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其實要查, 并不難。 原先難在林以彤并沒有人手可調派,出事的時候又是在侯府,在沒有拜帖的情況下, 想進去都難。 可現在有了幫手, 侯府的人見到荌蓮將領, 只會恭敬的將她們迎了進去。 “這一定是誤會, 我府上的丫鬟怎么會好端端的將林姑娘推下水。”侯府王夫人忍著怒氣, 偏偏自家侯爺是個沒實權, 面對著林以彤連底氣都沒, 她倒是不怕一個小丫頭, 還是從鄉下來的小丫頭, 她怕得是站在旁邊的荌蓮,以及她們背后的林將軍。 林以彤不比尋常的閨秀,爹爹沒找回來之前,全靠她和娘頂著外面的嘲諷,早就練就了一張伶牙俐齒,直接懟了過去, “那你的意思, 還真是我無端端的下去游個水?你把我當傻瓜看,卻不知我也是這般看你。” 會信她自己下池子游水的人, 何嘗不是個傻子。 “放肆!”王夫人背后的嬤嬤呵斥, 氣得臉上猙獰。 王夫人卻伸手阻止,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林姑娘說得是,我這就讓人去查查, 如果是我府上的人作得惡, 定給你一個交代。” 又說了幾句, 便出門去安排。 等出了院門,身邊的嬤嬤不解的道:“夫人,明明是她們府上弄得骯臟事,您為何要管?” “你當我想管?荌蓮是什么身份,她陪著林以彤來還不能證明什么嗎?”王夫人意味深長的說著。 有荌蓮陪著一起,那就是林將軍的表態。 林以彤落水的事,她們不名去查,猜都猜得出是誰下的手。 可沒人愿意去幫幫林以彤,就因為她們都清楚,林將軍的心是偏向著他的二夫人,沒人愿意為了一個半路冒出來的鄉下丫頭去得罪在京城站穩跟腳的二夫人。 現在不同。 袖擺下的手攥緊,王夫人想賭一賭,她家侯爺沒有實權,位置站得高卻站不穩當,林將軍就不同,有兵馬有實權、君王對他更是另眼相看。 如果能賣個好給林將軍,得罪二夫人她也不懼。 細細查探一番,真相就大白。 畢竟這么大一個府邸,只要當家做主的掌管得利,什么事能瞞得過去? 更別說,這件事還真不難查。 王夫人將人押了過去,等再次回到屋子,“林姑娘可認識這人?” “認識,就是她推的我。”林以彤站起身,被人推下池子時,她是看清后面有個人,等她自己爬上來,人早就沒了蹤跡。 想著要對質一番,結果周氏那個女人居然說她是想下池子游水,不用當一回事,她又沒腦子抽,怎么會想不通在這么多人面前下池子玩? 她想辯解,偏偏在場那么多人沒一個人替她說話,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著周氏回去。 回去后,趁著她去換衣,還在爹爹面前胡說八道。 本以為這次爹爹又會禁她的足,沒想著,會讓荌蓮陪著她來侯府。 林以彤回過神,她走上前狠狠的盯著這個丫鬟,“說,你為何要推我?” 丫鬟苦苦哀求,“求林姑娘恕罪,奴婢只是不小心將姑娘撞下去,一時心慌怕夫人責怪,便偷偷跑了。” “你胡說,那么大的勁怎么可能是無意,池邊那么大的地方,你干嘛要偷偷走到我身后?”林以彤根本不信她的鬼話。 可是,丫鬟說來說去就是無意,林以彤怎么問都問不出來,臉上不由帶著些著急,根本沒其他辦法。 坐在位置上的王夫人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遮去壓不下去的笑意。 鄉下來的姑娘果然沒點本事,真當嘴上惡狠狠的嚇唬幾句,就能將人嚇得什么都招了? 正當要口開時,一直沉默的荌蓮雙手抱拳,她冷清的道:“不知能不能向王夫人要幾個人?” 王夫人眼眸一抬,她淺笑道:“當然可以,不知道荌將領要什么人。” 荌蓮對著跪地求饒的丫鬟抬了抬下巴,“她應該是夫人家的家生子吧?