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這個時候不知道高瑥想得什么。

    如果知道, 一定狠狠的啐他一口。

    還生個孩子？和誰生？反正不會讓茹云再和這個渣渣糾纏在一塊。

    高瑥得慶幸他只是心里想著，如果真說了出來，林戚一定會直接起身, 掄起拳頭狠狠揍上他幾拳。

    不過現在。

    林戚對何小洛這個孩子挺感興趣的。

    小家伙是真愛下棋, 而且也確實有這個天賦，在整個村子里他能排第一，那何小洛定是第二。

    高瑥會, 不過也僅僅只會皮毛, 和何小洛下場也不一定全贏。

    有贏有輸, 前者的幾率還不高。

    再等個兩三年，怕是贏不了何小洛。

    農家人不知道學棋有什么用，好像沒讀書識字來得重要, 但想想別人都不會, 就何小洛會，何里一家人就想著, 等田里的藥材賣出去, 就送他去讀書, 說不準下棋好讀書也好呢。

    不過這些還不急，前提得將藥材賣出去才行。

    “高兄弟, 我看地里的藥材長得差不多，是不是能賣了？”何大柱此時忙得一身汗，不過再累臉上都是笑著的。

    這么一滿地的藥材啊, 不是價錢能賣多高, 就和糧食一個價的話他們都能賺不少，離著過年沒幾個月, 他們今年也能過個豐收年了。

    “不過, 咱們這么多藥材, 鎮上的醫館愿意收嗎？”有人擔憂著。

    其實在種植之前，他們就去鎮上問過醫館，醫館也說過會收，只不過價錢的話得看藥材的品相來定，當時他們聽得心里安定不少。

    可現在。

    滿村的村民都開始種植，每家每戶都種了不少。

    藥材又不能當飯吃，這么多藥材醫館能全部收下？

    這人的擔憂，其他人也有。

    都有些不安，不可能別家的賣掉自己的賣不掉吧？那多戳心窩。

    這時候，高瑥剛想說話，何里先開了口，“糊涂，鎮上的醫館收不下，咱們不知道去縣城去城鎮？無非就是多走些路而已，只要能賣出去就好。”

    這些，他在種植藥材之前就已經想過。

    他們村子雖然偏僻，但好歹路不難走，讓村子里的幾十個壯漢一起分頭去周邊的縣城，遲早能將藥材賣出去。

    只要種得出來，就不用發愁賣的問題。

    高瑥跟著點頭，“沒錯，而且我問過鎮上的鏢局，如果你們不想親自去其他縣城，可以讓他們搭個線，拿取掮客費將藥材帶去縣城賣掉，不過方便是方便一些，花費就大了點。”

    “我們自己去！”何大柱趕緊道：“大不了就是辛苦一些，可不能白白讓人家賺錢。”

    這些可都是他們的辛苦錢，能多一點算一點，絕對不能便宜外人。

    其他何姓人也是這個想法，他們村子雖然偏僻，不過因為距離上京不太遠，這片區域沒有山匪，就算路上走得艱難也不會危及性命，所以完全能自己運送。

    帶著這個想法，各家各戶對著田里的藥材更細致了些。

    直到半年后，‘窮村’的鄉親們將藥材從地里挖了出來，高瑥提出不單獨出售，而是將所有的藥材集中在一塊，記錄好每家有多少，等賣掉再統一分錢。

    高瑥的建議，何里代表著村里的人答應下來。

    就在決定好出發的那一日，村里還了個陌生人。

    對于‘窮村’的村民來說，這個人很陌生，可對于高瑥來將，這人不是熟人卻也不陌生。

    姬妹站在門外，視線一直落在棗樹下的老人，她輕聲的道：“您知道嗎？在大易宗是誰讓無數人羨慕不已？”

    雖然是問，但她沒等身邊人回答就直接道：“是您，因為您有個好父親，從出生開始，不管您有沒有修仙的天賦，您就已經注定是天子驕子，讓人仰望而不敢高攀。”

    對于這話。

    高瑥不可否認，因為很多時候他自己就想過這個問題。

    確實，他不算是個很有天賦的人，如果不是父親，他在大易宗或許就和平常的內門弟子一樣，毫不起眼。

    絕對比不上裴應、藺臺這樣俊才。

    可就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他在宗門在某些人眼中的地位，能遠遠大于仙尊的徒孫們，無需發愁所有事，反正父親早已經替他鋪好前路。

    這些，他受得心安理得，也不是沒有見過旁人對他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可那又能如何？反正這只屬于他。

