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飛騎報捷
齊王走近城堞,不甘的拍打著石磚,心中痛悔無比。 畢竟是低估了敵人的決心,低估了現在大魏官員的厚黑臉皮和黑透了的心肝。 為了一已私利,不惜驚動全府百姓,不惜與強盜合作,不惜謀害國家的宗室國侯,就是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沖突和小事,協助外來的色目人謀害自己國家的棟梁之材! 天底下,還有什么事比這等事更卑劣,更令人感覺憤怒和惡心? 現在齊王只期盼徐子先不要浪費自己的生命,他打算用盡一切關系和人脈,哪怕失掉自己經營多年的形象也在所不惜,他愿付出任何代價來保住徐子先,這個未來的希望! “殿下不必太過自傷……”王府劉長史知道眼前這位親王的心思,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已經是快要爆發的火山。 適才趙王和林斗耀等人在法理上毫無挑剔,齊王已經用足夠冷漠生硬的態度表明了一切,但林斗耀與趙王都是不以為意,如果齊王能看透人心,理當看到趙王的得意與漠然,林斗耀也是如此。 “嗯。”聽了自家長史的話,齊王點了點頭,但神色仍然十分冷峻。 這時可以看到禁軍才在城外列陣,反而廂軍的動作要快很多,可是禁軍不走,廂軍當然也不可能開拔。 禁軍指揮是都統制羅致公,他當然知道應該怎么做,借口很容易找,不需要太過著急。 連兩個都的騎兵都沒有急著出發,反正上官們不急,騎兵也不必要太過冒險,總要等大隊開拔出發之后,騎兵才會慢騰騰的在前方哨探。 侯官縣那邊的響動卻是突然停下來了,火光依舊,這個歲末之時的冬季,沿江的蘆葦和江堤岸邊的長過人膝的枯草早就枯黃一片,每天都會有百姓到江邊砍伐蘆葦和打草束,這是取之不盡的自然資源,離江邊近的農家百姓,多半在江邊取草,這一次的大火燃燒起了沖天的火光,估計不燒到明天早晨都不會停,甚至順風的話,會燒光沿江幾十里的蘆葦和枯草也很有可能。 天明之后,會有百姓到江邊截斷火源,當然是得恢復平靜之后。 火光依舊,叫喊廝殺聲卻是戛然而止,不僅是侯官,包括南安和水口一帶的吶喊聲都停止了。 在工業化之前,聲音的傳播會很遠,特別是到了晚上,幾乎寂寂無聲,隔著幾里路就能聽到狗的吠叫聲,幾千人的吶喊聲當然會傳的更遠。 但現在一切響動聲都停止了,似乎沒有發生過一樣,也象是一只大手拂過人間,把所有的動靜一下子都掐滅了。 城頭上人的驚疑不定,久經戰陣的齊王知道怕是已經打出了一個結果。 齊王也是有些詫異驚奇,如果是賊寇已經獲勝,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沖天火光燃起,賊就是賊,死性不改,殺人放火對他們來說是無可抵抗的樂趣和誘惑,然后會是殺人時的吵鬧聲,百姓的怒吼聲,慘叫聲,婦人和孩童的哭泣聲……賊寇們入境之后,百姓有多慘根本無需多想。那些幻想賊盜會有人性,會不傷百姓只和官府對抗的小說話本在大魏根本沒有市場。除了少數的盜匪,應該說是極少數的盜匪除外,比如鼓山盜這樣的盜匪外,九成九的盜匪都是殺人不眨眼,以殺人為樂趣,殘害老人,孩子,強jian婦人,燒光和搶光一切的徹頭徹尾的人渣。 齊王在青年和中年時一直在戰陣,見識過很多盜匪肆虐后的情形,被燒光的還冒著黑煙的房舍,慘死的老人和孩子,被搶走的婦人和殺死的壯年男子,那種凄慘的情形在三十年前經常叫齊王做惡夢。 哪怕是現在,齊王也經常會在惡夢中驚醒。 可是眼前的侯官,南安,水口一帶除了火光之外,沒有什么異樣之處。 沒有哭叫聲,慘叫聲,孩童和婦人的哭聲也聽不到。 指望賊寇轉性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說,這事出了料想不到的意外。 趙王也走到城堞處,皺著眉頭觀看遠方的情形。 林斗耀,陳篤敬,鄭里奇和楊世偉等人也一并走到城頭,各個紫袍和紅袍大員一起翹首眺望,韓炳中兩眼瞪的跟牛眼似的,似乎是巴不得立刻聽到百姓的慘叫哀嚎聲,這樣才能叫他放下心來。 齊王在心中冷笑,這就是官,這就是朝廷發給俸祿的三品重臣! 異樣的環境使城外的禁軍和廂軍更加遲疑了,連騎兵也沒有敢妄動。 打著火把的五千軍人在城外排開了一字長蛇,火光可以使人壯膽,但這些軍人還是不敢走到前方的黑暗中去。 城門已經再度關閉,在敵情未明之前不會再打開。 遠方突然傳來雜沓的馬蹄聲,禁軍和廂軍都是一陣sao動,齊王看到兩都的騎兵不僅沒有迎上前去,反而退后了一些,膽怯畏戰之態盡顯無余,當下不禁又是一陣光火。 