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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琤搖頭,“孤不是拖延時間。” “孤也想直接下詔令她進宮侍奉,可孤不舍她心口難受……” 她心里有陰影,且他從前也有過強搶她的行徑。 她不喜歡他便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他往后大抵再沒有機會了,叫她幾日后再來同他說絕情的話,也只是為了在這些時日里為她多攢一些東西,回頭一并放到她的寶庫里,將玉匙還她。 她是個柔弱的女子,沒有什么比錢財傍身更要好。 若不是怕她對他更為厭惡,他甚至想將自己身邊武藝高強的護衛贈她,令她余生至少不懼遇到壞人。 但有了豐厚的家底以后,想來她自己也一樣能物色到合適的護衛。 至于他給她這些補償,也全當是她伺候他這么久,旁的不說,想來她那時日日都要看到自己,指不定都難受厭惡不已…… 他實在難以歇下,索性又去承天殿里批了會兒奏折,又整理出一份清單。 這清單上本只有錢財之物,后來他又唯恐錢財易耗易丟,便要往上加了百頃良田,想她日后不必有糧食之憂。 但又想到天冷熱無常,索性又將城東兩處布莊添上,有了布莊,與之相供應的衣鋪店面少不得也要放到一塊,讓她四季衣物不乏…… 便是這樣東添一筆,西添一筆,便數行下來。 還是內侍在旁低聲提醒:“太多了也不好,女郎后半生若專程為打理這些傷神之物,難免也會累著。” 郁琤這么一想,又添幾分自嘲。 他每每都想得不如內侍周到,也難怪她不能喜歡他了。 等到天亮以后,盲谷終于冒著大雨從宮外趕回。 他耗費了許久,終于將玉鸞隱匿在郊外的寶庫找到。 “其實也就是在山腳下尋覓的一處山洞,用來藏東西的,女郎謹慎得很,若不用玉匙打開,只怕炸了山洞也只會毀壞里面的東西。” 郁琤說道:“帶孤過去。” 盲谷遲疑:“不如等天晴了,眼下只怕馬車難行。” 郁琤皺了皺眉,“孤騎馬就是了。” 盲谷見他執意要去,便也只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隨著天子又秘密出了趟宮。 郁琤到了那簡陋的“寶庫”里看了一眼,其實就是個十分狹窄的石洞。 玉鸞一直心心念念的錢財,只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裝著一些看上去并不是上等成色的首飾。 里頭有珍珠項鏈,有玉簪步搖,也有些金銀首飾。 只是端起那箱子,那一箱子東西重量竟然都輕得很,那金銀首飾也分明都是空心。 他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惜接近這么讓她厭惡的自己,為的就是這一箱連他贈她那套分外體面的黃金紅寶石首飾都不值的東西? 郁琤不免把臉一沉。 盲谷忙跪下同他解釋 :“屬下可以對天發誓,絕未昧下女郎半點物件,屆時便是與女郎對峙屬下亦是敢的。” 郁琤仍是皺眉,盲谷卻又試探說道:“錢財是一方面,但女郎恐怕最在意的東西還在另一個箱子里。” 裝這些首飾的東西是個不耐腐蝕的箱子,都已經開始掉漆,上面連把像樣的鎖都沒有。 但另一個箱子卻質地卻明顯上乘,漆面防水,且上面還都掛了精巧的鎖頭。 郁琤再三遲疑,為確保她財物無損,他到底還是令盲谷將上頭的鎖解開。 將那箱子打開,里頭放著的卻是一些粗衣粗裙。 除卻這些東西,還有一些新帕新鞋。 郁琤見這針線并不陌生,分明都是玉鸞親手所做,只是針線明顯也從青澀變得嫻熟。 他翻看了一番,大概也猜出來是她做給她家里人的。 他甚至已經想象出來那些年她凄苦無助想念家人時,躲在這里拿著家里人的物件安慰自己。 從茫然無措淚眼汪汪的小女孩一點一點長大,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郎。 她嘴上說在意的是里面積攢的錢財,恐怕她想保護的只是她的家人吧? 他想到她對家人的態度,心口卻連酸溜溜的醋意也不敢再有。 “這財物箱子放在外,而這箱子卻被女郎在里頭墻角鑿了個合適的洞口放進去了,恐怕她確實更在意的是這些東西了。” 此舉雖然奇怪,但放在那般沒有安全感的玉鸞身上,卻也不再奇怪,反倒異常惹人心疼。 郁琤將那些東西小心翼翼放回原位,正要縮回手指時,卻發覺箱子最底部還藏著個小盒。 這小盒上面掛了兩把鎖頭,很是滑稽。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別扭的心思,只怕不知藏了個什么物件,叫她既不想丟開手,卻又不好意思叫人看見…… 他這時候才發現她并不是沒有心。 只是她這般可愛的一面全都是別人的。 這大箱子里的東西都是她維護不已的親人,只怕這小盒里的東西更是她摯愛之物了。 他心里酸苦萬分,莫要說醋意了,只怕劃上自己一刀,淌出來的血都是酸的。 盲谷亦是低聲揣測:“此物必然是女郎珍愛之物了。” 郁琤心口揪著,仍是繃著臉讓盲谷將鎖頭打開。 他知曉自己這樣做不甚卑鄙。 但他仍是想要知道她最在意的東西會是什么樣的。 況且他這一輩子只怕也只有這一次機會看見了……而她余生大可以與她喜歡的人日日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