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痘
王嬤嬤、尤二娘這兩人下去之后,譚夫人吩咐幾個女孩兒上學去。 “家里請了先生來,不求你們做什么才女,只要知規矩明事理我就放心了。” 顧婉宜等人便告退上學去,顧婉雪路上忍不住道“聽說四meimei在江南一帶才名遠播,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唉,可惜她一直在江南,咱們也沒能見上過一面,她年紀比咱們還要小呢。” 顧婉宜道“等以后她回了京,你便見到了。依我說,你的才氣也不小呢,哪次先生不夸你的。” 顧婉雪搖搖頭道“你不知道,咱們不過讀讀書認認字罷了,哪里當得真。聽說人家南邊的女孩兒,什么琴棋書畫都不在話下,咱們要是與人家比起來,真是粗笨得緊。” 顧婉宜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這你聽誰說的,我從未聽過這種話,什么琴棋書畫的,南邊的女孩兒竟有那么多閑功夫全學這些個。若有一兩個出挑的全都學我是信的,別的不說,咱們京里也有這樣的人物,王家jiejie就會作畫,而且畫得可好了;我還聽過周家jiejie彈琴,也彈的好。” 顧瓊芳聽了也道“咱們京中不比這個,所以她們名聲不顯,其實這也沒什么,江南一帶的人就喜歡寫詩啊、詞啊、歌啊、曲啊的,所以那邊也看中女孩兒的才名。” 顧婉宜倒是贊同這話“三姑姑說的是,各地不一樣。其實我倒是想學琴來著,周jiejie說我不是不這塊料。” 說著看向自己的手“這手不好,彈不好琴。” 惹得眾人都笑了“這與手有什么關系,分明是你懶怠學。” 顧婉宜不在意眾人的取笑,點點頭道“我雖不會彈琴,會聽就行了,要是能找個人來天天談給我聽就好了。” 眾人又笑“美得你,還找人天天彈給你聽呢。” 到了學上,大家方才停止了調笑。 顧家是請了三個女先生來家里的,一個教女則女戒女訓,一個教經史書籍,另外一個教寫字看賬之類,請這三個人,譚夫人頗花費了一番心思,只盼著自家女孩兒不輸給旁人。 三個人里,顧婉宜最喜歡教經史書籍的孔先生,孔先生是名門后裔,但是中年守寡,帶著一個兒子,生活困頓,但是因孔氏名聲,她便出入侯門繡戶做教書先生,以維持生計。 孔先生今日繼續講《周禮》,孔先生講課并不照本宣讀,而是通過自己的理解緩緩地講述,好似在說故事一般,她這樣的講法,如顧婉宜這般感興趣的的確聽得津津有味,一開始看書的時候覺得生澀難懂,但是聽先生講完,再去看書,便會覺得豁然開朗。 《周禮》畢竟是好幾朝之前的書,里頭所述的也是那時候的體制,顧婉宜想著有空去問問祖父,有沒有本朝所著的禮記,一般這類書只在皇室、高級官員小部分范圍內流傳。 講完課,孔先生布置了功課便要她們下學,因明日就是孔先生的生辰,眾人早就準備了各自做的針線活計,此時都拿出來給孔先生權當做生辰之禮。 顧婉宜特意花心思繡了兩幅松鶴,做成了一個書袋,她的意思是為孔先生上課用的。 孔先生回去將東西放到一邊,只拿起這個書袋,笑了心意是好的,但還是一團孩子氣,她哪里需要這種東西,但是有人這樣花費心思給自己送生辰禮也是讓人歡喜的。 孔先生的兒子進來,才10來歲的小子,看到孔先生手里拿著這個書袋,高興道“娘,這是給我的?” 孔先生不擅女工,他的書袋是外頭買的,丑得很。 孔先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給你的,這東西你哪里用得起。” 不管兒子的不悅,孔先生將東西都收起來了。 后來顧婉宜見孔先生帶著書袋來上課,心里很高興,想著先生應是喜歡的,不過孔先生只帶了一兩次,之后便不帶了。 王嬤嬤回浙江之前,顧婉宜特意叫了她來,此時顧婉如也在,兩人這些日子趕著做了兩雙鞋(給顧廷崢和季氏的),鞋底是大丫頭幫納的,鞋面是她們自己繡的,又新做了一堆的荷包、香囊、扇套,是給哥哥弟弟meimei們的。 