我要他們一家人的賣身契。” “夫人!”桃柳大喊,臉上帶著驚愕,她現在什么都不認,就是仗著她是夫人家的奴仆,外人根本不好處置她。 可要是她和家人被夫人送給了林姑娘,那是生是死都是林姑娘的一句話,就算能活下來,必定也不會有好日子。 見夫人意動,桃柳不敢再瞞,哭著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夫人饒命,林姑娘饒命,這一切都是入畫讓奴婢做的!” “入畫?二夫人的入畫?”林以彤面帶驚喜,所以她這是抓到周氏的把柄了? …… “入畫!”周氏斜躺在貴妃椅上,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又叫了一聲:“入畫呢?怎么沒見著她?” “回夫人的話,入畫娘昨日摔了一跤,您體惜她讓她回家待一日。”身邊的陳嬤嬤輕聲回話。 周氏聽后才想起有這個一回事,她坐起身,沒讓陳嬤嬤給她搖扇,“嬤嬤,你說我這心里怎么就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會不會天氣熱了起來,悶著您了?”陳嬤嬤問著。 周氏搖頭,眉間微微擰起,心中有些煩躁。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顧自己,每次一有不好的事發生,最能提前感知到一般,最初一回還是九年之前。 在看到騎著高大駿馬的將軍,在知道將軍失去記憶正在找尋家人,她沒做多想便尋了個機會去‘認親’。 說來也巧。 以前在縣城,將軍曾到她夫家做過長工,之所以有印象,也是因為長工的名諱與她夫君一模一樣,當時的她還諷刺過,一個粗糙漢子怎么當得起這個名,甚至在遷怒之下,讓管事將這人給辭退。 沒想到再見面,這個被她嘲諷的粗糙漢子轉身一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將軍。 而她,本是享盡富貴的員外夫人,卻以為戰亂夫家全都沒能活下來,手中除了不多的銀錢首飾外,在京城根本沒法落腳。 所以她就想著賭一賭,輸了反正今后的日子都過不下去,無非就是命一條,可要是贏了,那就…… 很顯然,她賭贏了。 將軍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她便誆騙將軍是她走散的員外相公。 過程很驚心動魄,結局卻很美好。 將軍信了她的話,給了她將軍夫人的位置。 一坐,就坐了足足五年。 在這期間,她過得膽戰心驚,害怕將軍有朝一日想起,好在給予她的時間夠長,在這五年她費了很大的力氣讓將軍心里有了她的位置,更是給他生了個嫡子。 正是因為如此,當將軍想起后,暴怒的差點將她休棄,不過好在,看在這五年相處的份上、看在他們兒子的份上,她還是能繼續待在將軍府當二夫人。 之后找回馬氏一家人,她并沒有任何的擔憂。 就這一群只知道撒潑的鄉下人,哪里是她的對手? 林興思被她賣了,馬氏被她趕去了當姑子,至于林以彤她沒打算趕盡殺絕,這樣一來外人真當她容不下‘大夫人’呢。 她得尋個‘極好’的親事,將林以彤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讓外人稱贊她這個當母親的好。 周氏將手落在胸口,眉頭是越皺越緊,她是真覺得有些不對勁。 上一回這個感覺時,還是五年前將軍找回記憶的時候。 想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周氏道:“嬤嬤,你把入畫喊回來,我有些話要吩咐她。” 陳嬤嬤應了一聲,便要去喚人。 