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敗躍出屋頂，沿著血跡灑落方向，向山頂追去。

    還沒到山頂，就見一身著月白色長袍的高大人影，腰佩長劍，正站在山巔樹梢上，背手看著遠方，身形隨著樹枝搖曳起伏。

    東方不敗眼睛瞬間就瞇了瞇，停住身形，左右看去，只見楊蓮亭人事不知掛在一顆大樹上，忙躍了過去。

    把楊蓮亭從樹頂抱了下去，仔細檢查了一番，見楊蓮亭不過是被點了昏xue，左右肩被刺傷口已止血，沒有其他大礙，遂把楊蓮亭輕輕放置在樹下，神色復雜看著楊蓮亭，伸手輕輕撫摸楊蓮亭的臉龐，卻沒把楊蓮亭救醒。

    呆了片刻，東方不敗才站起身，抬頭看向山巔，腳下輕輕一蹬，躍上樹梢，來到山巔。

    那高大身影慢慢轉過身來，微笑道“東方先生！”

    東方不敗雙眼一瞪，驚訝道“岳掌門？”

    岳群笑道“東方先生想不到吧？”

    東方不敗實在想不到，這個給自己有致命威脅之感的人，居然就是剛才不久前才提到的華山掌門岳不群。

    仔細感受岳群身上縹緲無間，卻又浩瀚無垠的內功境界，東方不敗臉上充滿了羨慕，問道“你突破了？”

    岳群一怔，輕笑道“僥幸而已，三年前突破的。”岳群可以清楚感應到東方不敗此刻的內功境界，離那龍虎交匯陰陽相濟的至高境界還有一線之差。

    但這一線之差，卻把江湖中絕大部分的超一流高手給攔住了門外。

    就岳群所知，整個江湖中，除了師叔風清揚外，就只有少林派有個如此境界的高手，不過那高手從來不涉足江湖，不為人所知曉。

    岳群曾摸上少林，隔著座山頭和那高手對峙一番，雖只有一炷香功夫，卻已大致摸清對方實力，混元無間，無隙可趁，岳群沒有一絲把握能贏過對方。

    但岳群卻輕快地離開了那少室山，不再關切此人，無他，那人氣勢無暇，卻缺少了一樣東西，少了些許生氣，毫無朝氣蓬勃生機盎然之感，顯然已年壽不遠了。

    而東方不敗好大的名頭，岳群本以為他也進入了這個境界，哪想到還差這么一線，可惜了！

    岳群神色略顯復雜，嘆道“我還是來早了，再有年，也許你也將突破。”

    東方不敗環首四望，山頂云舒云卷，時至深秋，清冷的山間，依然有零星花兒趁著余熱在熱情綻放，點綴在霧影之間，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樣，

    “早或晚，有什么區別呢？時也！命也！”東方不敗的聲音變得深沉，流露出對生命的無限熱愛。

    雖然岳群說年后，自己可能突破這一線，但東方不敗卻知道，這薄薄的一線之隔，對自己來說，卻如同天塹一般不可逾越。

    那輕輕的一刀，使自己快速達到了如今這個境界，然后就永久止步于此，自己多少年沒有一絲進步了，七年？還是八年？

    岳群聽了，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剛才見東方不敗一身氣勢外放之強烈，已經如烈火烹油，似乎一點就著了，倒是沒想起其自宮之事，有了這缺陷，要想突破這一關卡，卻是難上加難了！

    岳群既然已來了，這是否突破，是否能突破，卻已經無關重要了。

    岳群慢慢抽出君子劍，道“劍名君子，請東方先生賜教。”卻還是把東方不敗視為同等對手，沒因境界的差距而輕視他。

    東方不敗臉上現出一絲潮紅，自己一生追求的目標就在眼前，很快，自己就要窺探到其中的奧秘了，至于是否能突破，卻已完全不放在東方不敗心中。

    東方不敗揮動短劍，把身上多余的衣袍全部割去，只留下貼身的里衣，揮動幾下短劍，覺得身上無牽無掛，長笑一聲，道“謝過岳掌門！”

