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萍翻轉了整整一夜, 最后都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的睡著的，等她起來的時候，身邊一老一小都沒在, 她聞到外面的菜香味, 掙扎的爬了起來。

    等出了客廳, 她看到廚房里在炒菜的老頭，琳琳牽著他的衣角站在身后。

    李麗萍走上前，“怎么這么早起來了？”

    林戚回頭：“這不是說給兒子帶個午飯么, 昨天晚上沒剩菜就早點起來做，明天就不用這么麻煩，直接前天晚上先盛出來。”

    李麗萍聽著點點頭, 要是讓老頭子天天這么大早的起來做飯她也不樂意，自家老頭雖然沒什么能耐發家致富，可到底為這個cao勞了大半輩子, 現在好不容易退了休，也到了休息的時候。

    她垂頭望著琳琳，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孩子。

    畢竟是自己孫女, 要說完全不疼肯定是假, 只不過絕對沒在她心里排第一位, 得落到兒子、弟弟、老伴的后面，要是還多了個孫子, 還得再往后挪一位。

    不過, 一想到老頭子昨天說得那些話, 她心都涼了。

    全家好好的, 就沒孫子；有孫子, 全家死絕。

    “奶奶, 吃rourou。”

    李麗萍敷衍的道：“你吃。”

    琳琳沒吃, 而是踮起腳尖想講手里的rourou給奶奶，一張小臉上還帶著期待。

    李麗萍瞧著，突然覺得，這個孫女也不錯，最起碼這孩子從小就心善懂得歉讓，比起別家的熊孩子，真的好太多太多。

    她俯下身子，張嘴吃掉琳琳手里的rou，再一次嘗老頭子的手藝，她仍舊覺得驚訝，“怎么比昨天還要好吃？”

    林戚沒回頭，解釋：“昨天的菜重新加熱過，當然沒剛出鍋的時候香。”

    李麗萍想想也是，她道：“你給琳琳蒸個蛋羹，別只顧著自己兒子，孫女也得顧著。”

    林戚揚言一笑，“好嘞。”

    等林澤兩口子起床時，琳琳的蛋羹都快吃完，吃得嘴角上都沾著，特別的歡快。

    樊婧見狀，有些著急，“不好意思，我起遲了。”

    李麗萍看她，神情有些復雜，如果沒老頭子的夢，加上她的偏方，再過幾個月樊婧就能給她生個孫子，可偏偏……

    所以，她現在真不知道，該遺憾樊婧不能生個大胖小子，還是慶幸她生的不是大胖小子。

    樊婧看婆婆的臉色不對，心里更慌了些，以前要上班還能說是自己忙，現在待在家里休息，居然不幫著公公婆婆做點事，還睡著等他們伺候。

    林戚招呼著，“沒事，你覺多，多睡睡是好事。”

    李麗萍這時也回神過來，“林澤你以后起床動靜小點，樊婧有了你孩子，你都不知道體諒的嗎？”

    林澤訕訕一笑，連連保證。

    一家吃了頓美味的早餐，當林澤知道他還有個便當時，別提有多精心，整個人都變得精神抖擻。

    等他去上了班，沒過多久林戚老兩口就牽著琳琳去了附近的超市。

    樊婧打算跟著的，只是李麗萍現在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肚子里的孩子，隨意找了個借口讓她在家里休息。

    李麗萍掌管著全家的財政，家里所有的日用品、油米柴鹽都是她一手置辦，所以來超市得次數還真不少。

    超市一共三層，不過她都逛得一二層，第三層專賣服裝她還是很少去。

    當她一上來，看到一件小小的裙子標簽接近兩百后，她忍不住倒吸氣，“搶錢啊，這么貴？”

    林戚摸著裙子領口的紗邊，搖頭：“這件不行。”

    “當然不行，這么貴誰會買？”

    林戚倒不是因為價錢貴，裙子好看是好看，不過這些紗邊穿著肯定不舒服，他看到旁邊一條旗袍改版的兒童去裙，拿在手里給琳琳比劃著。

    琳琳眨著大眼，“爺爺，要給琳琳買裙子嗎？”

    林戚晃了晃手里的裙子，“喜歡嗎？”

