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不必多禮,坐。”怡親王允祥自雍正登基便封王又成了總理事務大臣,幾年下來身上積威日重,再怎么言語溫和仍有著上位者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云珠倒也罷了,畢竟是混了兩世的人,又見過雍正,抗壓能力強,而海霍娜驚喜之余就免不了有些拘束了。 怡親王溫和地問了兩人家里幾句就起身回書房了,不是他不夠熱情,而是招待女眷是福晉的事,他一個大男人是不好多管的。當然了,他這次回來也是有心,想著看看能得皇兄欣賞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樣性情。 沒想到連納喇家的姑娘也見著了。相比富察家的姑娘,這納喇家的姑娘在京中的八旗人家里是頗得贊譽的,往日也聽福晉講過,容貌性情理家女紅才藝都不錯,可今天一看,氣度上到是不如這個沒什么聲名的富察.云珠,難得小小年紀對著自己竟能恭敬而不拘謹,神態如水般流暢自然,清澈無偽,只是有些小女孩的好奇……皇兄出于愛護的心理讓人家小姑娘勞心勞力的,不好奇才是怪事。 皇兄這次眼光不錯…… 說起來,對于雍正看人的眼光允祥是不予置評的,他看上的人無論是田文鏡、隆科多、年羹堯……好吧,精明強干是有了,可不知是他們本性的緣故還是皇兄太過縱容本的原因,田文鏡倒還好些,隆科多和年羹堯最后都一個個妄自尊大、逾越本份……落得個抄家身死的下場,本來他還想著這李榮保的女兒會不會也是個表面乖巧內里有心機的…… 人生若只如初見(下) “爺。”怡親王福晉帶著兩個丫環端了東西進來。 “怎么來了?”允祥問著,轉眼就看到丫環盤子上微散著熱氣的湯藥,不由苦笑了下,伸手接過遞來的湯藥一口飲盡。 揮退了丫環,怡親王福晉蹲下,親自撩起允祥的袍子褲腳露出他腫大的膝蓋,將上面的藥巾掀開,用溫水拭凈,擠出里面的粘性黃液,再拭凈,這才將早就調弄好的一直放在炭爐上煨著的糊狀物厚厚攤放在白色布巾上敷了上去…… 允祥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只覺得膝蓋處一陣熱辣、刺痛,“這是什么東西,怎么用著跟以往不同。” “云珠用大蒜頭、李樹皮、生姜、蜂蜜……還有一些菊葉、花瓣碎末調弄的,說可以逼出患處的濕毒來,爺覺得怎么樣?”怡親王福晉將他關節周圍用白布巾帶包好固定,這才將其他替換下來的東西歸攏好。 “整個膝蓋骨熱熱地,有些刺痛……要敷多久?” “只要三刻鐘就可以揭下來了。” 允祥點了點頭,他這病沒能治好大部分原因是他忙于政務沒那個空閑時間敷藥、喝藥、休養,這方子不占用太長時間是最好不過了。 “爺覺得云珠這孩子怎么樣?雖然平日里沒少聽珺雅提她,可今日一見臣妾真打心里喜歡。”這容貌、氣度,還有嫻靜的性子,哪一樣她看著都喜歡,若真的……倒也不錯。 “不錯,做皇子嫡福晉綽綽有余了!” 難道?他這話讓怡親王福晉有些遲疑了,爺讓她下帖子邀十二嫂跟她的侄女兒過府,她還以為他是相看上了想求旨指給弘晈做嫡福晉呢,難道其中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緣故? “怎么?”允祥何等樣人,妻子臉上異樣的神色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方才,晈兒跟我打聽云珠——”說打聽是往婉轉里說,其實她那兒子根本是直接跟她說喜歡,想讓云珠當他的嫡福晉。 她這個兒子可還從未這么直接認真地跟她要求一件事。 怡親王福晉兆佳氏性格溫和,雖然這些年跟丈夫感情融洽恩愛,但大部份也是與丈夫從皇子時期的風光、奪嫡時的艱難自己一路不離不棄培養來的。她大婚時丈夫身邊已有了感情深厚的側福晉瓜爾佳氏,瓜爾佳氏不但管著府務并育有長女,跟著又生了庶長子,風頭氣焰簡直蓋過她這個嫡福晉。