秀女指給五阿哥,她是很有可能被選中的。當然,眼前這個富察氏很有威脅,誰讓她們富察氏一族在禁衛軍中根深蒂固,朝中勢力也不可小覷,雖然去了個馬武,可還有個晉了伯爵并加封太保的馬齊在…… “jiejie,剛才那個丫頭”她指了指進了右次間的果新問,“是哪家的秀女啊?”不會全都是名門貴女吧?這富察.云珠看著溫婉親和,可別讓人給她拉去了孤立自己。 “所謂的名門家風就是背后打聽人?想知道我是誰當面問啊。”果新走了出來,挑釁地朝她笑了笑,“我叫珂里葉特.果新,家父員外郎額爾吉圖,是蒙古鑲藍旗人,今年十三歲。”世家大族有什么了不起,嫡福晉可只有一個,還不如她這樣的機會大呢,是滿人,出身不高,但也不低,可不正和當今的熹妃娘娘當初一個情形么? 淑蘭臉色一變,哼了一聲,走到自己榻上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不再理會她們。 真是小心眼兒。果新也不睬她,逕自對云珠道:“云珠jiejie,我要去打水洗漱,你要不要一起去?” “也好。”云珠可不敢用別人端來的水飲用洗漱。 兩人提了水壺出門往早先管事太監和姑姑說過的燒水處走去。出了院門有小太監值夜,聽了云珠說要去接水的話便勤快地給她們引路,接了水后又幫她們提了回來。 “有勞你了小路子。”云珠背著果新塞給他一個荷包。 小路子人機靈又勤快,托管事公公頂了這個伺候秀女的工作就是為了賺點錢給窮困的家里寄去,今天雖說幫了不少秀女,可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云珠一樣對他態度親切平和,當下收了荷包又真心誠意道:“小主兒以后有事盡管吩咐。” 云珠笑了笑,跟果新一起進了屋子開始洗漱準備歇息。 第二天,秀女們開始進行初選。所謂初選就是核對錄頭牌,按名冊到一處院落的屋子里讓嬤嬤們檢查身體是否有缺陷、異味等等。 云珠準備充分,一進去就給幾位嬤嬤一人一個薄薄的荷包,估計家里也給這些檢查的嬤嬤打了招呼,她們對云珠態度出奇地溫和,動作也輕,速度更快。出去的時候云珠朝她們感激地笑了笑,心想,前面那位洪絡氏一進去折騰個半天,出來臉色煞白煞白的……可真嚇壞了不少人。 她卻不知道在她走出屋子后那幾個嬤嬤面露滿意的神色,這位富察秀女果然不虧是上面看中的,雖然微有緊張,神態卻鎮定大方,省了她們不少手段,而她那一身滑嫩的肌膚完美無比,別說疤痕了連顆小痣都沒見著,還有那淡淡的玉蘭體香一聞便知是天生使然萬中無一…… ——雖說她們是負責檢查秀女身體的嬤嬤,可她們并不是變態,秀女們要是個個不扭捏、大方、各方面又優秀得不用她們抬胳膊抬腿檢查個沒完的話她們也省心啊,整天聞著別人身上味道還道是什么好事啊,雖說是貴女,可愛在身體熏香、抹東西的可不少,碰上個愛作怪的能惡心死人。 云珠這一關輕松過了,那個伊爾根覺羅.淑蘭則快到午時才回,而珂里葉特.果新則到了下午才回了屋。三個人都默契地沒對今天的檢查多說什么,十幾歲的少女,對之種檢查還是覺得很尷尬很難為情的。 檢查持續了三天,三天后,總管太監將秀女召到了一起,被念到名的都是落選的,哭喪著臉的、抹著淚的……一個不落地被遣送出宮。 這一屆的秀女總共三百四十七人,只這一輪就刷下了近百人。 第二項挑選的內容是由太監檢查秀女的眼、耳、鼻、頭發、皮膚、頸項、背部,一處不合格便除名;音色、神態,口齒不清、嗓音粗濁,應對慌張者也淘汰……這一項,又刷下了近四十名秀女,同樣被遣送出宮。 以上為初選。 剩下的兩百零九名秀女繼續留住宮中接受第二輪挑選。 春來誰作韶華主(二) 所謂的第二輪挑選其實是秀女在留住宮中的一個月內,由內務府、禮部等專門教導規矩禮儀的嬤嬤和管教太監們檢驗秀女們的各項規矩禮儀,如走路、吃飯、喝茶……是否過關。云珠相信,除了正式的檢查,平時里她們生活的一舉一動也是隨時有人在暗中觀察的,雖然這些在暗中觀察的人隱藏得很好,可云珠是什么人?十幾年每天雷打不動的靜坐和瑜伽煅煉,再加上玉蘭花玉蘭果不間斷地吃,她的身體和精神無比敏銳,遠超凡人。 這第二輪挑選對于小門小戶的八旗秀女可能有些難度,可對于出身名門大族的貴女就跟吃飯一樣容易,她們要做的,是盡量使自己的舉止更優雅端莊,使自己的言行更得體尊貴……這一點,在云珠的屋子里就能看得出來,珂里葉特.果新每日維持得辛苦,伊爾根覺羅.淑蘭和云珠則游刃有余,只是伊爾根覺羅.淑蘭每日與族妹顧珍等人呼朋引伴、前呼后擁的,那做派極引人注目,而云珠則跟在家里一樣,被召集檢查的時候隨大流,其余的時候練練字、繡繡花,不然就去花園走走……她跟很多秀女談得來,或是談衣飾,或是談琴棋書畫,或是談美食……總之從來不交淺言深,也不談敏感話題。 其中一位談得來的秀女是怡親王福晉的族侄女兆佳.玉桂,騎尉唐古圖之女,正白旗人。