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高瑥是真想哭了。 長這么大, 他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危機,這種感覺太過恐怖,嚇得他雙腿發(fā)軟, 如果不是害怕會被雪淹沒,他這回早已經跪爬在地上。 之前有修為,再加上身上一堆父親給他的保命玩意,就算遇到同父親一樣仙尊修為的人,他也能躲過幾招, 等待父親來救援。 可現在。 身上除了一件白裳之外什么都沒有, 如果以凡人之身被淹沒在雪堆之下, 那說不準命都沒了。 這么大的雪崩, 光是沖擊下來都會去半條命, 更被說再被埋下去。 高瑥一邊奮力奔跑,一邊哭喪著臉腦補了好多好多。 他想著,會不會父親的哪個仇人設計這場雪崩,為得就是造成一場意外,讓他死在‘意外’之下。 父親到底什么時候能來, 他能不能及時救下自己? 邊想, 高瑥便越后悔。 早知道, 他當時就不該為幸蕓蕓出頭,就算幸蕓蕓真的被罰到這處受苦,大不了他偷偷關照下, 讓她少受些苦。 總比他會在這里丟掉性命來得強啊。 雙腿越來越重,卻又不得不繼續(xù)奔跑。 高瑥真能感覺到身后雪浪的冰寒刺骨, 哪怕再累再疼, 都不敢放松下來。 他實在忍受不了, 高聲喊道:“父親!父親救救孩兒!” 裴應像是看傻子般看著這人。 之前只當高瑥沒受過什么苦, 是個經不起事的小子,偏偏還一副高傲的樣子看誰都是用鼻孔看人。 要是有能耐的話也就算了,一個靠父親的小子有什么值得令人憧憬? 難不成憧憬人家有個好爹? 裴應一直看不上高瑥的冷清高傲。 可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傻小子啊。 跑了這么久居然還沒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還哽咽的大聲向林戚仙尊求救,裴應突然覺得,他以前就不該和高瑥作對。 一個傻不愣登的大小子,欺負人家他都覺得羞羞臉。 本還想著陪高瑥再玩玩,可瞧著他這般丟人的模樣,也懶得再繼續(xù)下去。 干脆停下來,任由雪浪沖擊過來。 反正是幻覺,他不相信宗內會出現這么大的紕漏讓他死在這里,更別說雪浪時快時慢的速度已經暴露了有人在背后cao控。 攤開雙手,裴應決定以一個最優(yōu)雅的姿勢迎接雪浪。 高瑥本超過裴應還覺得慶幸,結果看到裴應‘累’的跑不動,他眼里又閃過一絲的掙扎。 是繼續(xù)向前沖還是幫裴應一把? 猶豫不過一息,高瑥當下轉身,然后扯著裴應的袖子繼續(xù)往前,他咬著牙道:“你傻啊,就算再累也不能停啊,要真停下來就、就死了……” 說道最后還嗦了嗦鼻子,話音都有些飄,顯然是一副要哭的模樣。 被扯著跑的裴應是真驚到了。 他知道高瑥真的以為雪浪是真的。 可真以為的高瑥,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轉身拉著他一起跑? 心里有點乖乖的。 看來這個傻大個好像也不是蠻無可救藥啊。 瞧著前方有個山洞,裴應將人扯著偏了偏方位,“去山洞躲躲。” 高瑥眼里閃過驚喜,立馬跟著過去。 正好,當兩人躲進山洞,雪浪便淹沒了這邊地方,整個山洞黢黑一片,好在有個容身的地方。 高瑥喘著粗氣,渾身都在發(fā)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冷窟會雪崩?父親呢?父親要多久才能知道這里出了事?” 一連幾個問題,足以可以看出高瑥的心慌。 裴應沒回答他。 也沒打算替高瑥解惑,背后的人要么就是戲弄高瑥,要么就是鍛煉他。 不管是哪一種,出手的人最少都是和祖父一個等階,他這個小人物還是別摻和。 不過,裴應有些奇怪:“你剛剛為何要回去找我?” 高瑥嗦了嗦鼻子,悶聲道:“那里是找你,我那是救你!我警告你,你現在欠了我一條命,要是等下又有什么變故,你一定要救我。” 裴應‘嘖’了一聲,救個屁,那是他不樂意玩了而已。 之后的時間,兩人都沒在說話。 高瑥冷靜過來后,發(fā)現這個地方黑是黑了些,但也挺好的。 后背是山,前方是雪,將外面的寒風擋住,也不會再感受寒風刺骨的滋味了。 