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一言難盡的情況之下，真讓人哭笑不得。我抬起手去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一邊扭過頭看向阿爾諾：“好了，沒事了。你怎么樣？”

    阿爾諾大氣都不喘一下，一臉好奇地望著我：“我很好哦！不過伊莉娜大人，你不想再打哥布林了嗎？”

    “嗯，實在是太煩人了。”我厭煩地撇了撇嘴，“不知道還要打多少才能看到出口啊。”

    阿爾諾不知為何忽然沉默了幾秒，而后突然道：“伊莉娜大人，我和那些哥布林才不一樣呢，你不會煩我吧？”

    與還是史萊姆形態時不同，變成人類的他有著溫熱的體溫。他每說一句話，溫暖的吐息就會吹拂到我耳廓上。我這才注意到因為秘道狹窄的緣故，我倆此刻正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臉幾乎已經挨到了我的肩膀上。已經有過rou體關系的兩人無論發生多么微不足道的身體接觸都足以讓人想歪，更何況還是這么大面積的接觸。他的氣息與體溫猛地勾起了我無數不堪回首的記憶，我急忙一把將他推開，發現腰部已經開始隱隱地發軟起來。

    “他們才沒你煩。好了，趕緊離我遠點。”

    “誒誒——”

    阿爾諾氣鼓鼓地嘟著嘴，撒嬌似地嘟噥著。我不耐煩地回頭瞪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身體忽然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阿爾諾——他正在融化。字面意義上的融化。

    如雪一般白皙細嫩的皮膚上滲出了淺藍色的粘液，順著下巴不斷滴落的同時，皮膚也逐漸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藍色；柔順的水藍色發絲一根一根地融化在了一起，變成了黏黏糊糊的半液體狀；他身上的魔法師裝扮也如同在太陽底下的黃油般一點點融化，變成透明的藍色，再一滴一滴地融化在他的腳下。

    他的這副樣子我很熟悉，已經都數不清自己和這樣的他打了多少次又睡了多少次。

    他又一次變回了史萊姆的形態。

    我大驚失色，也顧不得更多，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喂！阿爾諾！你、你怎么了？怎么又變回去了？！”

    阿爾諾沖我微微一笑，不知為何，我竟覺得那笑容看起來比以往虛弱了許多。

    “伊莉娜大人……我的MP好像不太夠了，沒辦法再維持人類的樣子了，對不起……”

    我趕緊調出系統的隊伍欄一看，發現這家伙長長的MP條居然已經變成了零！這么多的MP到底用到哪去了？他的那些魔法根本消耗不了這么多MP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說……你變成人形居然需要這么多MP嗎？！”

    “是的哦……伊莉娜大人。”阿爾諾嘆息般地說道，嘴角依舊掛著笑容，“不過，這也不算什么。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這家伙半垂著眼瞼，居然是一副交代遺言般的半死不活樣。我忍不住一把捏住他黏糊糊的下巴，怒不可遏道：“你付個屁啊？！你一個魔法師居然隨便就把自己的MP給耗個精光，是不是找死啊？！你的MP回復藥呢？趕緊拿來！”

    阿爾諾眨了眨眼：“忘記買了。”

    我被他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哈啊？你是不是傻？！”

    “一想到可以和伊莉娜大人一起旅行，我實在太高興了，就什么都給忘了。”阿爾諾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對不起，伊莉娜大人……別丟下我好不好？”

    其實，我正有此意。我望著阿爾諾那張漂亮的淺藍色臉孔，一個合情合理的冷酷想法頓時冒了出來。這家伙既然無法再變成人形，那我也就沒有再帶著他一起旅行的必要了。我本來就一直想找個機會甩掉他，現在看來這正是個大好機會。

    見我一直沉默著，阿爾諾終于有些慌亂起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掌，緊緊地按在了他冰涼的胸口上。

    “伊莉娜大人……不是吧？你不會真的要丟下我吧？不要，我不要……啊，對了！MP不夠的話，用HP就可以啦！我努努力，一定可以的！等著我，你要等著我哦，馬上、馬上就可以——”

    “夠了。”

    冰涼的水滴打在我的手背上，同時耳邊也傳來了少年悲傷的嗓音，將我的內臟緊緊地揪在了一起。心中的劍刃慢慢變得遲鈍起來，我忍不住慢慢閉上了雙眼。

    果然，我還是不忍心。我做不出拋棄同伴這樣的事來。

    就算他是只史萊姆，就算他本應是我的敵人……但他也是這世界上屬于我的第一個同伴，也是唯一的一個。

    雖然我們的相遇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但他是除了魔女之外，第一個會如此全心全意對我的人——好吧，并不是人。也許，在接觸到這樣的善意之后，我的心也漸漸變得軟弱起來了。

    我伸出雙手，捧住了他那張哭得一塌糊涂的臉：“夠了。你冷靜點，我不會丟下你的。”

    阿爾諾睜大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真……真的嗎？伊莉娜大人？”

    “當然。”我嘆了口氣，在他的臉上胡亂抹了幾把，“別哭了，把你的眼淚擦一擦。居然哭成這樣……真是個不像話的家伙。”

    “好的，伊莉娜大人！”

    阿爾諾深深凝望著我，在哭泣的同時向我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不愧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