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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事實,沈初婳噎住吱不了聲,只垂著臉不睬他。 屋外有婢女拿著竹竿在通溝渠,間或聽到嬉笑聲,裴煥交握著手道,“明兒起,讓她自己走路,再不要給她抱,抱習慣了,往后改不過來。” 沈初媜抿直唇,不情愿道,“她才一歲。” 裴煥撿起袍子給她披上,涼颼颼道,“慈母多敗兒,你教我的。” 沈初婳撥開他的手,攀著扶手要下去,他索性勾住人不許走,她就兀自生起了悶氣,“她還沒說全話,那兩條腿都沒長結實,她能走動什么路,你只顧著張嘴說,完全不考慮她,我早先要知道你這樣磨搓她,不若就不生了……” 裴煥逗她,“等她長結實了,腿兒僵硬住,你給她掰過來?” 沈初媜絞著手指不做聲。 裴煥扯她坐回去,沉重道,“我找好幾個大夫問過,都交代了要讓歡歡這個時候開始學走路,韓朔那個兒子,比歡歡小半歲,現在不用人看著跑上跑下比誰都活泛,即便是女兒合該寵著,也不能寵過頭,小孩子跑跑跳跳對身子也好,難道要她也弱不禁風?” 他說完意有所指的打量沈初婳,沈初婳瞅著他,“你說我就夠了,還故意說到我母親身上去,她自來溫和,我從小到大吃的苦都你給的,她只會護著我,我也不是弱不禁風,你瞧我弟弟就知道她慣會教孩子,哪像你跟個土匪頭子似的?” 裴煥哼笑,“你弟弟今年都九歲了,倒是謙謙有禮,可這一兩年不是咳嗽傷風就是磕傷碰傷,比姑娘還嬌氣,你母親教出來的都是精貴人,跟瓷器一樣,摔地上就碎了,歡歡是我女兒,我皮糙rou厚,她也身強體壯,你母親教孩子那一套用她身上,豈不是亂用?” 沈初婳轟他手,別過身道,“橫豎你覺著我不對,你要歡歡跟你一般,往后大了成個女流氓,誰家敢要?” 裴煥無奈笑起,探身湊她臉邊,伸指戳她唇道,“說兩句就氣上了,只讓她走路,旁的我不說,等她大了,我再教她習武,禮儀這塊你教就是,就不興她是個溫柔的姑娘?” 沈初婳這才笑出來一點點,卻還是忸怩著聲音,“那我也不給你進屋,你剛剛說我了。” “我說你么么了?”裴煥認真問道。 沈初媜眼睫下垂,腮紅臉潤,只憋著不答。 裴煥撐在她腰側,低聲道,“這邊兒時興畫舫,能看水上風景,我訂了一艘船,這會天黑了,那上塘河中該是漂滿了花燈,你要不要去?” 沈初婳難免心動,但還是裝樣子道,“我才不吃這一套。” 裴煥哦一聲,直板板站起來要往外走。 沈初媜急了聲,“你干嘛去?” 裴煥站門邊不冷不熱道,“你不去我得叫人把船退了。” 沈初婳攥著衣袖直望著他,片刻就要哭起來。 他就是不會哄人,總讓她難過,一點好話都沒有,只要她受著氣,從來半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裴煥大步走過來,手掌摸著她的眼角道,“好也不是壞也不是,沒見過這么難伺候的。” 沈初婳吸吸鼻子,小著嗓音道,“都你不好。” “我不好,”裴煥伸手把窗戶關上,掬著笑問她,“想穿么么衣裳出門?” 沈初婳起了點興頭,只倨傲的睨著他,吊聲道,“我要穿男裝。” 裴煥臉微臭,“穿什么男裝?” 沈初婳翹著鼻子,擺譜道,“我不管,我就要穿你的衣裳。” 她也要放肆一回,叫他也難堪難堪。 裴煥沉著面瞪她,她得意的支著腦袋,兩條腿還抖起來。 裴煥挑了下眉,旋身進里頭,片刻拿出來一件深色短打,伸她跟前道,“穿這件。” 短打一般是用粗布制成,貧苦人家或者小廝常穿,緣著便宜又耐磨,倒是頗受百姓喜歡。 沈初婳拽他腰帶,“我要穿你身上的,你穿那件去。” 裴煥指著自己身上的衣衫,輕笑道,“你確定?” 沈初媜揚著腦袋道,“當然。” 裴煥爽快的說了聲好,直接把外袍脫下來扔給她,當著她的面把那件短打穿好,他肩寬腿長身板直,那件短打穿好倒顯得他健壯,常年身居高位已經將他的氣勢養出來,短打也沒讓他的氣場遮掩,反而讓他更突出。 沈初婳撇撇嘴,心內卻暗暗高興,她今晚就讓他當當奴才,讓他吃吃教訓,好叫他往后再不能兇。 她也換上他的那件程子衣,就是大了許多,她穿好像小孩偷穿大人衣裳,往地上一站,走路都不便當,她卷兩下袖子,問道,“不合身,我想換件合適的。” 裴煥也不嫌她煩,當真轉柜子邊給她重新翻出來一件直綴,道,“這是我過來這邊時順道買的,不想買小了就一直沒穿,你應該穿的正好。” 沈初婳啐他一口,“不要你說,我自己試。” 她解下程子衣,把那件直綴換上,還真貼身,她紅著臉朝外頭叫紅錦。 紅錦跑進來,詫異的盯著他們兩人,“爺,夫人,你們這是……” 沈初婳坐到梳妝臺前,朝她遞梳子道,“給我束發。” 紅錦哎著聲麻利的幫她梳頭。 她動作快,沒幾下就給沈初婳把長發扎高,還貼心的用赤色緞帶纏緊,馬尾又順又好看。 只沈初婳臉太漂亮,這么英武的打扮也還是纖細女氣,不過瞧著臉嫩,像哪家還沒成年的秀氣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