剛剛走出房門,就見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陳嬤嬤沉下臉,“放肆,這里是你隨意能亂跑的地方?” 來得丫鬟不是她們院子里的人,看著像是外院的粗使丫鬟,她皺著眉頭問道:“什么事讓你慌慌張張成這樣?” 小丫鬟來不及喘息,慌亂的道:“嬤嬤,入畫jiejie讓我來帶話,她說桃柳被抓了。” “桃柳?”陳嬤嬤一時間沒想起這個人是誰,“入畫呢?她怎么沒……等會,你是說侯府的桃柳?” “我不知道,入畫跟我說了這么一句就跑了,瞧著像是在躲什么人。” 陳嬤嬤心里大急,讓小丫鬟離開后轉身就進了屋子,“夫人,大事不好了。” 周氏聽完之后,實在沒忍住,將桌面上的茶碗全都摔得稀巴爛。 入畫這個蠢貨,辦事都辦不好! 沒多久,一群人朝著正院走來,周氏雖然做好了準備,但是見到將軍微沉的臉,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慌。 她能在將軍府站穩跟腳,靠得還是將軍,如果將軍對她不滿,那她在府里的日子將會很難過。 見人進了院門,周氏揚起笑意走上前,“將軍。” 林戚點了點頭,直接越過她走進院子。 周氏臉上的笑意一僵,剛想轉身就見林以彤對她冷笑了下。 心里的感覺越來越不安,周氏在轉身跟上去之前,對著站在院外的一個丫鬟輕輕點頭示意了下。 隨即跟上將軍進了院子。 林戚走進屋,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他道:“夫人,這是你身邊伺候的丫鬟吧?” 話音落下,一個圓臉的丫鬟跪地,渾身顫抖不已。 周氏一臉詫異,“這正是妾身身邊的入畫,她可是做錯什么事?” “你還裝!不就是你讓入畫買通了侯府丫鬟將我推入池子嗎?”林以彤大聲嚷嚷著,這次抓到周氏的把柄,定要讓爹爹好好罰罰她,最好也趕去當姑子。 “當然沒有,我為何要做這種事?”周氏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眼眶瞬間發紅,對著趾高氣昂的林以彤更顯嬌柔。 周氏背挺得直直,下巴也微微抬起,她道:“我是將軍府的二夫人,整個府邸的后宅都是我一手掌權,說句難聽的話,我要真動了壞心思,哪怕就是將您毒死在府中,也不會讓人抓到一絲的把柄,既如此,我為何要在侯府買通一個小丫鬟還陷害你?” “你、你……明明就是你。”林以彤說不來,只覺得周氏太可恨,“入畫是你的人,她不聽你的聽誰的?” “那按你這么說,更不能證明什么。”周氏走到桃柳身邊,她道:“這是侯府的丫鬟吧?那你說說她是侯府的人,為何又要聽入畫的話?” “還不是你拿錢買通的她。”林以彤想都沒想就答。 周氏看著她,眼底帶著譏諷的笑,“那別人就不能買通入畫?” “你!”林以彤啞然,什么都說不了。 周氏不在看她,轉身紅著眼對著將軍,“將軍,妾身與您在一起這么長時間,您難道還不相信妾身?我要真有什么壞心思,又怎會、怎會……” 怎會留林以彤這么長時間。 馬氏帶著兒女上京,她可沒變現出一絲的不喜。 將軍長子更是從馬氏手里丟失,兒子丟了后,馬氏自個瘋瘋癲癲親口請求要去當姑子,這里面可是沒她一點半點的事。 所以,又哪里會針對一個小丫頭? 周氏沒直說,可話里的意思很明顯。 這時,入畫重重磕頭,一邊落淚一邊道:“求將軍夫人饒命,是奴婢記恨姑娘早些年打罵過奴婢娘親,一時想不開,才會拿了夫人賞賜過的首飾去買通桃柳,讓姑娘在侯府出丑。” “你胡說!我何時打罵過你娘?”林以彤氣急,她是個暴脾氣,可從未動手打過任何人,這要傳出去,她又得添上一個動不動就打罵下人惡毒女子的名號了。 “求姑娘饒命,奴婢千錯萬錯不該記恨您,您要打要罵奴婢絕對不敢有恨心。”入畫匍匐在地上,眼淚不住的落。 