    “瞧瞧，到了凡間，林戚仙尊都愿意陪著你。”姬妹不由幻想著，“如果我能有這樣的父親，哪用謀劃那么多，到最后卻落到如今的地步，想想就覺得不甘啊。”

    哪怕是個仙娥，那也比凡人來得好。

    凡人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壽命，而且隨著年歲越來越大，姣好的面容也不復存在，到時候成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

    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來到凡間后，她是真覺得天界和凡間的差別。

    這才三年不到，她的眼角就多了些皺紋，而且身體開始害怕寒冷討厭炎熱，身體越來越虛，這種體感真的很不好。

    姬妹開始懷念天界的生活，卻找不到法子回去。

    她想著，或許能討好林戚仙尊。

    但又不敢貿然的上前，就怕被厭惡，她足足掙扎了接近三年的時間，才在今年壯著膽子上門。

    來了后，心里沒想象中的慌亂，而是越來越羨慕。

    瞧瞧，身為仙尊卻甘愿來到人間陪伴著高瑥，光想想就覺得羨慕。

    高瑥可不想聽這些，他道：“你的來意到底是何？”

    姬妹收回目光，她偏頭看著高瑥。

    說來可笑，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居然還想著能到高瑥的女人，想想就覺得可笑，哪怕她是重生而來，可她一沒助力二沒根基，上輩子只知道待在宗門內干著雜活，好多大小事都不清楚。

    唯獨知道的就是宗門會在幾十年后出現變故，可到底是什么事，又是因何而起她也不清楚，她一個小小的仙娥可不會接觸那種層面的消息。

    她只知道，十年之后掌門換成了裴應，裴應掌門與林戚仙尊讓大易宗更加壯大。

    這就是她唯獨知道的消息。

    可她知道，這個消息并不能拿出來談條件，倒不是沒有價值，而是價值太大，掌門到底是因為什么而死，她都不清楚，到時候真出了事，或許還會有人懷疑她是不是叛徒。

    姬妹現在能做的事，只有一點。

    她道：“你想知道幸蕓蕓的消息嗎？”

    高瑥心里并沒有任何的波動，他道：“如果你只是想說這個，那可以離開了。”

    姬妹心里一慌，她怕高瑥會阻止，連忙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幸蕓蕓在我府上，我因她連累下了凡，以后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上天界，所以我不會放過她……”

    她想說，幸蕓蕓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每日睜開眼就得干活，活干得不好就沒飯吃，盯著她的老婆子對她非打即罵，什么臟活臭活都得做，一直干到夜幕來臨，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這三年她眼角長了些皺紋，而幸蕓蕓卻直接變老。

    完全不似三年前那個清秀的姑娘。

    姬妹很想說，他最恨的幸蕓蕓正在受著折磨，這也算是她討好的方式，只是，話還沒說話，高瑥臉上就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哪怕沒開口阻止她往下說下去，看著他不耐煩的臉色，姬妹滿肚子的話都不敢往下說。

    現在的高瑥，不像是在天界謫仙的模樣，反而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可及時這樣她還是慌。

    高瑥道：“如果沒事，就請回吧。”

    說完這句，他又加了一句：“以后也別在來，在這里，我們并不相識。”

    姬妹心里‘咯噔’一響，隨即帶著哽咽道：“上仙……我還有機會嗎？我生在天界，那我死后是否還能回到天界。”

    如果這一世沒有機會回去，那她下輩子是否能夠回去？

    高瑥想了想，他道：“或許吧。”

    姬妹深呼吸一口，一副想哭又不想哭的樣子，她知道在高瑥這里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也不敢再多說些什么惹得高瑥不高興。

    高瑥如今是個犯人，她只要在自己男人面前露出一些不喜，隨便派幾個人就能將高瑥悄悄解決。

    可她哪里敢，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打算離開之時，她問道：“我知道您在這里種植了不少的藥材，我可以賣下嗎？”

    高瑥搖頭，“你不需要。”

    姬妹遺憾，最終也只能遺憾的離開。

    等她回到府上，見周邊的人對著她恭恭敬敬甚至帶著敬畏，這些眼神，是在天界沒有的。

    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不覺得高興。

    “夫人，是否現在給您安排午膳？”一個婆子走上前問著。

    姬妹搖了搖頭，無精打采的。

    婆子跟了上去，走起路時背都是微微弓著，她面前的女人，說起來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妾，可就這么一個才進府三年的侍妾，連個子嗣都沒有，卻能掌控著府內的后宅，足以可見她有多大的能耐。

    連正房夫人都不敢對上她，她們這些做奴才的當然也不敢。

    正走到一條長廊處，婆子開口道：“夫人，洗漱房的那個賤奴感染了傷寒，如今起不了身還躺在屋子里。”