陳篤敬等城頭站著的公侯士紳都是一陣搖頭,連信昌侯徐如鶴,靖遠侯陳滿等庸懦之輩,也是不禁大為搖頭。 貴人們也是指望禁軍和廂軍保護自己,若這些朝廷經制之軍都是這樣的表現,那真是人人自危,誰也沒有安全感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在城頭火把的光亮所及之處,終于可以看到策馬奔騰而至的騎兵隊伍。 大約是有百余騎,三騎一排,整齊劃一的隊列在明暗不定的大地上猶如蜿蜒而至的長龍,相比于在城下不敢迎上去的兩個禁軍的騎兵都,飛馬而至的騎兵在氣勢上完成了對那兩都騎兵徹底的碾壓。 沒有皮甲也沒有鐵甲,百余騎兵過半手持長矟,一半按著障刀,到城下時的隊列仍然是十分整齊。 禁軍和廂軍已經在奉命擺開,兩個都的騎兵被放在兩翼。 雖然奔跑過來的騎兵只有百余騎,但人們不敢確定這百余騎兵身后的黑暗里是不是有大股敵軍潛伏。 在禁軍和廂軍軍官們的吆喝聲中,幾千將士在混亂中跑動著,從敵騎出現到禁軍和廂軍擺開有一刻鐘時間,但城上的軍政大員發覺城下的隊伍還是處于一團混亂之中。 張虎臣策馬在隊伍正前,對面禁軍和廂軍城守營的慌亂盡入眼簾。 他輕蔑的一笑,團練處于大魏軍隊的最底層,禁軍是大魏勁旅,直屬中樞,待遇,裝備都是第一流。 廂軍其次,主要負責地方治安,有的廂軍還負責挖河修路修城等地方上的大工程,官員們的理論就是當兵的總不能天天躺著吃飯,啥活也不干。 而團練就是前兩種經制之師的補充,被視為連廂軍也不如的存在,以眼前的情形來說,張虎臣不感覺南安團練比禁軍或廂軍差。 在相隔百步左右,張虎臣豎起手臂,令全都騎兵停下。 幾乎是同一時刻,百余騎兵整齊劃一的停住了戰馬向前的動作。 仍然是三人一列,騎兵們還是排列整齊,沒有多余的動作,當然也沒有人左顧右盼,更沒有人說話。 這是一支沉默著的軍隊,一種詭異的壓力籠罩在福州府城內外,城頭上的大員們被震懾至失聲,城下的禁軍和廂軍們,更是張皇失措,不知道如何反應是好。 “南安團練騎兵都指揮張虎臣,奉南安侯世子,南安團練守捉使徐子先之令,前來府城通傳匪盜犯境事宜。” 張虎臣單騎策馬向前,他的騎術相當精湛,提速之后單騎至府城東門下,于兩都騎兵和眾多廂軍禁軍之前飛馳而過,面對如林長弓硬弩和長矟,絲毫不懼,至城門下停住戰馬,仰面向上喊話。 “南安團練?” “真的是南安團練?” “團練會有如此精銳的騎兵?” 林斗耀的臉色一瞬間變的極為難看,這一都騎兵肯定不是屬廂軍或禁軍序列,福建路任何一個軍的廂軍或禁軍他都十分清楚和了解,有的禁軍營伍訓練還算嚴格,但也沒有這般精良的騎兵,有的禁軍中騎兵純粹是擺樣子的樣子貨,打探一下消息還行,給將領當儀從也可以,想如眼前這一都騎兵這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精兵不是擺樣子就能擺出來的,但連樣子也不能擺的就肯定不是精銳。 眼前的這一都騎兵,那種整齊劃一的軍姿,嚴整肅穆的氣勢,不用懷疑,必定是騎兵中的精銳,林斗耀在北方時,可以看到河北與河東各種的禁軍騎兵有這樣的氣勢,在福建路,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騎兵! 居然是南安團練,南安團練居然練出了這種檔次,這種水準的騎兵? 這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而林斗耀更擔心的就是其余的衍生發展,南安團練把這樣精銳的騎兵派到府城之下,這說明了什么? 蒲家幾千人的隊伍失敗了?這樣荒唐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 林斗耀感覺胸口發悶,喉頭有些發甜,差點就要吐出一口鮮血來! “賊寇約四千人犯南安,水口,谷口。世子團練使徐子先率精騎蕩平水口與谷口之敵,回首東向,與團練步卒合力擊潰賊寇主力,逃走賊寇不到五百人,俘虜近兩千人,斬首一千級以上。”張虎臣神采奕奕的道“世子怕侯官有強敵,傷我福建百姓,故命下官率騎兵都緊急出征。下官至侯府縣外,發覺呼喊聲不足百人,且在江心船上,不過縱火納喊,為疑兵之計。下官率部于江邊放箭,驅散賊眾至江上逃散,我部騎兵不能追趕,又恐府城這里驚慌,特率部急赴前來,今告知安撫使并齊王,趙王各位殿下,此夜來犯之賊,已經全數被殲滅,福州,安然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