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暗器
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前一刻的愜意清新頃刻間蕩然無存。 子嫮頃刻間反應過來扯開兩個人的距離,右掌比著手刀朝子昭脖頸上砍過去,卻陡然頓住了,她目光觸及到子昭左肩膀,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傷痕,血色已經干涸,不像是新傷,他本就著著玄色衣裳,血水黯淡在布料上確實不好發現,子嫮瞧得清楚,那是猛獸的爪痕。 她便反手朝子昭臉上扇過去,臉上神情十分難看,“放肆!” 子昭尚回味著蜻蜓點水般的柔軟,身子向后仰了仰將她這一掌躲了過去,倜儻眉宇蕩漾著笑意,“我的臉你可打不得。” 子嫮被他這一句氣得臉色越發不自然,卻因為身體的緣故,實在與他糾纏不得,便硬著性子想離他遠些,偏偏腿上還沒什么力氣,剛一站起來便被想要竭力躲掉的男人從后邊托住,子昭性子愈發大起來,便索性徹底成了花花公子,眉眼一挑,“若是想叫我抱你,直說便是,何苦做戲與我瞧呢?”說罷,便將子嫮一把橫抱起來,朝洞口走去,君子身后綠意蔥蔥鋪天蓋地,似有深山中不知何處的玉蘭花開得正好,順著清風鋪蓋著溫潤香氣,似是將這兩人身影揉近氣息中,與山間萬物同眠。 他將子嫮放在草榻上,詫異著她為何不反駁一番,卻見子嫮冷眼瞧著他,一雙眸子似是凍上了千山冰雪,“若是你念著救我一命,便自覺趁我無還手之力這般羞辱我,這條命我還你便是。” 最后的字剛從喉嚨里發出來,她手上便閃過一絲寒光,子昭眼疾手快將她橫于脖頸間的利刃反手扔在地上,他瞧著地上冒著寒光的三戟棱角玄色小刃,隨即反手摸了自己腰際,地上輕薄刃片仿若樹葉靈動輕盈,周身剃亮著,見不得一絲出處標注圖紋,子昭眼中輕浮色彩漸漸沉寂下來,便走過去將小刃別回自己腰際。 這是追殺他的鐵騎人馬使用的暗器,他閑暇時便會研究一番,卻還未發現這其中半點痕跡線索。 子昭轉過頭去,對上子嫮的冷眼,唇邊仍是揚著笑意道,“你竟還是個烈女子,只不過偷人東西終歸不對。”繼而轉過身朝洞口走去,還不忘回眸與她打趣,“在我看來,方才,也實在算不得什么。”說著竟顧自肆聲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側身映著外頭的光暈,將他罩在一片明亮光芒之中,那眉宇神氣模樣竟像個少年一般有些頑性。 子嫮被他這般嘲諷,心頭火更是燃起來,“你……” “那我便先與你道歉一聲罷,烤些野味算是為在下方才的失禮賠罪。”子昭將右手敷在左胸學著西域部落禮儀,朝子嫮微微彎了腰肢,再一次抬起頭來,子嫮只覺他那眉眼竟明媚得叫人炫目。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方才輕薄于你,如今與你賠罪的君子。” 子嫮緊咬著牙關,面上眉頭深皺,右掌緊緊攥著拳頭,恨不能憑著全身武功叫這人揍得跪地求饒,見他從外頭將方才打好的兩只飛鳥拎進來,便視而不見一般躺在草榻上,將倔強不屈的脊背對著他。 子昭面上仍是笑吟吟的,卻沒再與她打趣,顧自點著昨夜尚有余溫的火種,收拾野味羽毛架烤起來,他側目見著墻邊還有些鮮嫩的草藥,那藥是祛傷寒的,他稍一思索便剖開了飛鳥肚皮將草藥塞進去,紅彤彤的火苗映著他清絕眉眼,不一會兒便將夾著淡淡草藥清香的鮮嫩美味四散開來。 子嫮聞著香味,腹中的蛔蟲早就翻涌起來,她卻驕傲著不肯朝這輕浮的登徒子要吃食,便緊閉著眼睛無視自己的饑餓。 卻總感覺這誘人香味兒竟越來越濃郁,子嫮不安皺著眉頭,強忍著威武不可屈服的傲骨,卻聽著身后那人好不自知得贊美起來,“這山中的鳥不似家雀倦懶,全身皆是緊實rou質,少了些許肥膩,這般聞起來實在令人情不自禁。” 空山上,子嫮練習箭術之時,常對著空中飛鳥做靶,正中的野味便會被副將暉樾烤制得十分美味,現下許久都未曾品嘗一番,勾著饞蟲,肚子便十分不爭氣得叫出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被子昭聽得清楚。 子昭起身將插在木棍上的野味朝子嫮遞過去,“方才我們的賭注還是作數的,你贏了,這兩只便都給你吃。” “我便是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 子昭挑眉,眼中復而慢慢笑意,“那便更和我心意,屆時我便將你身上的衣服撥個干凈扔在外頭,若是碰著前來尋你的人馬,只怕……” “住口!”子嫮猛然翻起身來,瞠目剛要與他爭斗一番,子昭便找準時機將手中的烤rou塞到了她口中,密密麻麻的嬌嫩rou味伴著草藥甘香齊齊涌進口中,子嫮竟一時忘了要與他爭辯什么。 瞧著子嫮睜大眼睛卻被烤rou堵住口的模樣,他便大笑出來,笑得十分不羈肆意,竟生生笑出了眼淚。 堂堂將軍后人,竟接連被著莽夫嘲笑至此,子嫮怒著將口中的烤rou朝他扔過去,子昭也不躲便用手接住,絲毫不顧及方才子嫮已經咬過一番,便啃食起來,眉眼皆是笑意,便與子嫮草榻邊揚了揚下巴,“若是這只你不喜歡,那邊還有一只,若是不想死后失了顏面,便填飽肚子也實在無妨。”說罷,便轉身走出洞口,衣角掩過幽暗洞口,徹底消失在日光下。 子嫮心頭郁結如此,冷凝著眉宇,剛要一掌掀翻烤rou,卻只得狠狠攥成拳頭。 外頭傳來幽幽塤聲仿若竹林落葉飄片著清靜聲韻,悠長音律繞著山間林木肆意游走,切割摩挲著漸沉余暉,落得一派亢蕩柔情的低婉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