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邊
和小妹告別后,取了金子放到自己的臥房,徐子先也放松了許多。有這一筆錢,招募流民少年,加以訓練,再招募幾個信的過的牙將,加以收服,拉攏,這些事都能開始進行。然后還要找一些官莊上管事的人,同時招募一些靠的住的財務人員,跟著孔和開始慢慢調查所有的村莊隱戶,還有梳理鎮上商行店鋪的用工情形等等。這些事都可以一步步的進行下來,李誠父子被拘押的這段時間,就是最好的良機,一定要把時間抓住……接下來徐子先終于見到了秀娘,她按著承諾來報答自己。沐浴之后的秀娘沒有梳好頭發,擦干了之后,穿著中衣悄悄走進了臥房。一股皂角的香味和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充斥了整個臥房,徐子先感覺口干舌燥,一時間手足無措。后世的大學生靈魂壓制住了潛意識,也似乎是過了千年之久,哪怕曾有的經驗也早就蕩然無存,徐子先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秀娘紅著臉走過來,似乎也是十分緊張,但徐子先更象是被膠水膠住了一樣,根本不知道如何時是好。她顫抖著走過來,象是下了什么天大的決心一樣,慢慢走過來,坐在徐子先的身邊,然后將還有些水氣殘留的頭發靠在徐子先的肩膀上,水氣和頭發的香氣令徐子先沉醉,他突然寧靜下來,伸出胳膊,將這女子緊緊的攬在懷中。……閩江水浩浩蕩蕩流淌而下,向著出海口方向而去,三三兩兩的漁船在江面上捕著魚,一群群的鴨子在江邊的蘆葦蕩里鉆來鉆去,這里是鎮子對岸的邵武軍的地盤,徐子儀坐著大船與李儀等人一并過來。從江邊向西北看去,崇山峻嶺橫亙于前,大山隱藏在云霧之中,東南方向山勢較緩,但仍然是一片片的山巒在眼前,只有極少數的平原地區可以耕作,大量的村莊集鎮主要集中在平原和山勢平緩的地方。徐子先若有所悟,他身后的地方也是山脈眾多,福州府七成的地貌也是丘陵和山地,郁郁蔥蔥的山巒一個接一個,但多半沒有巨木,只是矮樹和灌木為主。只有三成左右是平地,福州的東南西北俱有大山,只有府城四周三成左右的地方是盆地區域,也是福州耕地最多的地方。怪不得福建人也是大魏出海貿易和移民最多的一路,在呂宋有十余萬漳州人,在東洋也有十余萬人,在倭國還有兩三萬人,東藩島上也有過萬泉州和漳州人,加上少量的福州人。在這個地界,出海貿易,捕魚,這都是最正常的事,沿海的人,只能向大海討活路,還好大魏海貿異常發達,泉州港口里幾乎每天每夜都有新船靠岸。貿易的繁榮帶來了地方的工商發展,眼前這幾千流民若是在北方絕對不能在一個地方呆這么久,地方負擔不起,只能是流動乞討,逐漸被各地消化,或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再定居下來。沿江搭著窩棚的流民是在崇德七年時過來的,在這里已經好幾年了。逐漸也有一些流民返回漳州,畢竟漳州元氣已逐漸恢復,可是還是有相當多的流民被困居在外,他們每天在附近村莊和集鎮打短工,加上捕魚放鴨,勉強維持著生活,憑著這些,每天能吃上飽飯都算不錯了,更不要說積攢路費,全家老小走幾百里路回到漳州老家。(本章未完,請翻頁)當然主要原因是他們還活的下去,當初跑出來的時候可能是一樣窮困,但身后是殺人如麻的海上五大盜,逃命的時候是顧不得太多了。臨近窩棚時,徐子先聞到相當不好的氣味,連身邊的牙將們都皺起了眉頭。這些地方的衛生條件當然是十分的糟糕,地面上污水橫流,垃圾滿地,屎尿遍地,怪不得有流民的地方都要提防疫病流傳,果然也確有必要。徐子先沒急著第一時間過去窩棚那里,過江之后,他站在碼頭邊上,靜靜的看著遠方的官道。官道直通興化軍的永福縣,往南拐就是興化軍府城所在,再往南拐個彎是仙游,另一條道則北上往邵武軍。整個福建路,海邊的漳州,興化軍,福州府,還有泉州,這幾處地方幾乎都是工商和海貿很發達之處。邵武軍,還有建州,汀州,這些地方雖不臨海,但有大量的生絲和茶葉售賣,建州是鐵器和外來的瓷器為多,貿易額當然不如泉州,可工商業也是相當的發達。整個福建路要比廣南東路和廣南西路,湖廣東路,湖廣西路,這些地方都不及福建路,而只有江南東路和江南西路,還有浙江東路,這些地方要比福建路富裕一些。京師地處北方,論京城勛貴,富商之多,肯定遠在福州之上,但論整個直隸地區和河北路的富裕程度,可是遠不及福建路。徐子先沒有站太久,很快就有一隊馬車隊從遠方趕過來。