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實力
“荒唐,你等著受罰。收藏本站”蒲壽臣卻是無論如何不肯相信林鳳山的話,無非是眼前這人無能,那些雇傭來的游俠無賴全無用處。 如果真的換了蒲家的正式牙將,絕不可能會打成眼下這般模樣,蒲壽臣堅信這一點。 “用魏國人的話來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蒲壽臣咬著牙道“不等了,傳令下去,所有人離開,往岐山港去。” 剩下的三百來人不能星散奔逃,那樣會被拿捕走大半人,賊寇一旦失勢,那些農夫都敢拿著鐵叉來追捕這些混帳,甚至遇到了就是直接刺個透心涼。 只有先往岐山躲避,十天半月后風聲松了,再化裝潛藏。 剩下的人,蒲家肯定不會放棄,這一次蒲家損失慘重,金錢只是小事,失掉的臉面才是大事,蒲壽臣不知道蒲壽高怎么想,或是有什么具體的打算,但他知道,這事只是揭開了序幕,一出出大戲還在等待上演。 …… “蒲家剩下的人往岐山了。”李谷已經鎮定下來,這一次的計策不是蒲家擬定,而是他在暗中擬的計劃,通由趙王交給蒲壽高。 李谷向來以諸葛在世自詡,這一次的計劃也是相當的詳細,令他感覺很是得意。 現實的反應卻是重重的扇了李谷一耳光,令得他頭暈目眩。 但李谷不可能會認輸,他已經有了新的打算和計劃,回趙王府之后,當然就是要和趙王面談了再說。 徐子威兩眼發黑,精神相當萎靡,看著江面上漂浮過來的浮尸和江流中的血水發呆。 這一次徐子威是真的長了見識,當然也是不那么愉快的回憶。 這種經歷,真的是不想再來第二回了! 徐子文反而鎮定許多,可能是感覺到自己與徐子先的差距之大,根本沒有辦法彌補追趕,他將膝前的障刀也丟了開去,兩眼看著李谷,說道“明達看來在福建路難以壓制了,李先生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李谷微微一笑,說道“六公子放心,現在急著對付徐子先的人不是咱們,是安撫使他們一伙。至于怎么對付,唯一的機會就是在京師。” “襲爵和鎖廳試?”徐子文道“這兩件事,涉及不到什么,而且明達每天習武不綴,文事武略都是足夠,這還怎么行事?” “此時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著力下手。”李谷道“但請六公子放心,真正有權勢的大人物,辦法總是很多,此次徐子先已經真的威脅到了林斗耀,影響到了左相在福建的布局,林斗耀年富力強,名聲不壞,是左相打算用到朝中當樞密副使或兵部尚書的得力黨羽,數年后左相可能被迫辭官,幾個心腹大員,都要陸續安插在朝中為官,這樣就算左相離京,將來也能安然告老,不必害怕被人事后清算。” 徐子文聞言默然,涉及到京師最頂尖的朝爭布局,他這樣的身份和閱歷也不足以與李谷詳談,李谷也適時停了話頭,轉頭又去看慘烈的戰場。 這時三人都是看到徐子先策馬到江邊火光處,馬蹄沒在淺水處,雖然隔著里許距離,還是能看到左手控韁,右手提刀的徐子先在火光下指揮部下做戰場善后的事。 可能是長刀還在滴血,遠處的徐子先提刀振了幾下,隔著老遠,似乎都能看到障刀上的血珠被抖在半空,再滴落下江水之中。 徐子先穿著青色的五品官袍,并沒有服紫,雖然以三品昭武將軍的身份夠著紫袍,但那是勛位,守捉使是五品,正處于青袍往紅袍的過度官位。 官袍之上,是銀色的鎖甲,鎖甲是全身甲,銀色的圓環環環相扣,從胸口防護到膝前。 在火光下,可以看到徐子先全身染成赤紅,原本的銀甲上沾染了相當多的鮮血。 小雨不停,火光下雨水澆在銀色的鎖甲上,可以看到鮮血順著甲胄不停的流淌下來,徐子先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慢條斯理的把障刀收入刀鞘。 徐子威似乎打了個寒戰,他自忖武勇,但在眼前地獄般的戰場上,肯定做不到徐子先漠視一地尸體的從容自若,這種在血水和成堆尸體中的漠然,不象是一個普通的青年宗室,反而象是一個在尸山血海中廝殺過的將領。 “走了。”李谷內心感覺眼前的徐子先真是了不起,他有些替趙王遺憾,長子為天子,德才一般,是大魏列帝中手腕較差的一個,不是能挽天傾的強勢帝王,也不是雍容華貴的守成的太平天子。 三子徐子威,剛毅暴烈,城府太淺。 六子徐子文,過于柔懦。 其余諸子,也庸庸碌碌,無甚出色的地方。 若徐子先是趙王之子,不知道能做出多大的事業出來? 其實若趙王早點幫扶徐子先,以兩家的血脈關系,趙王對徐子先比齊王要血緣上要親近的多,徐子先當然可以為趙王所用。 可惜趙王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不僅不能用徐子先,反而彼此結怨,而且怨恨是越來越深,已經成了解不開的死結。 李谷若有所思,可能是當年有什么隱秘之事,趙王不好對自己直言,若非如此,實在不能理解趙王對徐子先的態度。 