過了好一會兒。 裴應有些無趣,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你怎么會來冷窟?” 高瑥本來不想說的,這會兒覺得挺委屈,將蕓蕓的事說了出來,并道:“不過就是仙草,哪知道父親會這么生氣,本來茹云就不打算追究,偏偏蕓蕓插了嘴,不然我哪里會落到這般下場。” 裴應一臉無語:“你腦子沒問題吧?” 高瑥氣道:“你胡說什么?!” “不然呢?你真當大易宗是你爹的東西?不管你犯了錯還是做錯事,輕飄飄的說上一句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搞清楚,我是掌門的獨孫,就算犯了錯照樣受罰。” 裴應歇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別更說了,你那個鬼弟子明明做錯了事,你居然還要扛著,還‘不過就是仙草’,你難道不知道你妻子最在意那片仙草,任人糟蹋居然還不受罰,你可憐小弟子,就不心疼茹云辛苦的這兩百年?” 高瑥憋紅了臉。 其實這些他都懂,只是在當時他真沒想那么多,只想著不讓蕓蕓受罪,卻忘記體諒茹云。 這段時間在冷窟,每每回想的時候他就覺得對不起茹云。 所以,變得不敢往這方面去想。 “你是不是心里有了那個新弟子?”裴應問得特別直接。 高瑥想都不想,立馬回答:“沒有!” 與其說是在否認,不如說是心里有些心虛。 裴應‘嘁’了一聲。 這下哪里還有不懂的? 他諷刺的道:“茹云碰到了你簡直倒了血霉,小時候讓著你寵著你,長大后嫁給你居然還得受一個小弟子的氣,你這不就是個活脫脫的渣男嗎?” “你胡說什么?!”高瑥呵斥著他,可一點底氣都沒:“我都說了,我和蕓蕓不是你想得那種關系。” “不是個屁,高瑥你得搞清楚,你不但有了家室,那人更是你的弟子,你要真踏出這步,會遭受什么非議你可知道?”裴應沉聲。 師徒的不倫戀情,這損壞的不單單是高瑥一人的名聲,更是他整個宗派。 裴應不希望,就因為高瑥這一個蠢貨,連累著祖父以及整個宗派跟著著被人看笑話,他冷聲道:“你應該沒忘記陽焱仙尊的丑事吧?哪怕貴為仙尊,都是整個天界的笑話,我可是記得,當年百年會堂,你還當眾嘲笑過陽焱仙尊的小兒。” 高瑥臉上更黑了。 抿著雙唇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的身體都繃著,顯得格外的不安。 他很想說自己和陽焱仙尊不同,陽焱仙尊簡直不要臉,搶奪了徒弟的未婚妻,最后害得自己的大徒弟走火入魔被正牌誅殺,最后還和徒弟的未婚妻成婚生子。 高瑥憋了好久,才憋出幾個字,“我和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陽焱仙尊當時已娶妻,你亦然;他搶奪徒弟的妻子,你愛上了自己徒弟,這又有什么差別?”裴應冷哼著。 其實師徒戀情這種,按理來說算是不論。 但也不是沒人如此,如果拋開臉面,也就沒什么人會在意。 可高瑥不同,他有妻子。 有了一個才收的女弟子去辜負自己的妻子。 這一點,裴應就十分的不恥。 他接著冷哼道:“再有,你這個弟子的品性就不行,無端端介入師父師娘之中,還將這件事鬧得這么大,要是我,直接逐出師門。” “蕓蕓也不想如此。”高瑥小聲。 裴應翻了個大白眼,特遺憾山洞太黑對方看不到,他重重一哼:“不管她想不想,反正這件事就是她鬧得,如果是成心只能說她心黑,如果不是成心,那只能說她太愚鈍,不管是哪種,這種人都沒有資格成為大易宗上仙的弟子。” “……”高瑥被說得無法辯駁,雖然想說辯解,但他知道裴應說得很對。 大易宗可不是小門小派,在整個天界都能排得上名次,如此氣派又有實力的門派,對于收徒這點來說,很是嚴格。 幸蕓蕓沒有天賦沒有仙根,就算真的有幸能進入大易宗,那也只能當個外門子弟。 而現在呢,成為上仙的親傳弟子,那是無數人都羨慕不來的。 同樣的,也是無數人覺得十分離譜的事。 對于大易宗的弟子們來講。 那些仙尊上仙的親傳弟子,他們是羨慕的,但也緊緊是羨慕。 因為這些親傳弟子要么有實力、要么有后臺,他們拼不過人家有本事又會投胎,那也就只能羨慕著。 可幸蕓蕓有什么? 