丈夫對內宅的事不上心,無法體會她處處受制的苦,嫡長子弘暾也是在肚子里就受了那些陰私手段才傷了根本……也因這事,丈夫才冷了瓜爾佳氏護起她這個嫡福晉,而她也開始記住這刻骨難忘的教訓,一方面管理府務、鎮壓內宅,一方面憂心長子身體……結果,護得她最多的到頭來還是她的次子弘晈。 若不是他明里暗里針對弘昌那不知眉眼高低的福晉,自己在這怡親王府的日子還沒這么輕松。 “胡鬧!”允祥站了起來,想起腿上還敷著藥,又坐下,皺眉道:“他才幾歲,正經的不學好,就……他什么時候見到云珠的?”被妻子反瞪得有些蔫的他又訕訕地問了一句。 “不就今天,在花園那兒見了一面……”怡親王福晉悻悻地說著,末了仍有些嗔怪:“你生什么氣,云珠我喜歡,你也覺得好,這證明咱們弘晈眼光不錯不是?雖然弘晈現在年齡還小,可像他這么大指嫡福晉的也不是沒有,云珠只比他大一歲,剛好。” “好什么!”允祥沒好氣,“你以為天底下的好姑娘都等著你兒子發現啊,皇上早訂下了。” 啊?!不會吧,皇上和云珠? “別想歪了,我想著皇兄是想將她指給弘歷或弘晝做嫡福晉的……若不是皇兄的意思,我能叫你下帖子請嗎?”他可沒那功夫去注意人家小姑娘是好是壞,他還想著明年的選秀可以輕松一下不必替兒子相看呢(側福晉和妾在他想來根本不需要特別在意),以弘晈的年紀等到下一屆秀女再留心不遲。 哎,這可沒辦法了,總不能跟皇上搶兒媳婦吧。“皇上怎么會知道云珠的?”怡親王福晉嘀咕著,恨自己早早就聽說了云珠的好卻沒想到這一茬,到手的好媳婦人選竟被搶走了。 “三阿哥不是養在十二哥府上嗎,云珠也恰巧住那兒,皇兄去看的時候碰上了。你不知道,皇兄本來就欣賞李榮保……這李榮保如今雖領著閑職,他的兒子皇兄卻格外關注,都是好的,這唯一的嫡女又怎么會不多注意一些?” 他一注意,這富察.云珠還能不顯出來?!小姑娘本來就多才多藝姿容不俗,虧得這些年被富察家藏得密密實實一點風都沒透出來。 “跟弘晈好好說說吧,這秀女怎樣還輪不到咱們家做主呢。”允祥嘆了口氣,弘晈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自小就有主意,性格偏又有些隨性、懶散,等閑不爭不搶,一入了心就怎么也放不下……不過,富察家的小姑娘他也只見了一面,應該不會太往心里去吧?“有空讓他多讀書練武,別把咱們愛新覺羅家的根本給丟了……” “知道了。”怡親王福晉無奈地聽著他啰嗦,想著時間差不多到了,便吩咐門外的劉祿叫人打些熱水再拿些干凈的白布條來。 松開綁著的繃帶,揭下敷著的軟膏,她對著他腿上的xue位慢慢地揉按著,只見允祥膝蓋骨上脹腫的患處不斷流出黃中帶著青白的粘液,旁邊還有早先留下的不少干凈布巾,她不斷地擦拭著,驚喜道:“這藥膏很有效啊,這么多膿流了出來!” 是比往日多了些。允祥見她揉得額際出了汗星,不由憐惜道:“下次還是讓那些奴才來吧,太辛苦了。”管著府務不說,以前cao心弘暾的身體,如今cao心他的,嫁給他,她也沒能享多少的福。 “辛苦什么,能為爺盡點心我很開心呢,如果能替爺承受這苦……我也是愿意的。”怡親王福晉溫柔地朝他笑了笑。“再說了,讓奴才們動手,我也是不放心的。” 這時,劉祿領著幾人端了溫熱的水及布巾等物進來,她也不再說,讓他們將東西放下,就仔細地替他清洗起來。 可憐的弘晈跟自家額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回了院子,書也看不進去,睡也睡不著,眼前總是浮現云珠那清麗無比的容顏,一會兒心喜,只道自己定可心遂人意,一會兒又擔憂,阿瑪會不會覺得自己年齡太小,不同意…… ——這娃,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就算他阿瑪想插手也不行。 籌謀(上) 從布庫出來,吳書來立即機靈地遞上了溫熱的毛巾,稟道:“主子,熹妃娘娘派了春蘭姑姑來問,待會兒您要不要去景仁宮用膳。” “知道了。”