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南巡回
為慶賀顧婉宜遷入訟秀閣,顧奕章給顧婉宜搬來了兩盆墨蘭,顧奕承則送了一個海棠樹盆景,兩人趁著白日有空親自過來看望meimei。 顧婉宜對于哥哥們送的禮都笑納了,讓丫鬟通通都放到自己的書房里去。 顧婉宜的書房還沒布置妥當,顧奕章轉(zhuǎn)悠了一圈,出了幾個主意,還許諾去外頭給顧婉宜找一些如今時興又有意思的擺件回來。 顧婉宜道“你明年要科考了,不要為了我這點小事浪費功夫了。” 被顧奕章作勢敲了一下頭“和我還弄這些虛禮。放心,費不了我多少功夫。” 顧奕承接著道“大哥忙科考,還有我呢,你想想還有什么想要的,到時候讓丫鬟給傳個話,我就給你買回來了。上次你說喜歡那個小船風鈴,那店里還有很多其他樣式的呢,我都給你買回來?”在顧家,顧奕連是大哥,但是從顧廷崢的兒子來說,顧奕章才是大哥。 顧奕承性子跳脫,最喜歡往外頭跑。 顧婉宜拒絕道“那些東西有一兩樣就稀罕新鮮,多了就不稀奇了。其實我真有一些要緊的東西要置辦的,到時再與你說,到時還要你費心呢。” 兩兄弟齊問道“要置辦什么?” 顧婉宜笑道“我如今只有個想法,還不知道怎么做呢?老祖宗后年八0大壽,我打算給她繡一整套的農(nóng)家樂,到時做成屏風。這世上的屏風多是花鳥魚蟲、奇禽異獸之類的,老祖宗不喜歡這些。繡東西我們姐妹的在行,但是如何去外頭定制屏架,要什么木頭,找好的手藝人這些我們可就難辦了,這些還得你們來,木頭什么不必要貴重的,最重要的是工人手藝要好。” 顧奕承聽了道“這些好辦,我去打聽,保管給你找好的人來做。” 顧奕章問道“你一個人繡,豈不是要繡很久,能繡得過來嗎?” 顧婉宜的意思是要做大屏風,起碼十來扇,不是小活計。 “不止我一個人繡,到時候我和大jiejie、二jiejie她們商量一塊兒繡,你們幫我們將屏架做好,這個禮物算是我們一眾孫輩給老祖宗的大禮,老祖宗肯定喜歡的。” 顧奕承笑了“那我們就占你的光了,到時可要算上我們的份。” 顧奕章道“這個禮物好,老祖宗這么疼你,再費心些也是應該的。” 顧婉宜點頭道“所以從今年起我就要開始準備繡了,屏風至少要做成十扇,這樣擺起來才好看。屏架和工人的錢我也存著了一些,二哥哥你去打聽打聽大概需要多少錢,這一兩年我再存一些看夠不夠。”顧奕章先就笑了“錢的事還用你cao心,既然算我們的份,這錢我們還能不出。” 盛夏六月,出巡了快半年的皇帝終于回京了。 顧閣老的兒子、女婿都在江南,南巡的諸事早已經(jīng)得到消息。 例如先周皇后之父周弼成南巡途中被告發(fā)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已被押解回京了。太子求情,同被斥。但是張?zhí)蟀l(fā)難,周家諸人均有所牽連,皇帝回京后,除周弼成外,太子的舅舅們紛紛被免職,有的也下了大獄。 太子回京后就閉居東宮,不知道情況如何。 自皇帝回京后,顧家的局勢都緊張起來,顧婉宜等人的小宴沒能辦得起來,就是家下奴仆們說話的聲音都輕了許多。 顧婉宜也很關心祖父的這個學生如何了,擔心他若是倒下去,顧家會不會就此受牽連,在譚夫人那里聽到的,周家已經(jīng)被抄家了。 顧閣老照常上朝,見不到太子也不著急,甚至還有閑心履行與孫女的約定,給顧婉宜畫了十幅農(nóng)家樂做花樣。 顧婉宜陪在顧閣老旁邊給他配墨,看他揮毫直潑,沒一會兒就畫好了一幅孩童嬉戲圖。 顧婉宜將畫好的搬至另一邊,然后繼續(xù)看顧閣老作畫。 顧培生的畫技是一絕,顧婉宜這些年與祖父習畫,雖有所小成,但是仍覺得不太能出手。繡品好壞,與繡藝的關系很大,但是與花樣的構思也有極大的關系,顧婉宜覺得她們姐妹幾個的女工雖還不錯,但是肯定不能與外頭出名的繡娘相比,好在她們是為了這份心意,所以為了繡出別出心裁的繡品,只能求助于顧閣老了。 等顧閣老將春花爛漫、農(nóng)夫下地、農(nóng)婦織布、溪邊流水淙淙、孩童庭院嬉戲、少年讀書寫字、忙碌秋收、雞鴨啄食、鄉(xiāng)間冬雪、炕頭天倫之樂十幅圖全作好,大半日都過去了。 