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這前山其實是個連綿的山脈,好在不算太高也不陡峭,承飏拿著柴刀走在前頭,時不時清理一下被雜枝荊棘遮掩的小路,這二月雖已入春,但是一場倒春寒讓林中鮮有鳥鳴,倒是在小路兩旁參天的古樹上,時不時有幾只小松鼠在跳來跳去,到處覓食。 就因為米家灣周圍古樹多,自然野雞野兔野豬之類的野味也是很多,來打獵的人除了米家灣本村的,還有其他村甚至其他鄉的,所以那個下套子的人深究起來還真不知道是誰。 兩人一路走一路探討著,在山和山之間的一處崖壁旁,米久德坐下點起旱煙抽了起來,而那條大黃狗聽話地蜷縮在他身邊,爬了這么久的山,身體也不比從前了,感覺有些累了。 承飏則從一種藤蔓植物上摘下兩片大大葉面光滑的葉子,把葉子卷成漏斗狀,接了一些崖壁上木質水渠留下來的山泉水喝了起來,清涼可口的山泉水把一身的倦意都消散了。見米久德也抽完了一桿煙,又接了些山泉水遞給了他。 “叔公,這崖壁上的水渠是誰修的?”這個問題承飏一直很好奇,小時候砍柴的時候這水渠就有了,在這高高的懸崖上修一條木板搭建的水渠下來,應該很困難吧?可是問了父親他也不知道。 “這個水渠啊,是我們以前的先人修的,在我小的時候就有了,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米久德喝完水,又忍不住掏煙袋裝起煙絲。 “那時候就有了?在這么高的懸崖上修這么一條水渠,該有多難!”承飏抬頭望著崖壁上的水渠有些感慨。 米久德吧唧吧唧地抽了兩口煙,聽到承飏的感慨,不禁笑了起來“以我們先人的智慧和膽識,這小小崖壁上的水渠算什么。” 承飏聽聞后也笑著附和著說“也是,我們祖先長城運河那么大個的都修的了,還有什么修不了的。” “這就對咯,我們的祖先是這個,”說著,米久德伸出一個大拇指,繼而說道“我們的祖先庇佑恩澤著后人,我們這輩也不能給他們丟臉。” “叔公說的是,我都記住了!” 對于承飏的謙遜,米久德很是喜歡,抽完那桿煙,起身拍拍屁股兩人又繼續朝承良說的地方前進。 又走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兩人終于來到承良說的地點,這個地方位于另一座山的山腰處,因為平時來砍柴的人不是很多,茅草和荊棘叢生,自然也是野生動物們經常活動的地方。 承飏讓米久德找個平坦的地方坐著休息,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在周圍開始尋找別人下的套子。 “小心點,別被夾到了。”見尋著了一個,米久德叮囑著準備解套的承飏。 “曉得,我會小心的。”這是那種鐵質的尖口獵夾,一旦野生動物被夾到,不是腿斷就是喪命,好在要解下這個套子并不是很難。 陸陸續續,承飏在這周圍又找到兩個其他的鋼絲套子,慶幸的是找到的這幾個套子都是空的,大概是這套子也沒下多久就被發現了。 “走,我們再到其他地方轉轉。”米久德起身,又帶著承飏去了另一個有可能下套的地方。 在一條岔路口,米久德突然停了下來,盯著一處茅草叢生的地方用手示意承飏別出聲,而身邊的大黃狗豎著耳朵也警覺地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大黃狗突然朝茅草叢沖了過去,一只灰白色的大兔子也從茅草叢里蹦了出來,見是只兔子,米久德連忙叫住大黃狗,不讓它繼續追趕。 “還好是兔子,要是野豬就麻煩了,那東西傷起人來跟老蟲(老虎)一樣狠。”米久德彎下腰用手安撫著因為不能去追而嗚嗚直叫的大黃。 “這山里還有老蟲嗎?”在小時候,這邊山里老蟲叼人的事情,承飏多少還是記得的。 “現在老蟲沒有了,野豬倒是挺多的,去年的時候,我跟你嗲嗲一起上山挖葛根,還被野豬給搶了。” “是嗎?我還沒聽我嗲嗲說起過,叔公你能說說嗎?”承飏有些新奇地探問。 米久德笑著示意邊走邊說,原來,去年的時候長勝和米久德到山上挖葛根,好不容易挖了幾十斤,準備再挖一處就收工回家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一頭長著大獠牙,目測有兩百多斤的大野豬,米久德和長勝兩人被嚇得夠嗆,手忙腳亂地找個棵就近的樹爬了上去,然后就眼睜睜看著那頭大野豬把辛辛苦苦挖的葛根給吃的不成樣了。 “就那次,我跟你嗲嗲吸取了個教訓,以后挖葛根,得找個樹杈放著,不然,那都是給野豬挖的。” 承飏被逗笑了“村里現在都不打野豬了嗎?” “當然打,那家伙生崽能力又強,還經常喜歡帶著一些小崽們禍害莊稼,所以村里現在還會組織圍獵,還有一些外鄉人也會來我們這邊趕野豬,就是我年紀大了,這山頭追到哪山頭的跑不動了,就等他們年輕人去趕場伙啰。” 對于圍捕野豬承飏雖沒有參與過,但是父親參加過幾次,所以也有耳聞,以前村里一起圍捕的時候,村里的勞力幾乎傾巢出動,然后把野豬圍在一個山頭,槍法好的拿著火銃守在野豬可能竄逃的路口,每次圍獵來的野豬,全村按戶都會分點,雖然累人也著實好玩。 “叔公說那里話,你還硬朗的很,等過幾年我回來了,你再教我怎么圍獵。”承飏說的興致勃勃。 “好,你們當過兵的槍法都不差,等你下次回來,我再教你。” “叔公,這可是說好的,下次等圍獵季節回來你可得教我。” 兩個人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興致盎然,在米久德后面說的那個地方承飏并沒有尋得套子,見天色也不早了,就地砍了擔柴,便挑著往回趕。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麻,承飏洗了手進了火塘屋,母親正在盛飯,承飏主動跟父親把今天進山的情況簡單的匯報了下,好在父親沒有繼續擺臉色不理不睬,只是面無表情地詢問了下情況,這讓承飏在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看了眼給自己使眼色的母親,便立即明白這個下午,母親應該也在給父親繼續做思想工作,并且已經奏效。 承飏陪著笑意詳細地回答父親的詢問,而后又主動給父親陪不是,并且又分析了找芳華不比找城里姑娘差的種種原由,順便還把芳華夸贊了一番。 長勝沒有吭聲,就那么靜靜地聽著,扒完了一碗飯后,對承飏不咸不淡地說道“你從南京給我們帶回來的糕點,家里留兩盒就行,其他的給你舅舅家帶兩盒,還有就送給你四太爺家。” 見承飏有些愣神地看著自己,長勝把碗遞給羅華英,示意她再盛一碗,嘆著氣繼而說道“現在木已成舟,我還能說什么呀!去你四太爺家的東西至少也是要拿的出手的,還有,你看看這兩天先去鄉里跟芳華姑,芳華,先去打聲招呼,再就便去供銷社挑挑去她家的東西。” “好嘞!”承飏見父親的態度真的轉變,高興的簡直要眉飛色舞,把承飏的喜悅都看在眼中的羅華英也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這大概就是老人們常說的,兒大不由娘吧,不過,只要孩子們好,也就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