    這話謝的是，岳群還把他當成一個同等級的人物對待。

    到了岳群這個境界，手中是否有劍，已經沒有多大差別了，但東方不敗手中有沒有兵器，卻差別甚大。

    岳群以劍對劍，卻是對他的保留著尊重之意。

    一絲衣袂聲傳來，兩人轉頭看去，只見令狐沖從山腰掠了上來，見到岳群，欣喜得就要叫喚出來，岳群伸手一按，阻止了令狐沖說話，向旁邊一指。

    令狐沖心神領會，向著岳群鞠了個躬，默默躍到一旁樹梢上，靜待兩人決斗。

    東方不敗贊道“華山真是人才輩出，再過三十年，令狐世兄又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岳群也欣喜看了令狐沖一眼，這一世，令狐沖卻是沒有令岳群失望，腳跟立得無比堅定，武功也超過了原著不少。

    東方不敗閑話說完，慢慢斂起笑容，抱劍行禮道“請岳掌門賜教！”話音還沒落下，身形頓時消失。

    令狐沖嚇了一跳，這速度，可比剛才東方不敗與四人劇斗時快了不止三成了，難道東方不敗剛才還留了余力？

    岳群長劍往右邊一刺，“叮”的一聲，擋住了東方不敗如從虛空中躍出刺來的一劍。

    在令狐沖眼中，東方不敗一劍不成，瞬間又消失了身影，不斷從空中突然冒出，出劍之快亦無法想象，令狐沖自持劍術高超，劍速亦快，但對上這樣的東方不敗，實在沒有把握接上幾招。

    為什么東方不敗會越來越快呢？

    運行了什么神功妙訣嗎？

    剛才怎么不使出來？只要這么一會兒，相信自己和魔教一干人等，都要喪命在這樣的劍速之下。

    令狐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兩人過招情況。開始時，還能看出東方不敗不時突然冒出身形，短劍刺向掌門，出劍角度極其刁鉆，但被掌門隨手擋住。

    后來，隨著東方不敗速度越來越快，令狐沖竟看不清東方不敗身形了，那短劍也看不到影子，留在令狐沖眼中的，只有一個不斷衍生的劍光，在掌門身邊不斷生成，靠近，又不斷湮滅。

    令狐沖強忍著惡心，努力睜大眼，慢慢只見到掌門高大的身影，手中一支烏黑長劍，不斷左刺右劃，那痕跡有若天成，似蘊含著世間萬物的道理，不疾不徐緩慢流動，卻又無比的迅速，似突破了快慢之間的界限。

    那流動的回旋痕跡，慢慢組成了一個渾然無隙的圓，所有的攻擊，被這個圓阻擋了下來，攻擊的力道，通過一條條弧線分散了開去，傳到岳群手中，不過是微乎其微。

    東方不敗不斷催運內功，內力運行越來越快，身形速度和出劍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岳群眼中，東方不敗雙眼露出近乎癲狂的喜意，臉盤變得潮紅，全身皮膚也變得通紅，一身的氣機不斷拔高，離那一線之隔越來越近。

    岳群心中暗嘆，手中長劍配合著不斷擊出，雖擋住了東方不敗的突刺，卻絲毫沒有阻擋東方不敗氣機的提升。

    不過兩柱香功法，山頂三人，均在心神中聽到“噗”的一聲，東方不敗突然從空中露出身影，緩緩一劍刺向岳群，岳群亦緩緩一劍刺去，短劍與君子劍劍尖相觸，停了半響，突然裂成碎片。

    東方不敗一個倒翻，震了出去，岳群腳下樹梢大幅后仰，又急速回擺，岳群依然穩穩站在那幼嫩的樹枝上，神色依舊。

    東方不敗的臉上、全身皮膚已變得雪白，臉上卻露出歡快的笑意，輕飄飄站在一顆大樹樹梢上，抬頭看著四周，丟下破碎的劍柄，伸手迎著翻滾的云霧，歡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岳群神色復雜看著東方不敗，拱手道“恭喜東方先生！”