一個凡人,被上仙從凡間帶入天界得以永生就已經走了大運。 結果呢,不但入了天界,還成為親傳弟子。 沒來路、沒天賦、亦沒令人驚艷的面貌。 所以,在其他弟子的心里,不免會浮現出一個想法。 憑什么啊? 這么一個要什么什么都沒的人,占據了最好的位置,搶奪了他們本該分有的資源,就憑這人迷住了上仙? 那是不是說,他們也無需努力,只管以色待人就好? 高瑥從出生到現在幾乎沒遇到什么磨難,但他也不是一個徹底的傻子,裴應說得這些,他多少也能猜出來一些。 或者說,其實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只不過他并沒有當一回事,只想著有父親在,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至于父親會不會感覺到為難,他其實并不在心意吧。 與其說以父親的地位任何事都難不倒父親,倒不如說,他根本不在意父親會不會為難。 高瑥低垂著頭,垂著身側的手攥得緊緊。 真的,夠自私的啊。 …… 在冷窟之外的云空之中,站著兩人。 瞧著樣子,一個老一個年輕,卻都是一頭白發(fā)。 其中,滿臉褶子的白發(fā)老人道:“難得,你居然舍得cao練你家那小子。” 林戚望了他一眼,“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沒能和你一樣‘狠心’,不然的話,高瑥如何會這般狼狽。” 白發(fā)老人聞言便是大聲一笑,“那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就是狠得下心,不然我家這個獨苗苗,就會同你獨子那般糊涂、愚蠢、一點責任都擔不起。” 說得有些毒舌。 不對,是很毒舌。 不過確是事實。 白發(fā)老人可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早百年之前,他就有提過讓林戚狠下心,別把高瑥慣成一個廢物。 可當時林戚說,哪怕是廢物,也希望他一輩子順順利利,不遭受半點磨難,因為這是高瑥娘去世之前,他親口承諾過的事。 當時他聽著,也只剩下無奈。 高瑥的娘高孤蘭,是林戚的魔。 當年高孤蘭為了救下林戚,在臨產之際替林戚擋下對方的攻擊,最終林戚活了下來,高孤蘭死了。 死之前,高孤蘭并沒有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 是林戚費勁了力,用了百年的時間才將這個本該死去的孩子救活。 也正是因為失而復得,林戚對高瑥更在意了些。 別說是受傷,就是摔個跟頭都要心疼萬分,恨不得時時刻刻捧在手心里。 他之前有勸說過。 但林戚一直聽不進去,最后也就沒在開過口。 結果哪里知道,突然之間林戚就有了這么大的改變,居然舍得cao練高瑥了。 白發(fā)老人問道:“我蠻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通?” 林戚沒說話,只是輕微的搖了搖頭。 白發(fā)老人凝眉,“你……” 剛剛開口,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追問,定是有原由,可既然林戚不打算主動說,他就算問也問不出來,也就沒必要多費口舌,而是道:“罷了,你得知道自己是大易宗的大長老,咱們大易宗便是你的后盾。” 林戚輕笑:“我知道。” 白發(fā)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知道就好。” 林戚又道:“正好,有件事希望掌門能幫個忙。” 裴掌門問道:“何事?” 林戚道:“你不是一直在鍛煉裴應嗎,反正一個也是鍛煉兩個也是,倒不如一起,他們還有個伴。” 裴掌門挑眉:“那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我可不像你,小打小鬧沒點意思。” 林戚拍著胸脯,“你放心,我舍得。” 盡管來吧,反正他是一點都不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