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父子
人走后,房間重新回歸安靜。 張山望著留下的那張名片,心里卻翻江倒海般不能平息。從李婉思母親的話語中,張山徹底了解到當年發生的一切,想不到對李婉思的影響如此之大,為了自己她竟然放棄了進入莘莘學子夢寐以求大學的機會,選擇留在了煙揚市只為找到自己,甚至和父母鬧僵關系。 這份沉重,壓的張山有些透不過氣來。從小到大,他從艱苦中走來,帶著絲絲倔強和驕傲,不覺得自己有多么的重要,也從來不愿意虧欠任何人,除了永遠無法還清的親情。 從進入煙揚大學至今,不過短短的兩個星期時間,張山再次遇到了李婉思,除了愧疚還有一點喜悅,李婉思算的上是自己的故人。相處以來,張山可以感受到了李婉思對自己的喜愛,一個漂亮到全校男生都喜歡的女神竟然喜歡自己,張山心里除了有點小自豪外,更多的是自卑,是的,一直很驕傲的張山在李婉思面前很自卑,只能用冷漠來裝的很坦然。 受傷昏迷的張山躺在病床中,可以聽見李婉思難過的哭泣,可以感受到希望自己醒來的期盼,還有那不愿意離去的日夜陪伴。當時張山決心拼命地醒來后,就跟李婉思表白,不愿意辜負女孩的深情。 可現實又給了張山一次狠狠地沖擊,李婉思的母親身處高位,能夠威脅他,如果他不顧一切,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哎! 想到此,張山腦袋疼,不知道如何抉擇,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是曾經傷害過的女孩。當年的不辭而別,已經給她造成了傷害,如果這次再離開,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慢慢起身,穿鞋,走出病房,來到護士站臺,看到自己唯一認識的護士,借電話撥出記得的手機號碼,低聲說了幾句,掛斷,還手機,道歉,然后離開。張山的諾基亞找不到了,可能是打斗過程中遺失了。 煙揚市的九月,夜晚月色迷人,微風從西湖吹來,趕走白日留下的熱量,絲絲涼爽。 張山坐在人民醫院門口的臺階上,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眼前的視線范圍,可依舊眺望遠方,憧憬也好,好奇也罷,張山此時一片混亂,單手托住腦袋呆滯地坐著,望著。 一會兒的時間,一輛摩托車開著燈從遠處行駛而來,燈光越來越亮,照亮了張山面前的視線,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張山的注意力。 張山看著坐在摩托車上的人,笑了,笑的很坦然,很率真。 摩托車停下來,熄火,來人脫下頭盔,齊肩的卷發露出,滿臉的胡須顯得滄桑,身上皮夾克,褲子皮褲,鞋子皮鞋,帥氣的大叔范。 “老爸!”張山開心地叫喊。 這位帥氣的中年大叔就是王琉雯口中張山的父親,張二,很獨特的名字,人也很有意思。 “小三!” 張山右手捂住自己的心臟,臉上露出心痛的表情,“啊,老爸,不要這么叫,你每次叫我的心都好痛。” 張二毫不理會兒子的‘心痛’,大大咧咧地坐到張山的旁邊,皮口袋里拿出香煙,熟練地點燃,深吸一口,朝天吐出。 “受傷了,嚴重嗎?”張二問道。 張山收起假裝的心痛,淡然地說道:“死不了,不過這次差點玩完。” “哎!”張二嘆氣,不知是為張山受傷感嘆,還是為其他。 沉默,父子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醫院門口,一個吸煙,一個發呆,幸好此時是晚上,不然肯定被驅趕。 一根煙抽完,張二沒有素質把煙頭彈飛,成拋物線落到了廣場的中央,醒目的紅色逐漸的熄滅。 “說說吧,這么晚叫我過來。”張二開口,電話里張山什么都沒說,只說了自己在人民醫院。 “李婉思的母親來過了。” “李婉思?”張二詫異道,然后突然想起,“高中時候和你一起過夜的女生?” 張山嘆了一口氣,自己這個老爸啥都好,就是不正經,從他喊自己的兒子‘小三’就能知道他的浮夸。“不是過夜,是沒錢坐車,走了一夜路回學校。” “好好……你說了算。”張二至今都不相信,青春年華,血氣方剛,走了一夜路,騙誰了。 無語,在老爸面前,張山永遠有種無力感,總喜歡腦補一些不存在的事情,是不是大人都是這樣? “我和她在煙揚大學再次碰到了,而且這次打架也把她給卷進來了,因此還受了傷。”張山愧疚地說道。 “緣分啦!” 張二眼前一亮,好奇地轉過來盯著張山,一副好像有事情發生的樣子。 “我從開學到現在才過了二十天不到,能有什么事情發生。”了解自己老爸的性格,無力地吐槽道。 “切!”張二依舊一臉的不相信,繼續掏出一根煙,點燃,吞云吐霧起來。 望著前方飄散的煙霧,張山也想抽一根,去除心里復雜的煩惱。 “給我來根。”張山說道。 張二愣了,自己這個兒子從來不抽煙的,一直以來張山都覺得抽煙喝酒對身體的機能有很大的影響,很自律,所以沒有碰過這些,而今天竟然想要抽煙,看來這次發生的事情對他有不小的影響。 張二沒有說話,從皮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一根香煙,猶豫不決地遞給了張山。 