弘歷淡淡地應著,心想這段時間額娘讓自己到景仁宮用膳的次數是不是多了點?見傅恒整梳理完出來,問道:“春和,一起到額娘那里用了晚膳再回吧?” 以前小還無所謂,現在他大到再常在后宮用膳不是給人話柄么,再說,景仁宮的飯菜不見得多香,規矩又大。傅恒搖了搖頭,“《古今圖書集成》又新出了一冊,我早跟明心齋訂好了,一會兒趕著去拿呢。” 有機會到鎮國公府蹭jiejie做的飯,他才不要在宮里吃呢。 是買了送給他jiejie的吧。 “行,那我不留你了。”弘歷很羨慕傅恒跟他jiejie的感情,他兄弟雖不少,但卻從沒有像傅恒跟他jiejie那樣親密那樣相互依賴的,就像他對他的阿瑪、皇額娘、額娘一樣,他們是親人,但感情卻像隔了一層始終淡淡的。 這跟他的成長環境有關,從小他就被抱養到嫡母那兒撫養,可照顧他的多是嬤嬤和侍女太監,到了四、五歲更是長時間念書習字,再大些又增加了騎射武藝……承歡膝下的時間少,十二歲又被皇瑪法接進宮中教養,再跟著,阿瑪登基成了皇阿瑪,君臣父子、皇子、儲位更是將他們的距離拉得更遠。 有時候,他也嫉妒福惠對皇父的撒嬌、弘晝面對皇父時的玩世不恭,甚至連弘時對皇父的叛逆反抗他也羨慕,他們那樣才是普通人家父與子的相處情形吧…… 有時候必竟只是有時候,弘歷轉瞬就將這種情緒拋諸腦后,他小小的時候就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跟其他兄弟是不同的,其他的兄弟生母皆是漢軍旗出身,只有他,他的額娘是滿人,他身上流著純正的滿洲血統,而且他也自小養在嫡母跟前算得上是半個嫡子……世子之位,乃至將來的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各人追求不同。 相信這個認知他的三哥弘時也是清楚的。不過他那個早就失寵的生母齊妃顯然不太清楚,或者清楚卻不愿意去接受。 也許是出于早年與皇額娘、年貴妃、額娘等人的恩怨,也許跟幾個哥哥的早逝有關……他也聽過模糊的一些話語,卻不愿去追究,那早就過去了,她再不甘愿又如何,于大勢沒半絲影響。 他只是沒想到他那看著聰明的三哥竟鬧到被皇父驅逐出宗室的地步…… 外面傳的那些流言說他們爭儲、兄弟鬩墻……真是可笑,他有必要嗎?兄弟里也不是只他一人聰明,只是各人性子不同,卻只他能耐下心認真學習,只這一點,就最為被皇父看重。以皇父那性子,他能看著任性的三哥、不著調的五弟身披龍袍即位?! 而且,以弘時的聰明他不會不明白,只須他愛新覺羅.弘歷這個人消失,他即位的可能便大增……而從小到大,這樣的機會并不是沒有。皇父是有暗中維護著他,可這種維護也并非是嚴密到沒有機可趁……可見,他那個叛逆成性的三哥也不是真心要爭。 說不定是做給他額娘看的吧。 他心中暗自撇嘴,當然,也不排除弘時遺傳了他那個額娘的沒腦…… 連他的生母鈕祜祿氏也一樣,弘歷覺得他阿瑪的女人……嘖,都無味至極。皇額娘手段不錯,可惜人太過端莊了;李氏看得出年青時相貌不錯,可惜識字有限沒什么腦袋;額娘嘛,雖然頂著滿洲著姓大族的姓氏,可是氣質上還是遜了皇額娘一些,容貌也是清秀有余美妍不足;耿額娘嘛,倒是健美善談,不過也是才藝平平;倒是年貴妃,才貌不俗,可惜總是病歪歪的,還總愛霸著阿瑪將阿瑪的其她女人都得罪光了……也不見得是個聰明的…… 他未來的嫡妻會是怎樣的?他常想,她一定是端莊大方的,一定是溫柔又俏皮的,她善騎射,可她又會與他談詩詞,她應該也會理家,更能幫他將后院管得和睦無比……(作者語:小乾子,你做夢呢!) “兒子給額娘請安。”弘歷一進景仁宮偏殿就給熹妃鈕祜祿氏行禮。 “快起來!”熹妃親自從榻上起身將他扶了起來,保養得宜的臉上漾著淡淡的歡喜,“可是累了?春蘭回來說你在練布庫。” “兒子不累。” “嗯。”熹妃看著這兩年個子抽得厲害,顯得有些偏瘦、身形卻發顯得挺拔瀟灑的兒子,心中滿是歡喜,終于有了點大人的模樣,再想到待會兒要說的事,心中滋味又復雜無比,這個兒子,她未曾實實在在完完全全地擁有過就要給別的女人去負責照顧了……以后,他的重心就會放在他的妻兒身上了。 