    東方不敗轉過身來，向岳群長長鞠躬，道“謝岳先生成全！”又轉頭看了一眼楊蓮亭身處方位，笑道“就讓他這樣去了吧，無知就是最大的幸福。”

    東方不敗臉色慢慢變得灰白，轉頭看看四方，眼中透露出無限的留戀，嘆道“多好啊！”

    縱身一躍，躍至空中三四十丈高遠，令狐沖大吃一驚，只見東方不敗的身體突然停在空中，被風一吹，裂了開來，一點血跡不見，骨頭肌rou枯萎松弛脆弱，不斷變小變碎，向著遠方揚去，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令狐沖瞠目結舌，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急速躍到山頂，嘴里喃喃道“這是怎么回事？這是這么回事？”

    岳群嘆道“東方不敗催發一身生機，以大毅力大智慧跨過了一大關卡，窺的武功至高境界，含笑而去。”

    令狐沖依然很難接受這一事實，嘆氣搖搖頭，武功至高境界，令狐沖還沒有這樣的奢求，也不理解東方不敗為何要這么做？又是如何做到的？

    轉頭看向楊蓮亭，問道“就讓他這樣？不管他了？”山間濕冷，只要兩人不管楊蓮亭，被點住xue道的楊蓮亭，肯定會在昏迷中凍死過去。

    岳群道“東方不敗不是說了嗎？就這樣了！”

    令狐沖也知道，即使把楊蓮亭帶到魔教去，也難逃一死，自己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救一個敵人，但看著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慢慢死去，總是不落忍、不自在。

    岳群看著令狐沖道“看開些，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令狐沖慢慢點點頭，不再看向那里。

    岳群低頭看向山腰處，云霧茫茫，目不及十丈，但岳群似看到了有趣的東西，嘴角突然裂開，微微一笑道“你去魔教做幾年教主吧！”

    “啊！”令狐沖吃了一驚，不解看著掌門，這不是叛出華山嗎？

    岳群笑道“別想太多，你想怎么做這個教主，就怎么做，不用理會別人！”

    令狐沖急道“可我不想做！”入了魔教，那還是華山弟子嗎？

    岳群笑道“去做吧！至少能把葵花寶典給收回來。”語氣不容拒絕。

    令狐沖知道葵花寶典和華山的關系，心想，也對，正好把這秘笈收回華山，否則，以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臉上就不由現出遲疑了。

    岳群繼續道“你觀看了我和東方不敗的比試，正好在這里整理整理，對你以后的修煉有極大益處。而且，這魔教也有不少神功妙訣，你也可以借鑒借鑒。集我們兩家之長，或許能讓你更早踏入這武功至高境界。”

    令狐沖已經有所心動，擔憂道“可我是華山弟子，怎能做這魔教副教主？那不成了叛徒嗎？”

    岳群笑道“什么叛徒不叛徒？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說完，向下縱身一躍，瞬間消失在云海之中。

    令狐沖‘啊’了一聲，手向前虛抓了一下，又穩住身形，撓了撓頭，為難道“這是怎么回事呀？”

    一路小心下躍，沒過多久，就回到了那個小花園，吐了口氣，坐了下來，腦中飛快回放掌門和東方不敗兩人的決斗，一身內力不斷運行，把所有的閑雜物事都逼開三尺遠。

    任盈盈一直在小花園中等待，站得累了，轉身到那精舍中搬了張椅子，一出花園，就見令狐沖從山上躍下，剛要招呼，只見令狐沖盤腿坐下，內功激蕩，把鮮花碎葉全部推開，就陷入了沉思狀態。

    “頓悟！”

    任盈盈心中出現一個極少見的字詞，忙輕手輕腳走到那花園進口的通道，用椅子堵住入口，轉身坐了下來，笑吟吟看著花園中修煉的令狐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