    琳琳連連點頭，眼里像是在發光。

    沒有孩子不喜歡新衣服，更何況這還是她印象里第一次被爺爺奶奶帶著來買衣服，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哦。

    林戚讓旁邊的服務員幫著一起給琳琳試了試，確定大小合適后就將裙子放進了推車里。

    李麗萍看著墻上掛的男娃娃的衣服，她嘆氣，自己怎么就沒這個福氣呢，瞧瞧這些男娃娃的衣服多好看，她都想全買下來了。

    可惜啊，沒這個命。

    搖了搖頭走到兩爺孫面前，看到他們的推車里已經放了三四件衣服還有兩雙鞋子，李麗萍rou疼得不行，“你買這么多做什么？”

    “多嗎？還好啊。”林戚回著。

    李麗萍氣急，剛要讓他放回去，林戚就嘆氣的道：“之前我們還想著，要是有個孫兒，肯定得給他買一柜子的衣服，你說說咱們要不要還是賭一賭，萬一能避過那些禍事呢？”

    這個想法李麗萍也想過，只是她不敢賭，萬一沒避開呢？那填上去的將是他們一家人的命，就算有孫子又能怎么樣，他們人都不在了，孫子給誰照顧去？

    李麗萍橫眉豎眼，“老頭子你這個想法可不能有，孫女哪不好了？你看看這些漂亮的小裙子，你孫女穿著不比別人家的孫子好看嗎？”

    林戚看著琳琳，重重點頭，“當然好看。”

    “咱們家琳琳又聰明長得也俊，誰都比不上。”李麗萍昂首挺胸，再說了，她家琳琳那可是十世善人轉世，那是一出生就帶著福氣的。

    這么想著，李麗萍不但不rou疼，反而還開始給琳琳挑選衣服。

    挑著挑著等他們去結賬的時候就有些傻眼了。

    收銀臺的員工一邊疊著衣服裝進袋子里，一邊道：“叔叔阿姨你們可真疼孩子。”

    李麗萍嘴角抽了抽，尤其是看到顯示出的價錢，恨不得全都不要了。

    “這是你們的孫女吧？長得真好，難怪叔叔阿姨你們這么疼。”

    李麗萍心里揪得慌，不過面子還是得要，她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得愛。”

    員工聽著，不由道：“當你們的孫女真幸福哦。”

    是真心話，畢竟她在三樓收銀這么長時間，還真沒見過，在這種不是過節的日子里，一下子給孩子買這么多衣服的，加起來都快一千五六百，比她半個月的工資還要高。

    結完賬的李麗萍有些恍恍惚惚。

    她一天居然花了一千多接近兩千！還全都是給琳琳買了衣服鞋子，又在二樓給她買了好多玩具娃娃。

    真的，她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忍不住伸手放在心臟的位置，還覺得揪得疼。

    林戚看不過去，開口道：“每次李仁來就是幾千幾千的給，怎么就沒見你心疼過。”

    “那怎么一樣，那是我親弟弟。”

    林戚一副瞧不上的樣子，“難道我們就沒你那個會騙人的弟弟好？他現在這樣懶散好賭，就是你慣出來的，如果不是他，林澤最后怎么會……”

    說到這里有些說不下去，偏頭不理會李麗萍。

    而李麗萍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反駁，要是在之前，老頭子要這么說李仁，她準會生氣大罵，可一想到老伴說夢里的那些事，她就底氣不足。

    “我跟你講，你要再這么縱容著他，不但會寒了家里人的心，就連李仁家里人也會恨上你，要不是這么一直慣著，慣著個好吃懶做還好賭的性子，他們何嘗不是一起跟著受苦。”

    李麗萍其實心里也知道這話對，可她嘴上仍舊不饒人，“你個老頭子廢話怎么這么多？他是殺人還是放火了？再說了，他哪里好賭？不過就隨便玩點小牌。”

    “不信是吧？”林戚點頭，“那好，咱們把琳琳先送回去，再一起去李仁家。”