掩下心中淡淡地妒意,熹妃對旁邊的秦嬤嬤道:“準備開飯吧。”秦嬤嬤應聲下去準備,她又笑著對弘歷道:“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燕窩炒雞絲還有蘇造肘方。” “那可太好了,兒子正想著吃這個呢。”弘歷高興地應著,熹妃聽他這么說更是笑容滿面。 這時,秦嬤嬤領著人已將各式菜品端進了偏廳,其中弘歷愛吃的rou類菜就占了七、八道之多,另還有蒜茄子和酸黃瓜并幾樣秋冬難見的青菜。熹妃親自為他盛了碗雞筍粥道:“嘗嘗,這是額娘特地吩咐人做的,先暖一下胃。” “謝謝額娘。”弘歷笑瞇了眼,生母的關愛令他很是服帖。 可能是下午跟傅恒練了好一陣布庫的原因,弘歷感覺比往日餓了不少,吃起飯來格外香,不過他是個有自制力的人,大約有八、九分飽就停下了筷子。 令人撤了盤碗,熹妃跟弘歷坐回榻上,端著宮人進上的奶茶,聞著那香濃的味道并不急著飲用。 “弘歷,過了年宮里就要開始準備三年一度的選秀了,你皇阿瑪的意思是在這次選秀里給你和弘晝指嫡福晉,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弘歷頓了一下,“相信皇阿瑪會不會虧待兒子的,額娘,您到時可要幫著看看,不孝順您的可不能要。” 熹妃忍不住笑了開來:“選秀,那可是看家世才貌品性,一時半會兒的可怎么看得出孝順不孝順呢。” “怎么看不出?誰家的女兒不是家里教養大的,她們可不比兒子……依偎父母膝下,是不是跟父母貼心,有沒有友愛兄弟姐妹,也是能打聽得到的。”弘歷侃侃談道,“兒子沒別的要求,只是想著以后兒子沒在阿瑪額娘身邊時她能代替兒子孝順長輩……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其他要求……能指給他就說明那人通過了皇父的標準,還能差到哪里去?!這一點,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熹妃被他幾句話哄得笑逐顏開,好半晌,才啜了口奶茶道:“前陣子我倒是聽莊親王福晉夸了一位姑娘,聽說是馬齊的侄女……我讓你舅舅打聽了一下,別的不說,光她父親李榮保那生兒子的勁兒我就覺得不錯。”她對那些詩啊詞的,可沒什么興趣。 李榮保?那不是傅恒的阿瑪嗎?弘歷一呆,立即地,腦海中就浮現了遠遠見過的富察.云珠的模樣。“那不是春和的jiejie?” “春和?哦,那個極得你心意的伴讀?”熹妃一頓,“居然是他jiejie?” “嗯,他跟他jiejie感情極好,以前還在兒子跟前說過幾回,這兩年都不提了……他的哥哥們倒都是不錯的,現在還有幾個當著御前侍衛呢。” 富察家倒是不錯,子弟看著都是出息的,可前陣子領侍衛內大臣的馬武去世,馬齊也老了,李榮保雖然看著還好,畢竟只是領著個閑職……熹妃想著,這事兒還得再考慮考慮,好在,這一屆烏喇那拉家沒有年齡適合的女子參選。 話題暫時擱了下來。 籌謀(下) 進入臘月,云珠被接回了富察府,開始新一輪忙忙碌碌的生活。 這個月份里的第一個重要日子是臘月初八,這一天要喝臘八粥,用來祭祀祖先和神靈、祈求豐收和吉祥。 在臘月初七晚上,云珠和幾個嫂嫂在瓜爾佳氏的帶領下開始洗衣米、泡果、剝皮、去核、精揀,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葡萄干以做點綴,然后在半夜時分開始煮,再用微火燉,一直燉到第二天清晨,這臘八粥才算熬好。 這種活動對于節日風俗越來越平淡化的現代人是很有吸引力的,至少,穿到清朝后云珠每年都是興致勃勃地參與,她比這時代的人有著更深的感悟與珍惜。 說起來臘八粥并沒有一定的規制,各家有各家的方子,有咸有甜,還有加羊rou丁和奶油的,總之花樣繁多。