笨拙地食指和中指夾煙,放到嘴邊,張二打火機過來,點燃香煙頭,張山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尾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燃起,變成煙灰。 “咳咳……”煙霧猛然進入喉嚨,沒有體驗的張山不知道如何處理,被嗆到了,強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都出來了,感覺肺都要咳嗽出來了。 好痛苦,眼淚汪汪地望著手中的香煙,張山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喜歡抽煙。 扔到香煙,張山繼續咳嗽,漸漸地恢復過來,擦拭淚水,緩慢地吸氣吐氣,才勉強好受一些。 “浪費我一根香煙。”張二惋惜地看著地上的香煙,自言自語說道。 張山已經懶得再去吐槽自己這個不靠譜的老爸,摸了摸喉嚨,輕聲地咳嗽幾下,開口說道:“三年前的逃課過夜事件對她造成了很大影響,再加上這次事情她受傷了,李婉思的母親剛剛來到醫院。” 張二沒有說話。 “李婉思喜歡上我,這三年一直在找我,為了我放棄了清華北大,與父母決裂,關系僵硬……” “厲害啊!”張二打斷話語感嘆,表情理所當然地說道,“當年你一夜風流,竟然人家女孩三年來念念不忘,嗯,不錯,有我當年風范,哈哈……” 放蕩不羈的笑聲中帶著滿滿的自豪。 張山再次無力低下頭,實在不想吐槽他了。 “李婉思的母親是煙揚市最大的官。”張山說道,遞出名片。 張二的笑聲戛然而止,長大嘴巴接過名片,瞪大眼睛看著,不敢相信地問道:“比市長還大?” 張山點了一下頭。 “不會是假的吧?”張二拿著名片,說什么也不敢相信,他的生存環境中,接觸最厲害的人物也就是王琉雯的父親王天霸,而王天霸見到大官也要客客氣氣的。 “我相信應該沒有人敢冒充吧。” 開玩笑,冒充煙揚市最大的官,可是大罪。 無力,深深地無力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張二深刻地明白社會的殘酷性,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不能有所交集。 “說了什么?”張二一本正經地問道,事情很嚴重。 張山說道,“她想讓我離開她,離開煙揚大學,甚至是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張二抽著煙,保持沉默。 “她知道了你的身份,還掌握了我這三年來所做的事情。”張山神情凝重地說道。 張二沉默了一會兒,煩躁地抓弄長發,“那你準備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張山實話實說,他很糾結,不忍再傷害那個喜歡自己三年的固執的美麗女孩。 張二張山兩父子這次徹底沉默了,張二繼續抽煙,張山則發呆地看著遠方天空。 良久。 “老爸,少抽點。”張山見自己的老爸這一會一根接著一根地抽,勸說道。 張二看著指間的正在燃燒的香煙,真是抽煙越抽越愁,煩躁地扔掉,地上零散地掉落了好幾根煙頭了。 “都是老爸對不起你啊,要不是三年前的事情,以你的聰明,肯定考入了清華北大了,說不定你們兩人已經在大學里談戀愛了,享受大學生活了。”張二內疚地說著,表情復雜。 “老爸,三年前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自責了。”張山說道,“而且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真的不要提了,比起你的養育之恩,那點事算不了什么的。” 想當年張山也是長發飄逸的帥氣少年,聰明成績也好,不知道受到多少女孩的喜歡,僅僅短短的三年,張山蒼老了許多,身上年輕人的朝氣消失殆盡,好像歷經滄桑的老人。 “還是我沒用啊!”張二感慨不已。 “老爸!”張山大聲地叫喊,有些生氣,他不喜歡張二的自責,因為這種自責三年來他見過太多次了。 “老爸,要是當年不是你收養了我,我說不定早就餓死了,那有現在的我;而且你為了我到現在都沒有娶個老婆,一直是一個人。”張山勸說道,“比起這些,我所做的實在太少了。” 當年張二也是帥氣少年,家中貧困,沒有上過學,很早就出來自力更生,走入黑道,敢打敢拼,做人義氣重感情,混的風生水起。一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回家,在門口見到了被遺棄的嬰兒,哭的撕心裂肺,張二不忍,抱回家收養,原本取名張三,他沒有文化,想不出其他名字,偷懶直接取名張三,排在自己的后面,直到上學的時候,老師才建議改成張山,沒讓其成為蕓蕓眾生的大眾名字。一個男人獨自帶著小孩,過程艱辛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的清楚,為了張山,張二從勇猛無比變成了小心翼翼,他要活著,張山才有人照顧。這些年也有很多女人喜歡張二,可是看到張山這個拖油瓶后,都萌生退意,漸漸地在也沒有女人愿意靠近了。 張山自小就很聰明,身體素質很棒,從小生活在社會底層,打架屬于常態,練就一身厲害的身手。 