也不知怡親王福晉跟她說了什么,這位才十三歲(周歲十一)長得嬌嬌小小的秀女在第四天就找上門來認識云珠了,小姑娘性格有些伶俐,卻不莽撞,語言也不直白,只相處了一會兒兩人就覺得很是融洽,便在接下來的日子漸漸多了接觸。 春天,原是百花盛開的季節。云珠這些日子但凡有空便到御花園散步賞花,蓋因在這古代連賞花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單一種花不難找,難得的是集天下各種名貴花卉于一園。也幸好皇帝將選秀的日期定在這春光大好的時節,要是往屆,想要出來消遣還怕被太陽給曬黑了,所以跟云珠有同樣興致的秀女也不少。 在家還好說,選秀這種關乎一生的大事,是不可以表現得太過孤芳自賞的。所以,呼朋也好引伴也好,都要出來走走,沒伴也能認識幾個不是? 這一天,云珠約了玉桂到御花園賞花,兩人正看到一株西府海棠說起海棠花無香的遺憾時就又碰到了熟人——這個熟人是云珠不怎么想見的赫蘭。 “云珠,到宮里這么久了怎么也不來找我玩?”赫蘭好似全忘了莊親王府的事一般,看到云珠就拉著身邊的秀女走了過來說道。 “又不是在家里怎好到處亂走,再說,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兒呀。” 赫蘭一哽,訕道:“也是。”接著又興致勃勃地介紹起身邊的秀女,“這是富察.佳慧,跟我同一屋的秀女,云珠,她族姐是四阿哥身邊的格格呢。” 暈,這赫蘭每次認識的人怎么都……云珠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 “云珠jiejie,她們是誰呀。”玉桂脆生生地問道,眼睛在赫蘭和富察.佳慧兩人臉上來回轉,直看得兩人尷尬不已。 “我介紹一下,這是兆佳.玉桂,今年十三歲,正白旗人,父親是騎尉唐古圖;這位是巴林訥穆.赫蘭,十六歲,蒙古正藍旗人,父親是察哈爾總管布坦;至于這位佳慧姑娘——” 富察.佳慧大方地行了個禮:“家父是郎中圖什巴,正紅旗人,我今年十四歲。” 云珠也不知赫蘭跟她講了多少自己的事,便也福了個禮將自己也介紹了一番。 介紹完了幾人也沒像知心姐妹一樣玩笑,赫蘭見云珠待自己淡淡的,知道她在記恨莊親王府的事,心中便有些忿忿,覺得她心眼兒小,自己都拉下臉來跟她打招呼了她卻擺這款兒,一點也不念兩人在察哈爾的交情。不過她心中雖然不悅,表面卻還是對云珠很是親熱,進了京待選的這段日子,她才清楚地明白到云珠家族的勢力以及馬齊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地位,不像以往,只是聽說,然后覺得馬齊老了,馬武去世了,富察家也不怎么樣的想法。 可惜,新年皇帝厚賜李榮保的消息來得太晚,“金英會”上的事使得兩人的友情出現了裂痕。想到這里,她埋怨云珠心胸不夠開闊的同時也有對弘暲福晉郭絡羅氏有些不滿,若不是聽了她的話自己怎么會去做那惹云珠不快的事…… 赫蘭自以為將心事掩藏得很好,殊不知云珠目光敏感,漫不經心之間便將她那細微的表情及眼底的情緒納入眼中,心中冷笑,若不是身在宮中真想轉身就走。 突然,隔著假山的一側傳來吵嚷聲,赫蘭和佳慧兩人眼睛一亮,“我們過去看看。”竟繞著假山小跑過去。云珠和玉桂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此時不止她們,附近的秀女也被吸引了過來。 “你們說,要怎么辦吧?”小太監眼睛紅紅的,指著地上的幾朵極漂亮的牡丹道:“‘紫二喬’也罷了,‘皇冠首案紅’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愛的,如今被你們摘了……” 一位身穿藕色繡櫻花旗服的豆蔻秀女怯懦道:“我們不知道它這么名貴,想著摘來戴……” 教導嬤嬤沒教她連皇宮里的螞蟻都不能亂踩么?云珠詫異地看著這位神色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她的年紀看起來跟玉桂差不多,長得跟衣服上繡的櫻花差不多,粉嫩、嬌美。 “不是我們摘的,是她!”另外一位穿著紫色繡纏枝海棠花樣的軟緞旗服秀女立即指著說話的秀女說道,“要罰的話罰她好了,我們不過是碰上了在一起賞花……才不要為沒做過的事受罪!” 站她旁邊穿紅色繡富貴牡丹花樣旗服的秀女拉了下她的手被她甩開,而穿藕色旗袍的秀女則愕然地看向她:“不是你要摘的么,怎么變成我摘了?” “哼,就是你摘的。”穿紫色旗服的秀女轉頭問那穿紅色旗服的,“如玲,你說是不是?” “這——”那如玲遲疑著。 “怎么回事?”一位管事姑姑匆匆趕了過來,看了看地上的牡丹,嚴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