不過這些年因為有云珠偷偷放入玉蘭果,她們家熬的粥不管咸甜都分外香,很得好評。 熬好的臘八粥要先敬神仙祖宗再分贈親友,一定要在中午之前送出去。除了臘八粥,今年云珠還發動幾位嫂嫂并惠珠用棗泥、豆沙、山藥、山楂糕等有顏色的食物捏做了八仙人、老壽星、羅漢像、不倒翁及雞鴨鵝等可愛小動物。 今年,李榮保也有幸得到了皇帝賜的臘八粥。富察府人多,每人一口也就完了,其實也就是個榮耀,宮里的粥還不如自家的粥熬得好吃呢,尤其看著三歲的明亮扭著小身子自己吃得滿嘴都是,更是覺得喜興。 晚間,瓜爾佳氏見李榮保悶悶不樂,就問:“老爺怎么郁郁不樂的,難不成被皇上訓斥了?”這不是烏鴉嘴,滿朝文武沒被皇帝訓過的……還真沒有。相反,今天李榮保可是得了許多官員想得還沒有的上賜臘八粥呢,往年宮里賜下的大多數是宗親,朝臣么也就是皇帝身邊的心腹才有這榮幸。 李榮保長嘆:“皇上要是訓斥到還好了,我跟你說,皇上可能看上我們家云珠了!” “老爺是說……四阿哥和五阿哥?”瓜爾佳氏驚疑不定地問,明年選秀要給兩位皇阿哥拴嫡福晉的風聞她也聽了,只是從沒想到會落在自家女兒頭上,因為在別家看來可能是極榮耀的事,在瓜爾佳氏和李榮保看來……還真不如指給宗室強,指給宗室,要是女兒過得不好了,他們父子一群人招呼一聲,壓上門去,也能討幾分公道,這要是進了皇家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吞啊。 李榮保無言地點了點頭,這皇上待他愈親熱,他越是惶恐,女兒這遭怕是逃不掉了。指給四阿哥,將來八成入主中宮,那樣的生活能輕松?能幸福?自古以來有多少個能做到?!指給五阿哥也沒好到哪兒去,雖說將來不必面對三宮六苑的,可與皇帝年齡相當的皇子的福晉是好當的?將來怕與五阿哥都得算計著過活。 “這可怎么辦?”瓜爾佳氏有些焦慮,“云珠雖然聰明,可要鎮壓……只怕是不夠的……對了,去年皇后娘娘不是給四阿哥指了個格格是佐領翁國圖家的嗎,跟咱家可是一個姓,應該再指一個同姓的嫡福晉吧?” 李榮保頓了下,還是搖頭:“難說,翁國圖跟咱們這一支雖是同姓,卻早出了五服……哎,我們也不能護著她一輩子,你多教教她吧。” 該教的早教了,云珠也一直做得很好,可后宅的一些陰毒手段,聽過跟面對是完全不一樣的,面臨抉擇的時候她的女兒能下得了手嗎?皇家后宅爭斗比之公侯府第慘烈程度高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就算有保姆丫環照顧、有豐富的食物、溫暖的被窩、更有太醫在……每年沒出生就落掉的或者出生了養不到幾歲就夭折的孩子還是很多。 瓜爾佳氏沉默了,本來女兒的規矩選秀是不需要再特別請教養嬤嬤教導的,可現在她決定了,趁著還有幾個月的時間,還是請人多教她一些罷,至少將來能夠多一分防范和自保。 “女兒養得太好了也愁啊。”他還得想想今后自家的出路呢,還能跟著以往一樣,全家子弟都往皇帝身邊、往戰場上送?顯然是不行的……不是外戚有不是外戚的好處,只要有能力,就能憑著實打實的功勞在朝中穩盤根基庇護家族,可一旦成了外戚,這皇帝身邊的護衛、帶兵的將領就不能全是他們家的,那太危險了,情份好時還不覺得怎么樣,情份不好就想著你們家有篡位的本錢了。 哭笑不得地瞪了丈夫一眼,瓜爾佳氏也淡定了,她本來就是個理智型的女人,如今知道女兒大有可能嫁進皇家,自然要開始重新為女兒盤算了。 首先,貼身嬤嬤管事嬤嬤還有四個大丫頭、八個二等丫頭及陪嫁家子的人得選好了,培養好了,確保忠心、能干、沒有讓人動手的地兒…… 其次,是家族所能動用的力量,皇宮侍衛那邊三伯(馬武)經營了十幾年,現在人是去了,可自家幾個兒子在那兒呢;最重要的還是內務府,與內宅息息相關……公公曾擔任過內務府總管,幾位叔公也有里面留有人手,這些都能用到…… 再有,爭取早日誕下嫡子……這個不是問題,云珠的身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