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漢哥說:“你把電腦放在梳妝臺上,對著你?!?/br> 明亮照做了。 漢哥說:“明亮,我愛你,你知道嗎?” 明亮說:“你今天怎么了?說這么傻的話!” 漢哥說:“我想說?!?/br> 明亮笑了:“那你就說吧!其實,我喜歡聽?!?/br> 漢哥說:“40年了,我遇到過很多人,但不知為什么,一直沒有走進婚姻。后來我知道了,老天注定的,讓我等著你?!?/br> 明亮說:“我不知道你在等我,不然我早來了,我繞了一個彎兒。其實我不該這么說,不繞那個彎兒就沒有小鱷了……父母總是看不到自己孩子身上的毛病,我經常反省自己是不是也有這個問題,你說,小鱷是不是太任性了?” 漢哥說:“今天我們不說小鱷,好嗎?” 明亮說:“嗯。但是你別忘了,明天我們要給她補上生日蛋糕?!?/br> 漢哥說:“如果有人因為愛我,躲在暗處算計你,你怕不怕?” 明亮說:“如果那是你老婆,我會感到羞愧,我會躲開,躲開她也躲開你。如果不是你老婆,我就不怕,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漢哥說:“是啊,我愛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明亮說:“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你知道是誰在害我了?” 漢哥說:“只是聊天罷了。你睡吧?!?/br> 明亮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說:“啊,這么晚了。” 漢哥說:“掛電話吧,別關視頻,你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我看著你。” 明亮換了睡衣在床上躺下來,說:“我睡了你就睡,好嗎?” 漢哥說:“好的,晚安。” 明亮說:“好夢?!?/br> 好夢——漢哥沒想到,這是明亮在正常世界里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兩個人掛了電話。 漢哥又看了看表,11點32分,離那個恐怖時刻還有28分鐘。 他一直注視著視頻中的明亮,她的神態很安詳,那么美。如果湊近她,會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明亮從來不用太濃的香水,只用清淡的,她說過,任何太濃的氣味都是一種不禮貌。她用的香水淡到什么程度呢?只有和她耳鬢廝磨的人才聞得到。 漢哥的耳朵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嚴密地聆聽著臥室之外的聲音。他覺得,碎花小鱷快出現了。 房間里十分安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漢哥毫無睡意,他盯著視頻中明亮的臉,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想象:她會不會就這么睡過去,永遠不再醒來了? 看看表,11點46分了! 視頻中的明亮一動不動。 突然,漢哥聽到了什么聲音,好像客廳里什么東西掉了,“啪”的一聲。明亮并沒有睜開眼睛。 這個家里只有明亮和碎花小鱷,明亮在床上躺著沒有動,毫無疑問,這個聲音是碎花小鱷弄出來的。 她在干什么? 她肯定從她的臥室走出來了,如果聲音來自她的臥室,隔著兩個門,漢哥不可能聽見。 碎花小鱷要來了? 攝像頭對準了明亮的床,漢哥看不到臥室的門。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繃緊了每一根神經。 看看表,11點49分,還有11分鐘。 有人咳嗽了一聲,趕緊用手捂住了。 漢哥意識到,這不是視頻中的聲音,而是他身邊的聲音!他把目光從視頻上移開,朝車外看了看。 外面很黑,只有路燈幽幽地亮著。 幾條甬道都空蕩蕩的,沒有人啊。 他按下車窗,繼續尋找,全身猛地一哆嗦——樹叢中站著一個人!不,那只是一張臉,并沒有身體! 前面說了,漢哥怕鬼,他在家睡覺的時候,夜夜都開著頂燈,現在他的車里卻黑著。他本來就提心吊膽,冷不丁看到那張臉,差點嚇昏過去。他死死盯住這個人,看了一會兒,終于看清楚了,這個人穿著深綠色的襯衣,深綠色的長褲,幾乎和樹葉的顏色一模一樣,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那里站著一個人。 此人面朝明亮家那棟樓,好像在施法。他的站姿很奇怪,金雞獨立,一條腿支撐身體,略微彎曲,另一條腿提起來,懸在半空。他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合在一起。 他是誰? 深更半夜,他在干什么? 漢哥咬咬牙,拉開車門,“噌”地一下跳出去,幾步就來到了這個人的跟前。如果對方真是鬼,漢哥肯定跟它拼了。 此人五十多歲,身材高大。 漢哥的腳步聲并沒有驚擾到他,他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漢哥低聲問道:“你在干什么?” 這個人閉著眼睛說:“練功?!?/br> 漢哥問:“你是這個小區的?” 這個人說:“此刻,我屬于整個天地?!?/br> 漢哥問:“你為什么穿著迷彩服?” 這個人說:“為了和大自然融為一體?!?/br> 想了想,漢哥突然問:“你貴姓?” 這個人說:“我姓侯。” 漢哥一愣:“你叫……侯先贊?” 對方顯然被漢哥擾亂了心緒,他皺了一下眉,睜開了眼睛:“你是誰?” 漢哥的心狂跳起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侯先贊?” 對方說:“我是侯先贊?!?/br> 漢哥突然沖上去,把對方撲了一個趔趄,他的另一條腿終于著地了,趕緊抓住了旁邊的樹:“你干什么?” 漢哥逼近了他的臉:“你是精神病院的大夫?” 這個人大怒:“我是退休的橋梁工程師!” 漢哥愣住了。 這個人不依不饒:“你有病嗎?” 漢哥說:“你認識明亮嗎?” 這個人說:“不認識!你趕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漢哥趕緊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一邊說一邊沖向了他的車。 這個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精神??!”接著,他離開樹叢,回家了。他家和明亮家在同一棟樓里。 漢哥迅速回到車里,看了看表,11點54分。 他盯緊了視頻。明亮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不見碎花小鱷出現。 時間過得太慢了。 一個保安走過來,他經過漢哥的車,趴在車窗上看了看,看到了發光的ipad,趕緊轉身走開了。 11點55分。 一盞路燈閃了閃,滅了。還好剩下的路燈都亮著。 11點56分。 一對男女走過來,在漢哥的車前吻在了一起。 11點57分。 男女分開了,女的走進了明亮家那棟樓,男的目送她。 11點58分。 男的轉身離開。 11點59分。 那盞滅掉的路燈忽然又亮起來…… 這些漢哥都沒看到,他的雙眼一直死死盯著那個視頻。 ipad上的時間一下變成了00:00! 視頻中傳來了敲門聲——“當,當,當?!?/br> 漢哥哆嗦了一下。 是的,有人在敲明亮臥室的門! 明亮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那個人繼續敲門,很輕很輕:“當,當,當?!?/br> 明亮問:“小鱷?” 視頻里傳來碎花小鱷的聲音:“是我?!?/br> 明亮坐起來,說:“你進來吧。” 漢哥聽見臥室門被拉開了。他屏住了呼吸,隨時準備沖上樓去。 明亮瞇著眼睛說:“小鱷,你怎么還不睡?幾點了?” 漢哥看不到碎花小鱷的人,只能聽見她的聲音:“12點了?!?/br> 明亮說:“我沒事了,你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