顧閣老揮了揮手臂放松,今天起了興致,畫得也順利,沒有一幅是不滿意的。 顧婉宜將十幅圖都放好后,回來興匆匆同顧閣老道“祖父,您畫的真好,我都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繡好了。” 顧閣老在書房里轉(zhuǎn)圈圈松動筋骨,聞言道“敢情你一開始說那些大話是來坑我的畫的,要不是你是給老祖宗的禮物,我才不給你畫呢。如今畫都畫了,要是繡不出好的,我可要將畫收回。” 顧婉宜才不祖父的威脅,笑嘻嘻道“我肯定會好好繡的,就是擔心會辜負您的畫了,聽說您的畫和字在外頭能賣上白兩銀子呢。” 顧閣老聽這話笑了“在家里從哪里聽來的這些閑言閑語?拿你祖父尋開心呢?祖父的畫要真值那么多銀子,祖父也不用當這閣老了,天天作畫去賣去。” 顧培生的字畫在外頭還真值那么多銀子,不過除了字畫的原因,當然也是因為他是一朝閣老。 顧婉宜看他心情不錯,想著他怎么就不擔心太子的事呢。這些日子譚夫人、趙氏那里都讓顧婉宜覺得壓抑,唯有顧閣老這里一直輕悠悠的。 顧閣老看出她的小心思,道“一天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顧婉宜忍了一天終于忍不住了,蹭蹭到顧閣老旁邊小聲問他道“祖父,太子是被關起來了嗎?皇上是不是要廢掉太子啊?” 顧閣老橫眉看著說著大逆不道的話的孫女,顧婉宜心虛低頭道“我不上外頭去說,我就是問問您嘛。” 孫女一派天真,所思所想也最簡單,但是朝中的事錯綜復雜,世家間的關系千絲萬縷,還有后宮,自來都說后宮不可干政,但是后宮的人是跟前朝世家有著莫大關系的人,也是一個影響政治的重大因素。 但是顧婉宜的問話也提醒了顧閣老:皇上是不是想廢太子? 這個問題的核心讓顧閣老給忽略了,他自認這些年作為的太子的老師是因為尊圣命,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緊守本分,并沒有與周家攪到一起去,他不怕太子倒臺,太子倒臺不會牽連到他。但他始終做過太子的老師,皇上不會因此另眼看他,其他人呢? 顧閣老同孫女道“這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顧婉宜疑惑地歪著頭道“廢不廢太子不是皇上說了算的嗎?皇上是最大的人啊,太子是皇上的兒子,皇上要是不想廢太子太子肯定就沒事,皇上要是想廢太子,太子怕就不行了。” 顧閣老斥她道“這話不要亂說。” 她也只與祖父說啊,老祖宗不懂這些事,要是在譚夫人那里說這話,一定會被罰的。 顧閣老見孫女一副擔憂的樣子,笑她道“這些事不用你cao心,自有皇上cao心呢。” 被取笑了,顧婉宜想大概顧家應該是不要緊的,至于那倒霉的太子殿下,她也的確顧不上,看著挺好的一個人,怎么就出了這種事呢。 而且周家被抄了,也不知道周jiejie如何了?怎么說周家也是先皇后的娘家,皇帝應該念舊情的吧。 這個時候又不好和趙氏譚夫人打聽周jiejie的事。 顧閣老也不知道周家會倒霉到什么地步,周老國公是已經(jīng)不成了,幾個兒子都下了大獄,抄沒家產(chǎn),女眷們暫時還未知道如何,幸好周家還有個老祖宗,是大長公主,皇帝的姑祖母,皇帝總會姑祖母的面子。 顧婉宜回訟秀閣的時候心里還在想,周家多大的一個家族,說倒就倒了,從前自己雖然和周jiejie要好,可也知道周家有多顯赫,只要去周家一趟都小心翼翼的,自家祖父是閣老,也是當朝大員了,可看周家的人,才知道名門望族與他們草根之家有多少差異,可惜在皇帝面前,這些都算不上什么。周家因先皇后、太子日漸顯赫,也因皇家而衰落,成于此敗于此。 顧婉宜如今才領悟到了皇權的威力,像是顧家,只因顧閣老任著東宮的老師,太子如今還未被皇上如何呢,譚夫人等人就已經(jīng)坐不住了。 顧婉宜也只是感嘆一番,如今她憂心這些事完全沒一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