兩人將東西分派清楚,王嬤嬤一一認過記下,將東西收起來。 顧婉如從小一直同姨娘在一處,對顧廷崢和季氏只有譚夫人等人口里的印象;顧婉宜心里雖想著父母,但是這么些年都不在一處,又沒什么來往,也不知道能帶些什么話。 因此兩人也都只是簡單說了些問好的話,便讓王嬤嬤走了。 王嬤嬤到底是年老有閱歷的人,知道季氏這么多年同京中的幾個孩子必定有了隔閡,因此在顧婉宜面前很是多說了些季氏和顧婉錦的事,又去見了顧奕承兩兄弟,這兩兄弟這陣子被顧培滔管得極嚴,因為在學里的功課倒退了,被顧培滔狠訓了一頓,這些日子都在自省,也沒什么話與王嬤嬤說的。 王嬤嬤回到浙江的時候倒是將幾個孩子的境況與季氏細細說了,顧婉宜便罷了,兩個兒子季氏如何能不關心,知道顧閣老并未放松兩人的學業,兩個兒子有人管教,季氏才有些安心,實在是顧奕琛給了她太大的危機感,顧奕琛才十來歲,就已經有了才子的名聲,而且就她自己所看,也并不是浪得虛名的,顧奕琛的確優秀,顧奕琛已經著重在培養他了。 她這些年雖然不了解兩個兒子的學業,但是也知道兩個兒子就算讀書不差,但肯定并沒有特別出彩,起碼肯定是比不上顧奕琛的才氣的。 顧婉錦比不上顧婉瑩,兩個兒子也比不上顧奕琛,呂姨娘還有另外一個兒子,看著資質也并不差,季氏深刻地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敗,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自己在顧廷崢外放前早早地生下了兩個兒子,不然今時今日,她真的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過了年,顧婉宜有一天去周家玩,第二天周家來報說家里有個女孩兒遇喜了,顧婉宜本來有些發熱難受,顧老太太聽了趕緊請了大夫來看,果然是出痘疹了。 顧老太太急得不得了“前些日子還說呢,如今馬上就應驗了,這可真是。” 家里忙著安排大夫住下,供奉痘疹娘娘,一應忌諱的都吩咐下去。譚夫人建議將顧婉宜搬離安慶堂,顧老太太哪里肯,道“我又不怕這個,移她到哪里去我都是不放心的。”誰都勸不住,顧閣老深知老母將這個孫女看得太重了,也沒法子。 譚夫人也讓各房留意家里其他的孩子的情況,幸好除了顧婉宜,其他還沒有出痘的孩子并沒有異樣。 顧婉宜出痘很有些險癥,期間發熱不斷,胡言亂語,顧閣老知道后料想外頭大夫醫術有限,特意請了太醫院的童太醫過來,太醫留在顧家守了最險的那幾日,之后也是隔一兩日上門來看,過了十多日,童太醫最后一次上門,宣布顧婉宜痊愈,不必關在屋里了,顧老太太松了口氣,因料理得好,顧婉宜連疤痕也沒有留幾個。 安慶堂的人都喜氣洋洋,這十多日,所有人都緊張小心得不行。 為了顧婉宜跨過了這道大坎,顧老太太除了拜痘疹娘娘,不知道又胡亂拜了多少菩薩。 安慶堂的人跟著顧老太太,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老太太吩咐厚賞太醫和大夫,顧婉宜謝過太醫,又同太醫道“因我生病,老太太這些日子守著我,擔驚又受累,麻煩太醫也給老太太診診脈,別給我染上了什么不好的病癥,是不是要吃藥調理調理。” 顧老太太拍拍顧婉宜的手道“胡亂說什么,什么染上不好的病癥,你這得了什么不好的病,這出痘啊人一輩子都得出一回的,老祖宗小時候就得過,不怕這個,你也是,過了這道坎,以后都平安順遂。” 陪同太醫過來的顧廷書倒是也跟著勸道“老太太還是讓太醫看看,就當是把個平安脈。” 老人家年紀大了便不喜歡看大夫,顧婉宜跟著道“老祖宗,就讓太醫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太醫早得了顧廷書等人的意思,也跟著道“我觀老太太的臉色并沒有什么,大概是勞累了,不妨讓我把脈確認一下,也好讓兒孫們放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