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個小時刻城完全都沒有回憶起夏幼婷的事，直到洗完澡睡在龍泠家的沙發上，夏幼婷才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而且，十分的模糊。

    因為刻城實在是太累了，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學習讓他心神疲憊，就像是中考完的那個暑假，他人生中第一次在網吧打游戲打整整一個通宵一樣。

    本來應該是倒頭就能睡下的狀態，可盡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入眠。

    他又想起了初中時那些跟夏幼婷在一起的時光，像這樣在周末抓時間補課的經歷也曾有過。

    記得那天是個炎炎的夏日，窗外的蟬鳴讓人總想昏昏欲睡，他從早上一直學到午后，不知不覺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發型自己正枕著夏幼婷的大腿。

    少女的裙子很薄，他的腦袋很涼快，是夏幼婷在給他扇風，滿鼻子都是薰衣草的香味...

    他想著這些，睡不著了，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接著，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差點嚇了他一跳。

    “睡不著？”

    他扭過頭去，走廊的黑暗被昏黃的燈光驅逐，龍泠穿著毛絨絨的睡裙，抱著胸，靠在墻壁上慵懶地看著他。

    “你...也是？”

    “算是吧。”

    龍泠耷拉著眼皮，一副明顯困極了的樣子，刻城也是，但他就是睡不著。

    “所以，你又是為了什么事情睡不著呢？”

    龍泠笑得有些氣，“你看不出來？”

    “呃...”

    刻城這會兒看出來了，都是為了他。

    “抱歉。”

    “你知道，我為了你的事，到底犧牲了多少嗎？”

    刻城本想沉默，但還是抬起頭，直視少女，“...不知道。”

    “這一周，光是時間成本，我就為你付出了大概50個小時左右，你知道這要是換成錢的話能有多少嗎，結果你還在這兒給我失眠，是不是非得讓我去給你準備點安眠藥來，你才能做到不浪費時間？”

    刻城知道自己拖龍泠后腿的樣子讓她的怨氣有些大，但她的說法實在是讓刻城高興不起來。

    “換成錢的話，毫無疑問是我付不起的數目，但你在意這點兒錢嗎，你做的可是一筆大投資，怎么會在意眼前的這點得失呢？”

    龍泠被他的說法逗笑了。

    “你說的沒錯，確實是筆大投資，所以，我的投資項目先生，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能睡著呢？”

    刻城聳聳肩，“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龍泠搖搖頭，“為了明天的學習計劃，你必須馬上睡著。”

    刻城開玩笑似的道，“也許我只是睡不慣沙發，讓我跟你一起睡在床上的話，可能我很快就睡著了。”

    龍泠輕輕斥道，“混賬，你覺得這可能嗎？”

    刻城攤攤手，故意歪曲少女的話，“當然有可能，我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腦子控制不住地去想夏幼婷，有一幕回憶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怎么都揮之不去，如果跟你睡在一起，可能我的腦海就會被你占領吧。”

    “...什么回憶？”

    “周末，我們在房間里補課，我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我回過神來，正枕在夏幼婷的大腿上。”

    龍泠愣了愣，隨即沉思了兩秒，快步朝刻城走過來。

    “你要干嘛？”

    “你不是必須大腿枕才睡得著嗎，我又不是沒有大腿。”

    她說著便跳上沙發，裙擺下是一雙光潔渾·圓的長腿。

    “等等，你認真的？”

    “總之試試看吧。”

    她跪在沙發上——準確的說是刻城剛才睡的枕頭上，露出兩截大腿的三分之一，示意刻城躺上去，并從裙兜兒里拿出手機。

    “給你三分鐘的時間，如果不行我們就不睡了，接著剛才的內容學，直到你困得睡過去為止。”

    刻城張了張嘴，“來真的？”

    “時間寶貴，別廢話。”

    “好、好吧。”

    刻城小心翼翼地躺下，腦袋輕輕枕在龍泠的大腿上，感覺到一陣僵硬的觸感。

    這...這么緊張的嗎？

    “怎么樣？有困意了嗎？”

    “我一直都很有困意的。”

    “那就試著入睡吧。”

    刻城閉上眼睛，然后抱怨道。

    “為什么你的大腿這么僵硬？”

    “....”

    一陣沉默過后，刻城感覺到‘枕頭’變得柔軟起來。

    他輕輕的呼吸，嘗試入睡，但鼻腔里不再是薰衣草的香味，而是高嶺清心的芬芳。

    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一句囁嚅般的呢喃。

    「刻城，你要忘記我了么？」

    他一下子坐起身來，不停的深呼吸，然后朝龍泠看去。

    “你怎么了？”少女疑惑地皺眉。

    “呵，哈哈...”