眼下這里當然不能看下去了,再看下去,總會有被發覺的時候,一旦暴露,事情可大可小。 再者說,眼下這事對徐子威和徐子文的打擊頗為深重,李谷不想帶著兩個公子回去之后,被趙王發覺他的兩個寶貝兒子飽受摧殘…… 福船在黑暗中的江心轉變,漿手們劃動船漿,小聲議論著今晚的事,細雨敲窗,若是大事得成,此時應該是圍爐飲酒,心境當然無比輕松愉快,可惜事與愿違,現在回程的心境,大約和眼下的環境相似,真是凄風苦雨了! …… 徐子先的情緒其實沒有外人旁觀的那樣冷漠淡定。 不管怎樣,他今晚親手殺的大約超過了十人,斬獲很多。騎兵追斬沒有了隊列抵抗的步兵,而且是沒有束甲防護的輕步兵,爽利之處真是飄然若仙。 策馬奔騰,障刀自敵身上劃過,不是開膛破肚,就是斬下頭顱。 殺的順手時,徐子先毫無感覺,只是看著血花綻放,聞著刺鼻的血腥味,看著一個個敵人被自己砍下頭顱,感覺自己身上血脈賁張,幾乎每砍一人,就要長嘯一聲來提氣。 待戰事停止時,大范圍的屠戮才逐漸停止,粗粗點算,最少殺了千人以上。 徐子先到此時才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疼痛,卻是在追趕殺敵時不慎被長矟劃破了小腿,看起來血rou模糊,不過只是皮rou傷,血流都停止了,暫時不必去理會。 心境上來說,倒是沒有什么不適,但徐子先自己心里明白,以前的死大學生的一面,真的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從穿越,認識到自己,有各種回憶,再于大魏生活,接受了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再到負起責任,力圖挽回將來的大變局,一路昂揚直上,掌握權柄,到現在能在戰場上追殲殺敵,不管是身體素質和騎術刀術,或是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已經不是半年多前的那個徐子先可以比擬的了。 就以眼下來說,腿部的傷口在后世得縫好幾針,打破傷風,現在也不過就是看一眼就算了,一會會有醫生用藥酒擦洗包扎了便是。 至于連續趕路,至谷口再回南安,來回三十里,再持刀沖陣奮戰廝殺,這種高強度體力和精神支出,在半年前的徐子先可是難以想象。 在慘烈的戰場巡回半天之后,徐子先至江邊,看到一些尸首順江漂浮而下時,他的心情也是無比復雜。 不管怎樣,已經做到如此地步,可以告慰先人了。 哪怕是徐子先不能再進一步,到死只是團練使,但在福建的軍政版塊中也必定有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錢財,權勢,聲望,一切的依靠來源于這一次戰事展現出來的實力。 初步點算之后,徐子先就立刻派張虎臣率部奔赴侯官,若侯官無事也無官兵,則直赴福州府城下報捷。 這等風光之事,當然是刻不容緩,這等好事是不能留著過夜的。 大量的武卒其實都是疲憊不堪,徐子先令人至鎮上傳令,將躲藏著的鎮上壯丁召到江邊,協助武卒處理戰場善后事宜。 這也是叫百姓親眼看看,武卒官兵雖然平時葷腥不斷,吃的比普通的夫役要強的多,但在這般戰場之上是拿命在拼,一個月兩貫錢加rou菜不斷,是不是很值得? 效果也確實是很好,諸多流民壯丁和鎮上的百姓俱是冒雨趕了來,在火光中看到過千具面目猙獰的首級,無數斷臂殘肢,血水橫流,這樣的場面對普通人來說簡直是比地獄還可怕幾分,很多老實人到了戰場不久就開始嘔吐,這種刺激對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強烈了。 鎮上的很多商行也派了人過來,東主們捏著鼻子打著傘跟著徐子先的馬兒走,當然是不停的拍馬奉承。 只要不是豬油蒙了心的蠢貨,此時此刻也應該明白徐子先在此戰之后的格局與此前大不相同了。 在此之前,團練能不能頂用還不知道,徐子先只是宗室中還未襲爵的小字輩,此役過后,徐子先等若連續立下戰功,就算以后朝廷需要在東南方向用兵,當政者都會優先考慮徐子先這樣的宗室將才。 擁有南安團練的實力,等于就是鐵打的地盤,南安這一帶的幾個鎮子,包括府城的軍政地盤,徐子先都有時間和實力慢慢擠進去。 十年不到的時間,徐子先就會成為有實權官職的國侯,這個身份在齊王和趙王之下,也比安撫使等大員差,但在福建的權力格局中也算是一號人物,屬于最高層到中層過度的層面。 不管徐子先在福建路或福州府的格局如此,南安這一片屬于他起家的地方,團練肯定成為其權力格局最重要的一環,鎮子上的商行東主們,又豈會認識不到這一點? 種種奉承不絕于耳,也虧得這些東主們能在血水污泥之中,在刺鼻的血腥味里說出這么多奉承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