林以彤氣得牙癢癢卻沒任何辦法。 而這時,林戚開了口:“夫人。” “妾身在。”周氏趕緊應著。 林戚道:“我家府邸大小事務交給你,你帶出來的就是這么一個敢恨上主子的奴才?” 本看著林以彤被擠兌的說不出話,周氏還有些洋洋得意,可聽將軍這么一說,她心里立馬‘咯噔’一響,連忙道:“自然不是……” 話還未說完,林戚就打斷她的話,“那你倒說說,這種奴才該怎么處置?” 周氏抿了抿唇,入畫是跟了她七八年的大丫鬟,很多事都是吩咐著她去做,懲罰的太嚴就怕入畫口風不緊,可要是太輕,明顯過不了將軍這關。 她道:“連主子都記恨的奴才,咱們府上自然不能留,打上二十大板發賣出去。” 動手打板子的是她的人,該輕還是該重自然是她說得算。 發賣出去,再讓入畫去她的哪個小莊頭過日子就是。 顯然入畫也是知道這點,匍匐在地上并沒有求饒,夫人讓她離府,定好好好對待她的家人,這樣一來也算值得。 林戚冷笑,“笑話,她讓本將軍的嫡女出了那么的事,就這么輕易的了解此事?以軍法處置,她以及她所有親屬罰上二十軍棍,再以罪奴的身份發賣。” “這……”周氏驚愕出了不聲。 入畫更是猛地抬頭,二十軍棍啊,就是壯漢挨上二十軍棍都承受不住,更別說她和她的爹娘家人。 再說罪奴,有了罪奴的身份,他們將會被賣入最卑賤的地方,一輩子做著最辛苦活。 入畫跪在地上挪動,抓著周氏的裙擺,“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你救救奴婢啊。” 周氏將她的手硬生生的掰開,低吼道:“陳嬤嬤,還不趕緊將她帶走。” 陳嬤嬤反應過來,招呼著幾個丫鬟上前就要把入畫拖下去。 被捂著嘴巴抓著手臂的入畫拼命的掙扎,入畫知道她一家都是被夫人給放棄,如果再不開口她就真的沒機會,甚至她一家都會死在軍棍下。 只可惜,再努力的掙扎還是沒能掙脫抓著她的幾個人,只能絕望的被帶了下去。 等人拖了下去,周氏才松了一口氣,“都是妾身沒好好管束府中下人,累著以彤受罪。” 林戚輕飄飄看了她一眼,然后帶著以彤離開。 待人走后,周氏攥緊手帕,她低聲的對身邊的人道:“陳嬤嬤,你給李管事帶句話,入畫不能留了。” 陳嬤嬤只覺得心頭一涼,入畫是夫人身邊的左右手,如今都能這般輕易舍去,如果下一回換成她出事,夫人是不是也會這么輕易的舍去她? 不敢再多想,陳嬤嬤應了一聲后就給李管事帶話。 …… 執行軍棍的是將軍兵隊的人,個個人高馬大特威武,手里拿著的軍棍上面,都帶著深紅,明顯是以前留下的血跡。 被帕子堵住嘴巴的入畫已經慌得不行,旁邊是同樣被綁著身子堵著嘴巴的家人,全都嚇得六神無主。 這是,一個須著短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他先是陰森的看了這些人一眼,隨即拿出一個荷包遞給一人,在脖子上比劃一下。 這人正是李管事,入畫猛地瞪大眼睛,夫人這是要對她一家趕盡殺絕啊。 又是瘋狂的掙扎,卻久久掙扎不開。 從天明一直掙扎到入夜,被綁著的地方都磨出了血,渾身疼得要命,最后實在是精疲力盡,入畫只能絕望的閉上眼,靠在墻面上等死…… “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全看你自個。” 入畫猛地睜開眼,眼前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 一個荌蓮將領,一個將軍…… ※※※※※※※※※※※※※※※※※※※※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老時間兩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