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云好歹是不哭了，顧鉞之便不再和宋淼淼提起這些事，他只好好照顧著她、陪著她和他們的孩子，一時間沉浸在這溫馨的時光中，忘卻了可能即將面對的危險。

    翌日，宋淼淼“好”轉很多，顧鉞之終于前去上了早朝。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司徒玥坐在御座上，神氣地看著底下，他已經越來越習慣和群臣打交道了。

    “臣有事進諫！”光祿大夫與曹嵩明交好，他此刻站出來，為的就是參顧鉞之一本。

    “臣以為前大理寺卿顧鉞之，仗勢無禮，弄權欺人，縱容其妻宋氏私掠陛下出宮，擾亂國政，其罪之大，須貶為庶民，不再啟用！”

    顧鉞之挑了挑眉，面上還是風平浪靜的。

    當初他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他們帶玥兒出宮歷練的事情，必將會被發現。

    “臣附議！宋氏驕橫，欺下瞞上，行為惡劣，臣請陛下嚴厲處分！”

    “請陛下明思，請陛下責罰！”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匯成了嘈雜的海洋。

    司徒玥臉色鐵青地看了曹嵩明一眼，只見他若無其事地手執羽扇，甚是逍遙，司徒玥便知，原來他不敢針對自己，卻暗中早就握好了顧鉞之夫婦的把柄。

    “都給朕住口！你們諸位，現下不就是在不滿朕微服私訪一事嗎？”

    司徒玥巧妙地用“微服私訪”來指代自己出宮歷練一事，他有些火氣地站起來，證明自己平安無事道：“朕不過是沒告訴你們，而且朕不是安好無事嗎？此事是朕同意的，請問諸位大臣為何突然因此對顧大人顧夫人發難？”

    大臣們聞言，一面驚訝于這毛頭小子反映倒是快，另一面他們是有備而來，又怎么可能會被他說服？

    他們不過是平靜了一瞬，就像澆了油又倒了菜的鐵鍋，立刻“呲”的一聲，喧囂并起，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責罵布天蓋地而來。

    “本以為陛下經歷了這些事能明些事理，怎么還是這樣頑固不化？”

    “陛下到底是孩子，還是被姓顧的和宋氏蒙騙了！”

    “宋氏做出如此狂妄之事，就不怕先皇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嗎？”

    “要是先皇在，一定要她被凌遲處死！”

    ……

    他們口口聲聲地用盡了文雅之詞，卻也道盡了巴不得顧氏夫婦去死的意思。

    司徒玥見過這樣失控的場面已經不止一次了，但他還是氣得胸口發疼！

    “夠了。”

    顧鉞之清越的聲音，讓全場一時間靜默。

    “諸位言之有理，陛下，是臣和夫人的不對。”

    顧鉞之冷靜地致歉道，他只聞曹嵩明冷冷地哼了一聲，自己也不怒，向著想要為他辯駁的司徒玥道，“光祿大夫大人說的對，請陛下將臣罷黜，以儆效尤吧。”

    “這……”

    沒想到顧鉞之居然再次主動請求貶官，哦不，這次是請辭，大臣們一時間有些無言。

    他們明明……明明是為了自己好啊！

    司徒玥聞言，心下十分不平。

    然而那日顧鉞之教給他的治國之道猶在耳側。他說，帝王心術重在制衡。

    每個大臣心中都有稱王稱帝的野心，需要帝王利用他們彼此的野心來互相壓抑。

    而就算用到這里，也是一樣的。

    如今不罷黜顧鉞之，眾臣就不會服氣。

    必須要用顧鉞之被廢來壓制眾臣的反抗之心，讓他們順服。

    “好。”司徒玥開口，不覺自己的聲音有些艱澀，他直視曹嵩明，一字一頓道，“朕不能偏袒顧鉞之，光祿大夫等人說得不錯，顧夫人違反宮規、目中無尊無長，顧鉞之容許夫人做出如此事情……”

    “朕，要重罰！”司徒玥寒聲道，“即日起，顧鉞之解除一切在身官職，廢為平民，宋氏自領杖責三十，奪去一切名號，如此，不知眾位愛卿是否滿意？”

    大臣們聽了，紛紛用幸災樂禍的眼光看向顧鉞之。

    顧鉞之跪地聽旨，從背面看不出他的表情。

    很快便有身強力壯的帶刀侍衛走上來，當庭奪去了顧鉞之的烏紗帽，顧鉞之叩謝皇恩，抬起頭來，神色平靜。

    “陛下英明！陛下圣明！”

    見此情景，群臣歡呼，他們此刻欣慰異常，覺得終于解決了心腹大患，不用看著顧府權傾朝野了。

    尤其是曹嵩明，他有心計，不肯在顧鉞之失勢之后立刻“落井下石”，矜持著好一會兒，才面帶笑意地站起來，心里想著要在朝后和司徒玥一見，一面拉攏他，一面更是讓他為自己所用。

    下了朝，司徒玥正躊躇著要不要去找顧鉞之解釋，他看到顧鉞之一直在朝堂上笑而不語，心里滿是心酸與無奈。

    他的哥哥是他的親人，對他那么好，卻要蒙受不白之冤。

    然而，正當他要走向獨立于樹下的顧鉞之時，曹嵩明來到他身前，請安之后，道：“陛下如今變了許多。”

    “哦……”

    司徒玥想他也沒什么好事要說，便懶洋洋還心不在焉地應道。

    “你有什么事，快說吧。”

    曹嵩明被這樣一噎，喜色淡了些許，仍是恭敬道：“陛下現在終于可算明辨是非，讓老臣等不勝欣慰。”

    他頓了頓，覷了沉默的顧鉞之一眼，又道：“有些人就是懷著要將陛下引壞的心，才放任陛下隨意做事，不守規矩的，陛下日后也莫要聽信這種人的甜言蜜語，小心為上。”

    這樣，就是赤裸裸地在攻擊顧鉞之了。

    “你……”

    司徒玥用腳指頭猜都能猜到他想表達的是什么意思，聽見他這樣明里就說顧鉞之心眼壞，心中本就不太開心，這下更是氣了。

    顧鉞之此刻也做出了反應，他眼神淡淡地瞥過來，就讓曹嵩明感覺到有些威壓。

    他心里不爽極了：都成平民了，還這么作勢，可笑！

    “陛下從來沒有偏聽過任何惡人的話。”

    顧鉞之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當有人要威脅陛下人身安全的時候，陛下就會反擊回去，陛下看似年紀小，其實足智多謀，還不必令大人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