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符九沉默地站在一旁望天,不發表意見。 “不用如此小心,有我呢。”虞月卓將帕子揣回懷里,然后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著。 “我習慣了。”阿萌淡淡地說,也許烏鴉嘴的代價便是她倒霉的命運,稍不小心便會發生各種意外,使得她從小到大三天兩頭的受傷,養成了她做事習慣慢吞吞及小心的性子。 虞月卓顯然也記起小時候她的倒霉相,不由抿嘴一笑,牽緊了她的手,樂道:“有我在身邊,你不需要如此小心,無論何時,我會護著你。” 阿萌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不明,但沒有煞風景地去反駁。 俗話說下山容易上山難,果然下山花的時間比起上山時還少了一半多的時間不止。到了秋山腳下,爆布的聲音隆隆作響,山腳下依然游人頗多。 走過了瀑布,阿萌看著河床上閃著漂亮光澤的雨花石,突然扯了下虞月卓的衣服,在他詢問地看過來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去拾幾枚雨花石作紀念。”她習慣了同他對著干,突然之間用這種類似撒嬌的語氣同他說話,實在是有些別扭。 虞月卓心情極好,捏了捏她的臉,然后在她驚愕的目光中,身體倏然而起,身姿輕盈落在河中央,腳尖一點水上泅開一個水暈,然后很快又疾退回她身邊。這一系列的動作,不過瞬息之間,甚至有些人還未看清楚便結束了。 一只手攤在她面前,手心里有些水漬,還躺了三枚瑩潤如鵝卵石的雨花石,十分漂亮,阿萌一眼便喜歡上。 “夠不夠?”虞月卓笑盈盈地問。 “夠了夠了!”阿萌欣喜地接過,無視周遭反應過來的游人投來的驚奇佩服的目光,細細摩挲著三枚像鴿蛋一樣大的雨花石,可能是剛從河里撈出來的,石子入手時感覺很清涼,連太陽的熱度也去了幾分。 此處是大楚皇朝遠近盛名的風景名盛,來此游玩的不只有皇公貴族與尋常百姓,還有一些也是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士,是以剛才虞月卓炫的那手并沒有惹起什么轟動,只是讓一些目睹他身手的人贊嘆多過驚奇。 阿萌把玩一陣,然后抬頭對眼里略帶得色的男人說道:“虞月卓,好像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耶。嗯,雖然只是幾顆從河里撈起來的石子,但挺漂亮的。”說著,舉了舉手中的石子,朝著某位將軍又是一笑,娃娃臉精致可愛。 “……” 男人的得色僵在了臉上,那張俊雅的臉形成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符九和知春同時低下腦袋,心中默默吐槽:小姐(夫人)不打擊將軍就不舒服么? 等上了馬車后,阿萌仍在玩著三枚雨花石時,突然被人摟住,整個人坐到了男人懷里,男人低首與她額頭相抵,四目相對,可以瞧清楚彼此的神情。 “回家后,我將將軍府里所有的田產地契及庫房的鑰匙皆送與你。”虞月卓想了想,又道,“我自己也送給你。” 要送就送最大頭的,這是虞月卓的想法。他連自己都送給她了,也算彌補了以前疏忽的不足了罷。想罷,男人心頭繼續得意,認為自己能想出將自己送給她,看她還有什么好挑剔的。 阿萌眨了下眼睛,然后嘴角抽搐。 所以說,這是某位將軍的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還是被打擊得精神不正常了? “不用了,府里還有娘和月娟,她們知道你將月娟的嫁妝都送了,不找你拼命才怪。”阿萌很理智地拒絕了,感動是有的,但感動之后現實讓她認清楚一些事情,可不敢拿僑托大。“還有,你本來就是我的人了,送不送都沒啥區別。”結婚了,就是自己的男人,阿萌已經將他圈為自己的東西了,所以有些理所當然。 “誒。”虞月卓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說,頓時雙目發亮,忍不住低頭咬了她的臉蛋一下,笑道:“原來我已經是你的了么?怎地我不知道?” 阿萌再次低首,作玩石子狀,由著他自個樂去——雖然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樂的,反而有些臉紅。 “嗯,看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也不用送什么了,反正我的都是你的了。”虞月卓說著,用一種將她揉進懷里一樣的力度擁抱著她,“自然,你也是我的。” “……” 阿萌掙扎半晌,沒法掙脫他的懷抱,終于放棄了,他愛咋樣就咋樣。 過了會兒,虞月卓繼續說道:“月娟的嫁妝自是已經準備,將軍府不差她那點嫁妝。回京后,將軍府就交給你了,你愛怎么折騰都行。” 許是自己打下來的東西,他最有權力處置,使得他分外地大方。曾經混過江湖的人,對那等名利富貴并不像正真的世家子一般看重,它們的存在只是給他更高級的一種享受罷了。 阿萌聽罷,總覺得這話似乎有什么不對,而看他那有些漠然的神色,再一次肯定了他并不如外界傳聞般待唯一的親妹有求必應,甚至過于冷淡了。 阿萌不想糾結虞月娟這小姑子的事情,低頭佯裝不在意地玩著雨花石。不過虞月卓并不想她逃避,抬起她的臉含笑道:“既然你愛我已經愛到不行,我的東西也是你的東西了。我給了你這么多好東西,你是不是有所表示?” “……” 阿萌差點給這位將軍爺跪了,有些痛苦地想叫他別再說這句“你愛我愛到不行”,真讓她覺得諷刺得不行。這話自從昨晚開始,他已經說了好幾遍了,每回與她親熱時,總會帶上這么一句,然后便是各種折騰,美其名日:“既然你愛我愛到不行,我自然要回應你的感情,乖,咱們再換個姿勢~~” 看那位明明性格惡劣得不行,但此時一雙眼睛期盼地看著她示意她快快回應的男人,阿萌突然明白,這男人無論看起來多強大,性格多惡劣,但在感情上,卻是個毛頭小子,并且愛聽她說甜言蜜語的毛頭小子,總是極盡所能地逼著她對他說一些類似的表白之語,然后等她說完,就是對她各種折騰,她是腦抽了才會再對他說那種話! 阿萌猶豫了下,然后湊過去,含住他的唇,算是回應他送自己禮物的回禮,心中各種苦逼。 **** 苦逼的阿萌和春風得意的將軍爺回到虞州城時,已經近傍晚了。 進到虞州城,并沒有直接回虞家祖宅,而是讓馬車駕到虞州城的一家有名的客棧用晚膳。 用了一頓豐富的晚膳,阿萌肚子撐得不想坐馬車,想去走走消食。虞月卓見她捂著肚子一臉難受,有些憐惜地揉揉她的肚子,然后打發了車夫先回虞府,他帶著阿萌及兩個下人走路回去。 “都怪你,總是叫我吃吃吃!就算你想將我當豬養,但也要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吧……”阿萌憤憤地埋怨著某位將軍。 虞月卓十分好脾氣地聽著她的埋怨,柔聲道:“知道了,下回我會注意的。”雖然讓她難受有點心虛,但她吃東西時,鼓著張包子臉嚼東西的模樣,可愛得像只小狗,讓他總想給她塞多一些,不知不覺中,就讓她吃撐了。 虞月卓摸摸鼻子,端著一臉高雅的笑意,讓人看不到他心里的心虛,只覺得他十分好脾氣,對一旁的女子分外寵愛,看起來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讓人羨慕。阿萌發現這一點,自然黑線不已,再瞧某個男人,似乎極享受旁人羨慕的目光,更熱衷于對她表達寵愛之類的了。 阿萌:=__=!他比自己這個穿越的還要開放,算什么啊…… 走過一條街道口,與周遭不同的熱鬧與奢華讓阿萌停下腳步好奇地望去,街邊大多是裝飾精巧主豪華的三層樓閣,每座樓前都掛上了紅燈籠,門前或樓上敞開的窗口都有妝容妖艷、穿著清涼的女子對著過往的男人揮著帕子嬌笑,每等有男人經過時,馬上過來攀住他的手臂依在男人懷里同他們走進樓里…… 不同于知春這個純情到啥都不懂的小丫頭,其余三人一眼便明白此處是什么地方。只稍一眼,虞月卓臉上笑容微淡,眼里閃過厭惡,拉著阿萌就要離開,免得教壞了他家小阿萌。符九也趕緊扯著還在好奇張望的丫環一起離開,兩個男人心里同時黑線不已,不知怎么會走到這地方。 “別遮啦,我就只是看一眼。” 阿萌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見過古代煙花之地,她也沒有那個膽子去這種“穿越女必去之地”,所以想多瞧兩眼,過過眼癮,但她身旁的男人顯然極是厭惡,不愿在此處多呆,特別是見到她竟然好奇張望時,頓時惡劣地用手掌掩住了她的眼睛。 “九弟,九弟妹,真巧啊,你們剛回來么?” 正在阿萌努力將遮住眼睛的大手拉下時,身后響起了一道聲音。 幾人回首望去,卻見是穿著一身絲綢華衣的虞月熾,他搖著一把畫風精致的水墨折扇,看起來風度翩翩。