    刻城失笑了兩下，道：“沒什么，可能是我做噩夢了。”

    龍泠此時的樣子就像個火藥桶。

    “你能不能給我認真一點，我這邊可是下了很大的覺悟才讓你枕在我大腿上的。”

    刻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抱歉。”

    “所以，你剛才到底是怎么了？”

    “我...就算不說你也應該猜得到吧？”

    龍泠氣得狠狠用鼻孔出氣，“夏幼婷，對吧，你沒有直接說出來，我確實要稍微好受一點。”

    “對不起。”

    “別給我道歉，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會承擔后果，如果你真的覺得有愧于我，就趕緊給我把她忘掉。”

    忘掉，我真的忘得掉嗎？

    刻城自嘲一笑，下意識搖了搖頭。

    結果，被龍泠‘啪’的扇了一耳光。

    “龍...泠？”

    他捂著臉，一臉不敢相信。

    他竟然被這和田美玉一般的少女給扇了一耳光？

    龍泠一臉兇狠，“你知道我現在有多么生氣嗎？”

    “啊...？”

    “為什么你剛才要搖頭？”

    刻城抿起嘴唇，他回答不出。

    “你告訴我呀，為什么剛才要搖頭？不想忘了她？是不想再跟我交往下去了是吧？”

    刻城凄苦地搖了搖頭，“別這樣，龍泠。”

    “你才是別這樣！”

    刻城真的是第一次看見她氣得吼叫的樣子。

    “你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廢物嗎？不就是一個已經病死的前女友嗎？至于讓你對她念念不忘這么久嗎，這幾天天天像是丟了魂兒一樣，我忍你很久了刻城！”

    她張牙舞爪地撲過來，騎在刻城身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力氣大得驚人。

    刻城沒有反抗，縱使被掐得近乎窒息，他也毫無反抗的欲望。

    只是，一想到龍泠要他忘了夏幼婷，要他再也不要去想那個總是沖他甜甜微笑的女孩，那個曾經將他拉上岸的女孩，眼淚就怎么也止不住，從眼眶里流淌下來。

    龍泠看見刻城的眼淚，氣得狠狠一拳朝他的鼻子揍出，卻還是沒忍心真的動手，揍在了沙發上。

    她本來是想跟住在刻城心底里的那個女孩好好打一場的，但刻城把她保護得太好了，龍泠根本就沒有機會跟她決一勝負。

    少女松開手，漂亮的大眼睛隱沒在烏黑的劉海里，陰暗籠罩客廳，然后是寂靜的沉默。

    ...

    “你要怎么樣才肯忘了她？”

    半晌，少女的眼睛才從劉海中露出來。

    “非要我陪你睡一覺，把第一次獻給你，你才能忘了她是吧？話說你這么忘不了她，你以前是跟她睡過對吧？”

    刻城急忙搖頭，“不，不是的，但就是這樣我才...你能懂嗎，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本來應該同意我的...

    那天中午我一把將她緊緊抱住，想要吻她，卻被她狠狠推開，還扇了我一耳光...

    除了牽手以外的任何事她都不肯對我做，我甚至連她的嘴唇都沒有親過，她之所以這樣，可能就是為了防止我忘不了她...”

    龍泠不屑地嗤笑一聲，“你別自作多情了笨蛋，她有心臟病，能同意跟你睡才怪呢！”

    “啊...”刻城反應過來，“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自我感動，你腦補出一個感人肺腑的初戀情人形象，在這兒自我陶醉，你真覺得你很特殊嗎，能讓別人為了你做到這種程度？”

    刻城搖頭，“你別激將我了，我的初戀情人不就是你嗎？”

    “我是被你嫌棄的初戀女友，那個夏幼婷才是被你喜歡到骨子里的初戀情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現在總算理解這句話了。”

    她咬著牙從刻城身上起來，一臉決絕。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但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如果你還忘不了她，還失眠，那我們就分手。”

    刻城張開嘴巴，吶吶地朝龍泠伸出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心臟的感覺很奇怪，一半雀躍一半揪起，像是被激動和愧疚各分去了半壁江山。

    “說吧，你有什么要求，你覺得怎樣才能讓你忘了她，哪怕僅僅只是可能。”

    龍泠說著，嗤笑一聲，“不過如果你的辦法不成功，那我也只能放棄你了。”

    刻城低下頭，“你是個高瞻遠矚的投資者，不是應該不會計較眼前這點得失的嗎？”

    “因為我投資的這個項目實在是太讓我傷心，太讓我失望了，我現在只想及時止損。”

    刻城有些生氣，抬起頭，帶著血絲的眼珠看向龍泠。

    “那如果我說想要你的第一次，你也會同意？”

    龍泠沒有說話，只是低著眼簾，將拳頭攥緊。

    刻城自嘲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直接躺下，嘗試入睡。

    結果再次睜開眼，突然發現時間竟然已經到了早上，墻上的時鐘指示著七點五十的位置。

    謝天謝地，夏幼婷總算放過他一回了。

    看來今天會是輕松的一天。

    不知道龍泠刻城驅散惰意坐起身來，臉上不禁露出期待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