    腳步停下，姬妹回轉身子，“幸蕓蕓病了？”

    婆子趕緊應了聲。

    心里又蠻好奇夫人會怎么做。

    誰都知道，夫人這三年在死勁折騰一個人，明擺著兩人先前就認識，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夫人才會這么恨一個人。

    她現在就好奇，當這個人病得快要死掉，夫人到底會怎么做。

    是讓那個賤奴繼續躺著，還是說……

    婆子沒等的多久就得到了她想知道的回復，姬妹冷笑一聲：“就是病得要死，也得讓她接著干活，干不完別想休息也別給她飯吃。”

    周邊人聽著，只覺得毛骨悚然。

    夫人可真夠狠。

    不止如此，姬妹跟著又說了一句：“請個大夫好好盯著她，別給她治好，讓她死不了就行，我要讓她干活干到老死。”

    只有這樣，才能接她心頭的大恨。

    想想，上輩子成了仙尊夫人的女子，這輩子卻要待在凡間收拾馬桶伺候人，多么暢快啊。

    不說五十年，最少三十年，她要讓幸蕓蕓過足三十年這樣的日子，才準她死去。

    也算償還她無法留在天界的苦。

    接下來的幾年，姬妹一直在留意高瑥的舉動。

    知道他帶著‘窮村’的村民去了周邊縣城賣藥，最后賺了不少銀錢，有了銀錢投入，他們的藥田越來越大，最后‘窮村’脫離了這個尷尬的村名，換成了何村。

    不過十五年的時間，何村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別得不說，這些年種植藥材的進項讓他們家家戶戶都蓋了新房子，也不用發愁家里兒女們婚姻的大事。

    甚至還有閑錢拿出來給孩子們讀書認字。

    已經年邁的何里無時無刻不再慶幸著，當初跟著族老厚著臉皮去了高瑥家，如果沒有那次，那會有他們如今。

    更讓他高興的是，在賣掉藥材的那年，他將家里的幾個孫子送去書塾，上頭兩個年紀大了定不了性，學了個皮毛，然后在縣城替村子里的人做著運輸的生意。

    唯獨小的何小洛，是村子里最會讀書的孩子。

    前段時間還去赴考，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何里坐在棗樹下，手里拿著旱煙桿子，頻頻往院子外面望。

    林戚坐在他的對面，在他身邊躺著一條黑色的老狗。

    老狗是一開始何小洛和幾個伙伴抓來換rou吃的，一直養在身邊，算算念頭，也有十五歲。

    村子里的人都說，高家有福氣，高瑥的老爹瞧著年歲很大，十五年過去，還和原先沒什么變化，連養得狗子也是，在別得地方可找不到活了這么長時間的狗。

    林戚一手摸著老狗的腦袋，一邊道：“我說你既然著急，干嘛不直接去家里等，你家離著村口還近一些，真有消息來也能早點聽到。”

    何里擺頭拒絕，“那不成，誰都知道你有福氣，我得離你近一點，沾沾福氣，好讓小洛高中。”

    林戚聽著就笑出了聲，“你放心吧，那小子就是不沾我得福，也有個好前程。”

    聽到夸著孫子的話，何里的老臉上極為高興。

    不過卻是搖了搖頭，“還是得多虧了你們，要不是有你們，小洛就算是個讀書的料，咱們家也供不起他，現在能有rou吃有書讀，還是沾了你們的光。”

    現在的何村也就藥材村。

    家里置辦的田地沒再種莊稼全都種著藥材，雖然收成的時間長了些，但是賣掉后能抵以前的十幾年。

    弄得外村的人都想跟著種，可他們沒高瑥帶著，哪怕最后種了出來，藥材的品相也沒他們村的好。

    再加上這些年和外面醫館來往的次數多，一來二去的也熟悉了，那些醫館都是優先收購他們的藥材，價錢給得也比其他人的高。

    反正他們村能有這么好。

    全靠高瑥。

    身為高瑥的老爺子，他們也是十分的尊重。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開始教孩童們下棋穩了性子，他們村的孩子最后送去書塾讀書，都很耐得住性子，成績都還不錯。

    當然啦，最不錯的還是他家的小洛。

    這時，何里突然轉過頭，他極為認真的道：“老爺子，這次要是小洛高中，我想讓他拜您為師。”

    林戚挑眉，“拜我為師？”

    高瑥正進門，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有些驚訝，隨即想著何里的眼光真不錯，如果父親真愿意收下小洛，待以后回到天界，他就要多一個小師弟了。

    一下子從凡人成了天界仙尊的小徒弟，這是多大的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