福建這里現在也有大量的馬車,因為山多,丘陵多,平原少,雖然臨海,但河流遠不及江南和兩浙路為多,所以海運發達,河運受限很多,福建路現在的交通主要靠眼前這些大型車隊,挽馬都是西南馬,這種、馬個頭很小,連蒙古馬也不如,但勝在更加的堅韌,更能吃苦,耐力更足。大量的西南馬拉著沒有轉向軸的兩**車,車身相當笨重,但勝在官道狀態還好,所以大車還是不緊不慢的向前行進著。車輛兩邊是很多騎馬的人,在遠處可以看到他們戴著黑色的軟腳幞頭,象是黑色的帽子卡在頭頂上,他們身上穿著淺綠色或淺黃色,或深藍,淺藍色的袍服,腳上一般都是軟靴,也有人穿著長長的短履。這些騎馬的多半是商人,大魏對商人沒有任何限制,就象是對土地兼并沒有限制一樣,商人可以富可敵國,這其中顯著的代表就是色目商人蒲壽高,其掌握著的錢財就算以貫來算也肯定是過千萬貫,甚至更多。徐子先沒有能判斷這些商人是色目商人又或是福建路的漢商。色目商人只要來過中國兩次就會更易他們的服飾,一則是更好的融入,不使自己顯得突兀,二來就是很明顯,中國商人的穿著更華麗,用的是絲綢的料子,裁剪的非常漂亮,佩戴幞頭,軟帽,頭巾,配上腰間的小刀,打火石,玉石,這些亮閃閃的東西對商人的吸引也是非常的大,很快色目商人就會入鄉隨俗。徐子先感覺所謂的色目商人就是阿拉伯人,但似乎也有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這方面大魏官員都是含糊其詞,沒有人有意愿或有能力搞清楚這件事。人群越來越近,也能看到大車兩邊的推車人,多半是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好頭發,或是用破布把頭包成一個丸子,光著膀子的苦力。他們用繩索(本章未完,請翻頁)幫著馬拉動大車,使車速更快一些。不論怎樣,人力是不缺的,畢竟這些苦力拉上一天車能賺六十文到八十文,一百個苦力一天才賺不到一萬文錢,也就是不到十貫。而一車貨物,這些色目商人少說都能賺幾百上千貫,這些苦力拉車的費用,實在是微不足道。就算如此,這些百姓的生活也算不錯了,六百文錢能買一石米,十天左右他們就能賺一家人一個月食用的糧食,再花十天時間賺菜錢和衣帽錢,再有十天時間,是賺繳納給朝廷的稅賦錢。所以每個家庭的負擔都很重,每個大魏百姓一個月最少有十天時間在給朝廷打工,甚至還不夠,所以每個人都很辛苦。苦力們到了碼頭處開始卸貨,他們汗流浹背的將貨物卸下來,色目商人和漢商們在一邊看著,然后商人們和貨物一起登船,駛向對面的碼頭。徐子先知道,在對岸也有不少大車和力夫,他們會把貨物送到建州或福州,不過往福州的少,畢竟福州有港口,可以在港口直接下貨,省了幾十里地的距離。當然更多的色目商人往建州,邵武軍,汀州等地,甚至是往江南西路和湖廣南路,他們在那里收羅各種商品,然后從水路和陸路運到福建路,從泉州或漳州,福州等港口運送上海船,然后揚帆出海。這是相當繁榮和富裕的景像,徐子先看了半個時辰左右,已經有三股車隊和不少商人從碼頭處過江了。據他所知,在上下游各幾十里都有相應的碼頭,但還是在南安澤鎮這里的客流量最大。徐子先若有所思,旁人都知道世子在考慮事情,也并無人上前催促。半個時辰之后,徐子先方向窩棚方向走過去,他的心里計較已定,有一個新的計劃如樹苗一般種了下去,底下就是等待時機,由得它茁壯成長。……“爾等放心。”徐子先對幾十個少年的家人道:“本侯府定然不會虧待他們,本朝也絕不允虐待仆役的事發生,就算本人是侯府世子,宗室子弟,一旦違法,國法也不會容情。”眼前聚集著幾百人,都多半是衣衫襤褸的中年人,不管男女都是一臉的疲憊。他們在此前可能有自己的住宅,雖然破舊也可能是草房,但是祖輩留下來的安身之所。可能是農民,也可能是手藝人,也可能多半是打漁人。還可以是碼頭工人,伙計,水手。當漳州被海盜攻破時,他們被迫逃難,現在的生活只能說是差強人意,不過總是比丟了命強。一個漢子對徐子先抱拳道:“聽說世子是招我兒子當牙將去?只管cao練他,就是練死了咱也不會怨世子。”徐子先失笑道:“自然不能把人練死,不過也是比較辛苦。先是當別院護衛,得武藝合格了,仆役契約滿了,才能轉牙將的。”侯府牙將等于是正式的官兵,很多牙將可以保舉成從九品的武官,眼前這些少年都簽了三年的仆役契約,當然不能轉為正式的牙將。漢子臉上露出真心的遺憾之色,可能此前真的以為兒子可以直接當侯府的牙將,哪怕他們沒有成為流民之前,這都是毫無疑問的好差事。就算南安侯府窮困,相對于這些百姓來說,也是高不可攀的貴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