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冒起
現在,徐子先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打造精良的障刀取在手中,障刀,儀刀,陌刀,橫刀,俱是大唐傳下的式樣。 徐子先手中的障刀長八十厘米左右,重七斤,刀頭為環首,刀身厚重,底部刀身寬闊,有些漢制環首刀的式樣,但刀鋒前直,刃向下斜,與橫刀式樣相似,便于劈斬,也能戳刺。 當武卒們歡呼之時,徐子先將右臂伸展開來,障刀橫向前方,馬速原本就很快,現在他將馬腹一夾,奮力把馬速提到最高,障刀橫舉前斜,誓要斬斷敢于阻攔在他馬頭的一切事物! 戰馬,沖刺! 二百余騎兵緊隨在徐子先身后,向著眼前的目標,平矟,橫刀,沖刺! 戰馬轟鳴,將士吶喊,而右翼的賊寇則驚駭的臉都扭曲了。 對福建路的人來說,成批量的騎兵沖擊是相當罕見的情形。 南方的將領根本不擅長用騎兵戰術,福建路有不到兩千的騎兵,這些騎兵被分散在五個禁軍營和若干的城防營中,分別在各處駐扎。 騎兵沒有被單獨使用,將領更不可能把寶貴的騎兵拿出來做決死的沖鋒。 騎兵在福建路,更象是將領的護衛,承擔護衛,傳令,哨探等作用,就是沒有騎兵沖鋒的選項,最多用來在敵人敗逃時派出騎兵追擊。 而徐子先和他的部下們,不由分說,橫沖直撞,就這么毅然決然的,蠻橫粗暴的沖殺了過來! 徐子先感覺風吹掠在臉上,相當寒冷,福建的冬天比北方溫暖的多,但陽光一去,進入夜晚時,寒氣格外逼人。 徐子先穿著鎖甲,其內與團練武卒一樣,穿紅色箭衣短袍,衣袖窄而收束,下擺在膝上,易于騎馬。 戰馬顛簸著,令人如坐在舟船上在江河之上隨河流起伏。 整個天地似乎都要翻轉過來,黑漆漆的大地在遠方,同樣黑漆漆的天空則象是在腳底。 戰馬很快奔騰到了極速的速度,如果不是騎術精湛的好手,在這樣速度奔馳的烈馬之上,不要說揮刀殺敵,便是能繼續策馬奔馳亦是相當困難的事,而能駕馭奔騰的烈馬,揮刀搏擊,這種痛快也非普通人所能想象! 徐子先就在此時感覺無比的痛快,似乎全身的勁力閥門在同一時間被打開了,如果是用科學來解釋就是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他盡量調勻呼吸,壓制住涌動的力量,盡量做好平衡,瘋狂并不難,難的是保持瘋狂的心態和平和的勁力分配,但不論如何,他也是和將士們一起,開始情不自禁的吶喊起來。 喊叫聲中,戰馬飛躍奔騰,徐子先看準一個驚惶逃竄的持矟賊寇,對方長矟已斜,不具威脅,同時還想折身逃走,顧盼左右,進退失措,徐子先策馬從其身側跳過,右手障刀伸向前方一劃,他知道要將九分力氣用來穩住手臂和手腕,否則在巨大的沖擊力之下,用力過猛,不僅會砍中敵人,也會震傷自己,甚至很有可能骨裂骨折。 騎刀斫砍,并不是發力揮斬,除非是戰馬停滯在原地與敵交戰,在飛奔之時,只是順著戰馬突前奔騰的力量,利用刀鋒輕輕掠過就可以了! 在戰馬沖過,障刀劃過的一障,徐子先感覺手腕一震,若不是早有準備,怕是障刀要脫手而落。 再看時,那個持矟的賊寇已經被他斬落頭顱,沒有頭的身體還在向前走著,空洞的血rou模糊的脖頸在狂涌鮮血…… 徐子行沒有細看,他的戰馬已經撞入賊寇密集之處,不少人下意識的持矟或用長槍,大刀,長斧想向他攻擊過來。 他暴喝一聲,聲若春雷,身上感覺有無窮氣力。 障刀不停揮舞,砍削劈斬,不斷的將眼前之人,劈砍而死。 至此戰馬已經逐漸減速,徐子先的身側似乎皆敵人。 而身后的騎兵,卻是已經都沖過來了。 以一隊十人為一正面,二百人的騎兵分成二十排。 其中只有百余人是正經的每天都練的騎兵,為最前十排。 后十排則是這一次出戰的牙將們,其實騎術也相當不錯。 二百人排成寬大的正面,彼此相隔不到一步距離,戰馬與戰馬并肩,人和人持矟如墻而進,當者辟易! 幾乎是和徐子先同一瞬間,騎兵陣列猛然撞進了不足千人的賊寇陣中! 如林般的長矟幾乎是同時在戳刺任何一個目標,戰馬將攔在身前的賊寇撞飛,長矟刺穿柔弱的人體,帶出鮮血,血rou。 在奔騰的騎陣之前,沒有鐵甲,沒有列陣的輕步兵簡直就是一道餐前的點心,可以毫不費力的輕松拿下。 長矟之后,又是揮舞障刀的騎兵沖殺過來,他們彼此緊密相連,配合雖然生疏,但此時敵人已經毫無戰陣,甚至沒有抵抗,在障刀的揮舞之下,在可以攻擊的范圍之內,幾乎是沒有能站立著的賊寇了。 三分鐘不到的時間,二百騎兵直接打穿了敵陣,出現在劉益等人的面前。 “還看什么?”劉益舉起帶血的障刀,喝道“上前,配合騎兵殺敵!” “殺!” 