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戲中戲(二)
是夜,青鸞殿外守衛侍從將整個殿的出入口盡數警惕把手著,佩戴利刃之物在暗夜中耀出寒光,卻不見自墻頭飛身而入一抹俏麗矯捷的黑影,與暗夜融為一體。 甄意焦急在一旁等著,見著黑影趕緊迎過去。 黑影將鼻頸上的黑布拉下來,露出阿蠻一張俏麗明凈的臉。 甄意瞧了瞧四周無人,便壓低聲音問她,“人呢?” 阿蠻見著甄意露出孩童一般大大的笑容,從身后扯出早已被五花大綁堵住了嘴的新羅來。 甄意瞧著新羅在夜色中那雙因為驚恐而格外張大眼睛,他對著甄意一個勁搖頭,掙扎著發出輕微的嗚咽聲,甄意與他冷笑一番,“現如今知道害怕了,早些時候你站出來指正阿蠻和我家娘娘的時分可曾想過今日嗎!” 繼而轉眼看向阿蠻,“走,帶他去見娘娘。” 婦好見著前頭俯身跪地五花大綁的新羅,便將目光轉到甄意身上,斂容問她,“甄意,你這是做什么?” 甄意望著婦好,“娘娘,您難道不想得知究竟是何人殺了辛美人嗎?我讓阿蠻將此人帶來,倘若果真如他所言那日跟蹤您與阿蠻去了星漫殿,一是為了查證此事,二來,倘若他說的是假,也可洗脫您殺害辛美人的罪名,甄意以為此事應該早些了斷了。” 阿蠻在一側穿了一身玄黑入夜的衣裳,盯著婦好點頭,“甄意,對。” 婦好思索片刻便抬頭看向新羅,與他伸了一根手指輕聲道,“一會兒我叫阿蠻松了你的嘴,若是你敢大喊大叫我便立刻叫人殺了你,若是你聽明白了便點頭讓我們知曉,若是不愿配合的話……” 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見得新羅一個勁兒地點頭,婦好見狀往后仰了仰身子便眼神示意阿蠻為他拿開嘴里的東西,新羅自然是不敢大聲言語的,方才他在下人房里睡得正香,一個從天而降黑影便干凈利落得將他捆綁起來,手法精煉,聲音輕極,并未驚動下人房里的任何人,待他反應過來才知曉自己處境,身側有著這樣身手敏捷的高手,他無論如何都不敢造次的。 婦好問他,“那日你果真跟隨本宮與阿蠻進了星漫殿嗎?” 新羅目光掃向一旁正狠厲盯著他的阿蠻,便顫顫道,“回娘娘的話,那日奴才真的見您進了星漫殿。” “誰指示你的?”婦好自然不會相信恰好這樣的說辭,青鸞殿距離重美人住處相差甚遠,世間這樣的恰好大多皆是謊言。 新羅哆哆嗦嗦著,目光略有閃躲,便被阿蠻從身后狠狠踢了一腳,“說!”,他才萬分委屈道,“回娘娘,您應是知曉的,奴婢受制于重美人,自然不敢忤逆她的差遣。” 婦好道,“既然你跟過去,便應是見得了一些事情,本宮有沒有殺辛美人你自然心中澄明,那你說來,那日你究竟看得了什么?” 新羅臉色驀然蒼白起來,口齒像是打了結,愈發不利落,“這,這……” 甄意與阿蠻使了個眼色,阿蠻便厲眼瞪過去,伸手將腰中的短刀拔出來,鋒利刀刃耀著廳內的燭光,閃動出鬼魅的凌厲,甄意在一旁言語狠厲,“你若是不說,我們便將你的舌頭拔了,省得以后再隨意冤枉他人,也算做上一件為民除害的善事。” 新羅嚇得俯身在地上直磕頭,“娘娘饒命,奴才那日一直跟在您身后,見到您走出星漫殿之后……”他正思索著該不該說,便聽得婦好喝了一句,“說!” “奴才見到您走之后一個黑影翻進了星漫殿……” 婦好道,“是誰?你瞧清楚了嗎?” 新羅在地上嚇得直打哆嗦,“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道了。” 甄意瞧著地上的新羅嚇得渾身都濕透了,便走到婦好身側輕聲道,“娘娘,會不會是明妃娘娘的人?” 婦好思索一番,問道,“此事你家主子知曉嗎?” 新羅一個勁兒的搖頭,“我家美人只想著指證娘娘您,奴才也并未曾與辛美人談及此事。” 甄意道,“娘娘,現在該如何?” 神雀銅燈盞閃著微動的燭光在婦好臉上跳躍,半晌她道,“先將他送回去罷。”便轉眼看向新羅,略帶警告,“此事你最好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事關辛美人之死,若是真正殺她的人知曉你看得此事,本宮也難保你性命。” 新羅本就后怕那日所見之事,如今被婦好這一言更是嚇得不輕,滿眼驚恐跪匐到婦好前邊,“娘娘救救奴才,娘娘救救奴才,奴才愿為娘娘效犬馬之力,萬死不辭。” 甄意面上嫌惡,“你之前與你主子一同陷害我家娘娘,現如今竟反身過來要娘娘救你,你是豬油蒙了眼,瞧不清自己的所作所為嗎?”說完,便叫阿蠻將他的嘴復而堵上。 趁著暗夜阿蠻將他原路送了回去,婦好瞧著兩人消失于夜色之中,臉上凝重神色越發深沉起來,“甄意,若果真是明妃派去的人,當日她與蘅妃初聞此事之事,是否演技太好,為何本宮竟半點未瞧出端倪。” 甄意道,“娘娘若是心有所惑,倒不如明日前往鳳棲殿借著給夫人請安的由頭,與蘅妃娘娘言語試探一番,想來若是夫人在場,那蘅妃也定是不敢拿子嗣開玩笑的。” 婦好微嘆道,“甄意你忘了,本宮現在被禁足在青鸞殿,如何出得去這殿門。” 甄意過去將手輕輕搭在婦好兩肩,輕聲道,“娘娘,今夜是胥妃娘娘侍寢,若是娘娘在大王枕邊耳語一番,您出了這殿門也并非不可啊。” 婦好有些驚異,她心中知曉胥莞自是不愿侍寢的,便問道,“是大王傳寢嗎?” 甄意道,“聽聞今日下午胥妃娘娘帶著糕點前往槃玖殿,便再沒有出來過。” 婦好心緒萬千透過案上杯中茶水看著自己眼眸倒影,緩緩說道,“你派人去給莞jiejie傳個話吧,事到如今人在暗處,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甄意點點頭,便伺候著婦好就寢。 婦好躺在床榻之上望著吊頂的珠簾薄紗思緒萬千,辛夷一向清冷不惜與人交好,而且早已被武丁冷置,那時辛夷懷孕的消息尚不得人知,也是百草偶然之間聽得,她實在不明白為何明色會對辛夷下手,外頭不知何時明月當空,透過窗欞與四周輕妙的紗幔柔和映在婦好身上,她只覺那月光涼涼的,手指不經意間掠過平坦的小腹。 心頭猛然酸澀起來,竟頭一次察覺青鸞殿的夜漫長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