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淼淼正不知道如何作答，旁邊傳來虛弱的聲音。

    “可是……小姐，我也想留下這個孩子。”

    宋淼淼低頭看著墨香的眼神，那是一種屬于母親的不容置疑的堅定，她忽然明白了，或許，這個孩子是一定會來到這個世界。

    “我想留下這個孩子，為了小姐，也為了……”

    墨香后面的話，低不可聞。

    或許在她的腦海里，能夠為小姐出力，能夠給周時韞生下這個孩子，她會如何，不是她考慮的問題。

    可是，墨香呢？

    她的性命呢？

    而且，周時韞對這個孩子，對墨香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若是墨香沒名沒分的生了這個孩子，周時韞又不想墨香進門，那到時候，墨香該何去何從？

    她宋淼淼可以保證墨香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孩子又該如何，他會怎么看待把自己帶到這個世間上的墨香和周時韞呢？

    遲疑之間，周時韞撥開了坐在床邊的宋淼淼，將隨身的披風解下，輕輕的蓋在墨香的身上，不顧宋淼淼直接抱起了墨香就往外走。

    回過神的宋淼淼立刻擋住了去路，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周時韞。

    已經是忍無可忍的周時韞低聲吼著：“宋淼淼，你給我讓開！”

    “我不讓！周時韞，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他只會給墨香帶來危險。”宋淼淼毫不退讓，抓著門框，“你到底是想要這個孩子，還是墨香這個人？”

    “我兩個都要！”

    周時韞的回答讓宋淼淼有些吃驚，甚至墨香也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周時韞。

    “或許現在還不可以，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讓墨香有個名分，這個孩子也不會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你滿意了？”

    “現在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嗎？”宋淼淼不可置信，“現在是墨香的身子根本不能承受這個孩子，你這是要墨香的命！”

    “宋淼淼！我再說一次，你給我讓開。不要以為仗著顧鉞之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況且……”周時韞冷著眼，“墨香她有自己的意思，即便你是她的主子，也斷然沒有替她拿主意的道理。”

    這句話說完之后，周時韞帶著墨香，徑直走出了大門。

    “小姐，我現在是真的很歡喜啊。”

    擦肩而過之時，墨香的話傳到了宋淼淼的耳邊，她便再也沒有阻攔，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立場來阻攔周時韞。

    若是只是周時韞的意思，那還好說，可墨香的態度是那么的堅決。

    自己這個所謂的主子，又真的能替她拿主意？

    把這一場熱鬧看在眼里的宋子坤，心中也是站在墨香的這一邊的。

    且不說墨香跟周時韞不愿意落胎，便是愿意了，他這個當大夫的也要好好斟酌一下。

    墨香的身體，能不能承受這樣的痛楚，也是一個未知之數。

    既然那邊兩個不愿意，那現在，就是把表姐勸一勸？

    宋子坤偷偷瞄了一眼現在的宋淼淼，呼吸急促，眼神疑惑，面無表情。

    嗯，有點困難。

    宋子坤親自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的手邊，溫言勸慰：“表姐，既然墨香想要這個孩子，你就不要再……”

    那杯熱茶宋淼淼沒接，反而問道：“子坤，你再仔細把那副藥的后果告訴我。”

    宋子坤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家表姐還是不肯放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夠置喙的，只能好言相勸。

    便放下了熱茶，坐在一旁，細細的說了起來。

    “寒藥原本是早些年間為青樓女子所配置，因此用藥會不顧母體，一味的用些陰寒的藥材。墨香吃了這些日子，原本也是傷了根本，若是好好調理再行有孕，或許還不會像今日這般處處小心。如今的話，便是有三個關節，若是過了，日后也還有可能再生育。”5

    “三個關節？”

    “未來這幾個月要萬般小心，若是平安，便過了第一個關節。再到生產之時，若是不見紅，便是菩薩保佑，過了第二個關節。第三個關節就是產后的調理，調理得當，那便是一切順遂，老天若是開眼的話，日后還能再有子嗣。”

    “可若是調理不當，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墨香的性命就會不保，是不是？”宋淼淼只抓著這一點，在她看來，無論墨香有多舍不得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可人要是沒了，又用什么用呢？

    或許周時韞會為了她傷心幾個月，或許再長一點，幾年的時光之后，周時韞還是會繼續娶親生子。

    墨香這個人那時都已經不在世上，徒留一個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到時候那個孩子，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里，宋淼淼心中就哀傷了起來，她在為墨香著想，可為什么她就是不懂呢？

    宋子坤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忽然說：“表姐現在是什么感覺呢？”

    “你說什么？”宋淼淼有些不明白，“我現在……”

    “孩子在母親的肚子里，借由母親生存，從無到有，慢慢的有了心跳。然后會在里面動來動去，有時你跟她說話，冥冥之中，她也會有所回應。尚未出生的嬰兒，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借由這些方式，他們會讓母親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宋子坤頓了頓，“表姐現在能感受到的，日后墨香也會感受到。”

    “你是想說，墨香已經跟肚子里的孩子建立了感情？”宋淼淼依舊固執著，“可是再有感情，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的啊。”

    “這世上愛重自己沒有錯，可當一個母親有了孩子，或許她最愛的便不是自己了。”

    宋子坤意味深長的說完這句話，想要看到宋淼淼釋然的表情，可對方還是板著一張臉，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宋子坤的話，聽進去。

    這么一個通透人，怎么就在這件事上鉆了牛角尖呢？

    宋子坤很是想不通這一點。

    宋淼淼不是蠢人，她聽得出來宋子坤的意思，可最終她還是丟下一句：“這孩子，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