武卒們爆發出猛烈的叫喊,士氣當然也是提振到最高,連弓手們都躍躍欲試,想抽出佩刀跟上來一起殺敵。 騎兵們個個浴血,正在轉過隊列,準備再度沖陣。 而此時此刻右翼的賊寇已經崩潰了,大量的人往江堤奔逃,他們過往的悍勇,戾氣,殺機,已經蕩然無存。 取勝可以獲得的百貫錢財固然令他們心動,但此時此刻更要緊的還是逃離這個血腥恐怖的戰場,對這些江湖客來說,這里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戰場,和他們經歷過的械斗般的廝殺,這里才是真實的戰場,血腥,高效,對手充滿紀律性,突前的動作都是那么的整齊劃一? 一個來自荊湖南路的刀客發出一聲哀嚎,他被追擊的騎兵一刀斬在后背,肌rou翻起,大量失血,他活不下去了。 臨死之前他在哀嘆,說什么武卒是新練幾個月的菜鳥,還不如他們荊湖南路的山民農夫?這些武卒比他見過的禁軍還要紀律嚴明,悍勇善戰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從始至終的堅韌與磐石般牢固的意志和陣列!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絲毫機會! 右翼崩潰,徐子先并沒有率騎兵追擊,而是下令騎兵收攏,繞開右翼武卒,由劉益率領追擊斬殺。 而騎兵開始整隊,準備突向左翼。 在秦東陽和葛家兄弟的率領下,左翼原本就占據上風,蒲家的牙將養在暗處,雖然偶有訓練,戰陣之法也不能和正規的軍隊相比。 所長之處在于蒲家的牙將比江湖刀客的裝具更好,有不少鐵甲,皮甲和鎖甲。 甲胄是朝廷嚴厲禁止民間擁有的重器,蒲家居然有不少甲胄,可見其早就有不臣之心。 騎兵陣列待發之時,左翼的蒲府牙將也崩潰了。 適才騎兵沖擊的威勢他們當然都看在眼里,三個戰場加起來不到三里范圍,處處燃燒的火光把江堤各處照映分明,騎兵沖刺之威令他們膽戰心驚,待看到騎兵將要沖過來時,這些牙將已經彈壓不住,哪怕林鳳山帶著人拼命拿刀槍阻攔,崩潰之勢已經難以阻止,待騎兵沖向左翼時,剩下的只是追殺而已了。 …… 小船上的徐子威還是維持著目瞪口呆的形狀,半響回不過神來。 徐子文眼神復雜,蘊含著深刻的痛苦,不甘,還有嫉妒和敬服等相當多的復雜神采。 哪怕是從理智來說,徐子文已經承認了徐子先比自己優秀的多的事實,但從一慣的傲氣和家世傳承來說,要想叫徐子文承認這一點,也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 但不管如何,眼睜睜的看到徐子先策馬殺敵,威風凜凜的一面,徐子文內心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忌憚和敬畏的情緒。 在此之前,盡管徐子先一路冒起,徐子文內心還是有較勁的想法和意志,這一次上船來觀戰,膝間始終放著一柄名貴的障刀,用意就在于此。 到此時此刻,徐子文恨不得把這柄障刀給丟到閩江里去,相比徐子先,自己拿把刀做什么?叫人看到了,恐怕牙齒都要笑掉了。 三人之中,惟有李谷保持鎮定,他面色陰沉,但語氣相當沉毅的道“徐子先此子,非除不可了!” “怎么除?”徐子威從鎮驚和迷茫的情緒中驚醒,看著李谷,不乏諷刺的道“以眼前南安團練的戰力,趙王府的幾百牙將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吧?蒲家再調幾千人過來,下場還是差不多……文武兩途,官場,刺殺,圍殺,恐怕都不能奏效吧?李先生號稱諸葛再世,不知道有什么真正有用的辦法?” “此子冒起太速,”李谷微笑著道“得罪的人太多,放心,會有人急著搶在我們之前出手……” 徐子威沉吟片刻,說道“福建路這里沒有機會了。” 李谷微覺詫異,眼前的這三公子看似粗豪,其實動起腦子來真的很快,最少比眼前的草包徐子文快多了。 看來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趙王其實一直倚重的是執掌王府武力的徐子威,原因并不光是徐子威的勇武和徐子文的文弱,從頭腦來說,徐子威也比徐子文強多了。 趙王自己未必是什么英杰才志之士,但最少在朝堂官場打滾了三十年了,識人之明總還是有的。 李谷頗為贊同徐子威的判斷,眼前的戰場說明一切! 一千六百多人的南安侯府和南安團練,力量足抵得一個軍甚至一個半軍的禁軍。 從戰斗力的表現來看,禁軍也不過就是如此。 此戰過后,南安團練獲得了大批有戰場經驗的武卒,實力會更上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