身旁還有幾個穿著錦衣的公子哥兒,見到他們,雖然有些驚奇,但對著虞月卓時,皆是一副曖昧的表情,再用一種略微yin邪的目光掃向一旁的阿萌,一臉“我懂你懂”的模樣。 不過,等他們聽到虞月熾介紹了虞月卓的身份時,在場的公子哥兒都露出了熱切的眼神,表情倒是恭敬了許多,不敢再用那種冒失的目光打量阿萌這位將軍夫人。 當朝的靖遠大將軍啊,現下大楚皇朝風頭最勁之人,連皇子百官也得避其鋒芒的年輕將軍,深得帝寵。他一句話,就抵得過他們努力一輩子的打拼了,現在誰人不巴結?雖然聽說他帶著新婚妻子回虞州城省親,但他們這些只是家族的小輩卻是沒有那資格去拜見大將軍的。現在卻在這里意外巧遇,如何不教他們開心,說不定給他個好印象,等他回京后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比等著家族的安排更有效率。 虞月卓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在那將幕未幕的天色中,仿佛周遭所有一切成了他的背景色,天地間只有他一人,那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高華的氣度無不教人心折敬佩,比在場的這些虞州城的世家之子更像一位百年世家所出的高門子弟,不知情的人幾乎無法相信如此的男人會是一名武將。 虞月卓略微矜持地與在場的人頷首致意,方看向虞月熾,笑容越發的高華明雅:“五哥今日倒是好興致。” 虞月熾瞥了一眼站在虞月卓身旁的阿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紅,略有些尷尬地說:“只是路過,路過。” 見狀,在場的那些原本正打算今晚包個青樓場子好好放縱一翻的公子們突然也臉紅了,特別是在瞄見一身高華氣度的將軍,再對比自己的德行,突然有種自己污穢又齷齪的自卑感,趕緊附和虞月熾的話,只是路過罷了。 為了表明自己只是路過,虞月熾生生地將朝向花街的腳步轉向了一邊的賣各種雜貨的街道,其余的跟屁蟲們也訕笑著跟他轉了個方向,正準備徹離時,突然異變徒生,幾名黑衣劍客從一旁的街道中躥出來,二話不說舉刀砍來。 虞月卓反應極快,在一群人被突然的事情嚇傻時,一手攬住阿萌一個旋身躲過,然后將那么個偷襲的黑衣人狠狠踢飛,使之砸向那幾個世家公子之中,生生砸倒了幾名世家公子。雖然黑衣人的數量多,但虞月卓并未傷人,只是每一個都仿佛“不小心”地踢到了那些躲避不及的公子之間,砸得他們哭爹喊娘,狼狽不堪,甚至有兩個被砸得吐了口血,人事不醒。 符九很快上前點了那些黑衣人的xue道,然后撕下他們的外衣將他們綁起來,主仆倆一個踹人一個綁,合作無間,不一會兒已經清理了這些黑衣人。 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了人,那些百姓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早已經躲了。 “九弟、九弟妹,你們沒事吧?”虞月熾跑過來,一臉關心地問。 阿萌瞥了他一眼,相比他的那些朋友,虞月熾臉不紅氣不喘,還有閑心過來獻殷勤,看來也是個有城府的主兒,倒是消彌了些那天早上的壞印象。 虞月卓淡淡一笑,“五哥,虞州城你熟,接下來便交給你了。” “放心,為兄會處理。”虞月熾滿口應道,看了眼地上仍在哀哀叫著的所謂的“朋友”,目光一閃,低聲道:“看這些人的行動,似乎都是針對于你。九弟,這兩天咱們祖宅也來了幾批刺客,經調查,有大半是江湖人士,據聞因你而起,幾位叔公和叔伯皆有些惱怒。” 虞月卓聽罷,唇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知道了,多謝五哥提點。” 言罷,兩人不再多話,虞月卓攜帶著阿萌離開,很快地,不遠處便響起了巡城衙役的聲音。 虞月熾目送兩人離開,又看了下他那群受傷不輕的朋友,突然慶幸那天早上他莫名其妙的跌倒,使得他沒有調戲成那位九弟妹,不然也許他現在已經被那位表面風光內里兇殘的堂弟折了手腳躺在床上養傷了。 虞月熾可是清楚地瞧見這些人先前不過是將九弟妹當成了風塵女子而多瞧了幾眼罷了,結果就被虞月卓砸傷砸殘了,這醋勁兒還真是大。 