寒門出孝子,張山理解老爸的不容易,所以他暗地里認真地學習,想要將來好好地報答老爸。所謂的天才,都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努力。要不是三年前的事情,現在的張山也已經大四了,也有一年就能出來工作賺錢了,可是張山一點都不后悔,和老爸的付出想比,自己所做的實在不值一提。 “要不我們走吧,即使你留下了,你們也沒可能在一起的,那些大人物的世界不是我們可以摻和的。”張二無奈地勸說。 張山沉默許久,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活動身體,開口說話,“好。” 其實當聽到李婉思的母親說出李婉思對自己的厚重喜歡,那一刻除了內疚之外,張山發現自己也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執著的漂亮女孩,一如她那般沉重。 越聰明的人越執著,李婉思當年一天就喜歡上了張山三年不放棄,張山也很聰明,愛上了李婉思這輩子可能都放不下了。 現實往往是赤裸裸的殘酷,兩全其美很難,親情和愛情張山選擇了前者,或者說他只能選擇前者,就是這么的無可奈何。 “我們回老家吧。”張山提議。 張二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上次你救了王老大的女兒,盡管你沒有要錢,可是他還是給了我不少,足夠我們生活了。” “那我上去收拾一下,你在下面等我一會兒。”張山說完,拿起張二準備的衣服上樓了。 脫下病號服,換上自己的衣服,留下了一張字條,離開了。 即使離開,張山也想做的盡善盡美一點。 …… 煙揚市的政府大樓里,李婉思的母親還在工作,突然有人敲門。 “進。” 來人走到辦公桌前,開口說道:“張山和他的父親張二連夜離開了煙揚市,要繼續跟蹤嗎?” 李婉思的母親笑了一下,說道:“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不要跟了,給張山的賬戶里打一筆錢過去,做人講信用,他既然離開,我也要守承諾。” “是。”退出了辦公室。 李婉思的母親繼續開始工作,張山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解決好就行了。 …… 第二天,天亮了,太陽當空,萬里無云,是個好天氣。 逢緣公寓里,李婉思睜開雙眼,頭還是有些昏沉,茫然地看著熟悉的環境,這里好像是我的家,轉頭看到王琉雯睡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雯雯。”輕輕地喊了一聲。 王琉雯睜開朦朧的雙眼,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直接坐起身來,看到思姐醒了,開心地笑了,說道:“思姐,你終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整整一天一夜,擔心死我了。” “啊!”李婉思吃驚地起身,舒服地伸懶腰,“我竟然睡了這么久,也不知道張山醒了沒有?” “醒了,昨天下午醫院就來電話說三哥已經醒了。”王琉雯開心地說道,本來她想去醫院的,可是思姐沒人照顧,就留了下來。 李婉思急忙起床,換衣服,“那我們趕緊去醫院吧!” 王琉雯也從床上起來,按住李婉思的肩膀,開口說道:“不急這一會兒,你要吃早飯,這樣氣色才會好,美美地化妝打扮,以最美的樣子出現在三哥面前,讓他的眼睛無法移開。” 李婉思含羞了,說的有道理,女為悅己者容,是要好好地打扮一下,她還清晰地記得上次軍訓是張山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神。 吃早飯,挑選漂亮衣服,化妝,王琉雯盡心地幫忙,她希望思姐能夠如愿,通過這次的事情,她發現思姐真的很喜歡張山,那種傷心難過不是簡單的裝出來,而是愛的深沉,所以她決定成全兩人,最關鍵的是三哥不喜歡自己,一直以來把自己當成meimei。 李婉思看著鏡中的自己,露腰的短袖,白皙的短裙,配上白色運動鞋,青春氣息濃厚,這一刻的李婉思感覺到自己像個大學生。 “好了,很漂亮,不要再照鏡子了。”王琉雯拉著李婉思離開家,往醫院奔去。 很快,來到醫院,小跑到張山所在的病房,沒有發現張山的身影,看見護士在整理病床。 “麻煩問一下這個房間的病人去哪了?”李婉思問道。 “他離開了。” “離開?” “他昨天晚上偷偷地離開了醫院,沒跟醫院的人說。”護士說道:“他留下了一張紙條,你是叫李婉思?” “是我。”李婉思說道,同時從護士手里接過紙條,折疊起來的,外面寫著‘李婉思’三個字。 王琉雯好奇地看著紙條打開,上面寫著一句話。 ‘李婉思,我老家突然有事,我和老爸連夜趕回老家,國慶節后再會。’ “真偏心,都沒有提到我。”王琉雯撇著嘴,不開心地嘮叨。 歡喜落空,李婉思手拿紙條,眼睛望著窗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 ls:好累,五千字,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