42章 番外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樹梢鳥在叫 我們不知怎么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 “虞兄弟,許久不見了,恭喜你回京述職。咦,這是……” 年輕俊雅的男人臉上含笑,將抓著他手的小男孩推向前,對昔日同窗好友介紹道:“羅兄,這是犬子,名月卓。月卓,這是羅叔叔。” 五歲大的男孩長得白白嫩嫩的,還像顆桃壽包子一樣,臉上掛著溫雅柔和的笑容,有模有樣地對羅弘昌施了一禮,“羅叔叔好!” “好好好,月卓真乖!”羅弘昌高興地摸摸男孩的腦袋,從腰間拿下一枚玉佩放到他白嫩嫩的手心里,不容拒絕地地說:“來,這是叔叔給你的見面禮。”然后對有些不認同的虞父說道:“虞兄弟,月卓長得像你,脾氣也像,此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虞父聽罷,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苦澀之意。 羅弘昌看罷,心里微嘆息,知他因為生母出身的原因,在虞家的處境并不太好,使得他滿腹才華卻只能受兄弟與家族的壓制,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兩人寒暄幾句后,開始愉快地敘起舊來,雙方都有幾年未見,有很多話要說。一旁的男孩有些無趣地坐在父親身邊,好奇地瞧了瞧,一眼便瞧見院前不遠處的一片桃花林,扯了扯父親的袖子,在父親看過來時,笑瞇瞇地說:“爹爹,月卓想看花~~”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京城各處的桃花開得爛漫,十分吸引人。 羅弘昌聽罷,拍拍額頭,笑著說道:“差點忘記了月卓還小,可不耐煩咱們的談話,去吧,叔叔準了。” 見父親笑著點頭,男孩高興地跳下椅子,朝羅父行了一禮,“謝謝叔叔。爹,月卓去看花了。” 目送男孩小小的身子走進院中,兩個男人同時收回目光,羅弘昌笑道:“虞兄,月卓小小年紀已這般沉穩知禮,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你有了個好兒子。” 虞父笑而不語。 ****** 輕易地甩開了羅府安排照顧他的仆人,男孩穿梭在桃花林中,臉上掛著狡黠的笑意,看他輕車熟路的動作,想來是經常干這種事了。 男孩穿過桃花林,看到不遠處的涼亭里,欄桿上坐了一個很小的團子,像根木頭般沒反應。男孩眨了下眼睛,然后跳到那小團子面前,這才看清楚這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娃娃,呆呆萌萌地坐在那兒,看起來就像做工精致的陶瓷娃娃,可以隨意玩弄。 男孩雖然不喜歡陶瓷娃娃這種姑娘家的東西,但不可否認這個呆呆的娃娃讓他手癢癢的好想戳幾下,看她會不會有反應。 想干就干,男孩直接伸出白嫩嫩的手,將坐在欄桿上發呆的娃娃狠狠一戳。 咚! 看到那娃娃連反抗一下都沒有就直接往后仰倒在涼亭外,男孩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然后趕緊撲到欄桿前,就看到直挺挺地倒在草地上的娃娃,眨巴著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終于有了焦距的眼睛呆呆萌萌地瞅著自己。 好可愛,好想欺負哦~~ 男孩心花怒放,心癢癢的再次想欺負她,趕緊翻過只及他胸脯高的欄桿,跳到草地上,又伸手去戳那仍躺在草地上的娃娃。 “你是誰,真好玩,月卓以后養你好不好?”男孩問道。 那娃娃仍有些呆滯地看著他,待終于消化了他的話,黑眼睛里有了十分明亮的神彩。 “……養你妹!”娃娃軟嫩嫩的聲音憤怒地說,但因人小聲音也細,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哎呀呀,連聲音也好想欺負呢。 男孩萬分高興地趴在娃娃身邊,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會不會弄臟,伸出小胖手在她臉上戳來戳去,“月卓還沒有meimei呢,爹說讓娘給月卓生一個~~” 終于感覺到后背很疼的娃娃更怒了,拍下他的手,咬牙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