    “去就去，我還怕你？！”李麗萍懟回去，兩人將琳琳以及大包小包的東西送回家后，又氣勢沖沖的朝著李仁家里趕。

    樊婧看著公公婆婆風風火火的樣子有些不解，在看到大包小包里面裝著的東西時，不解更深了。

    婆婆居然舍得給琳琳買這么多東西？

    想了想，樊婧的手不由搭在腹部，看來她必須得生個兒子，婆婆高興了，對琳琳也會好點，琳琳長這么大，就沒給她買過這么多東西，現在她一懷上，婆婆就轉變，肯定是因為要有孫子才高興。

    將衣服玩具收拾好，又陪著琳琳玩了一會兒，樊婧抽空給林澤發了個微信過去。

    林澤有時間看手機的時候，已經到午飯時間，他看到樊婧說爸媽給女兒買了好多東西，第一個反應就是發信息給她，讓她先別動，別是爸媽給別人買的。

    畢竟，他爸媽以前從沒這么做過。

    去食堂，將帶來的便當熱好，林澤剛從微波爐將飯盒拿出來，旁邊一同事就忍不住道：“自家帶的菜？挺香的。”

    林澤點頭，笑著應：“我爸做的。”

    “那等會給我嘗點，聞著餓了。”同事招呼一聲就去打飯。

    林澤端著飯盒找個位置坐下，旁邊幾個都是他同事，每天約著一起吃飯，隨便聊聊。

    做it的特別枯燥，哪怕都是在同一間辦公室，可忙得時候連說話的時間都沒，也就吃飯的時候聊聊。

    林澤剛坐下，同事們就發現他帶了便當，有人打趣：“愛心午餐？”

    “我爸做的。”林澤再一次說著，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反而還特得意，瞧瞧人家都是老婆準備的便當，他不同，他是爸爸專門給他準備。

    “聞著挺香，我嘗嘗。”

    都是相熟的人，都不客氣，直接上手就夾。

    第一個吃到嘴里的驚嘆，“臥槽！你爸廚藝這么好？給我分一點！”

    說著，拿著自己的碗筷去分。

    其他人吃到嘴里，眼睛一亮，連話都來不及，也跟著去搶。

    等林澤回神過來，發現自己的便當里就剩下一些飯和湯汁了，有些想哭，他想了一上午的飯菜，還沒開吃就沒了……

    有人不好意思，把自己在食堂打的雞腿分過去，“來來，給你吃。”

    “今天的紅燒rou不錯，分你點。”

    “清蒸魚還行，魚肚全給你。”

    沒一會兒，空空的便當又堆滿，林澤冷哼哼：“這有我爸弄得好吃嗎？”

    飯桌邊幾人里一致搖頭，沒有，真沒有！

    其中一人道：“小林，要不我以后就在你家訂飯？在食堂吃員工價一餐十五，我給你二十五你每天給我帶一餐來？”

    眾人一聽，這是個好辦法啊。

    一天二十五，一個月八百都不到，對于他們這群月工資都過萬的社畜來說，真不算什么。

    而且就算在公司食堂吃，一個月也得話個五六百，現在就填個兩三百就能天天吃這么美味的午餐，想想就劃算。

    “林哥，算我一個！”

    “我也要我也要，叔叔要是不嫌麻煩，把我晚上那頓也算上。”

    一個接一個表態，加起來有九個人都愿意訂餐，林澤沒馬上接下來，而是道：“等我回去問問我媽。”

    “行，那就等你好消息。”

    “要是覺得錢少，我們也能加點，只要味道和這個一樣就行。”

    “對對對，就按著今天的菜色我都特滿足了。”

    “等會兒……你爸下得廚，怎么要問你媽？”

    林澤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在他們家那是他媽說得才算！

    而此時，在林澤心目中特強大的mama已經來到了李仁家。

    李仁一家四口，有個大女兒去了外地打工，另外一家三口住在一家五十來平的小房子里。

    房子小不說，還是租賃的。

    李仁的老婆王梅從嫁進來就一直上班賺錢，要是再加上李仁的工資，兩口子細著點花，在房價還沒上漲的時候，不至于連套房子都買不起。

    王梅倒是肯做事，但是架不住李仁太會花錢，家里花俏什么都不管，沒個進項還大手大腳，這些錢從哪里來？還不是從王梅手里擠出來的。

    林戚先前的話真不是說假，王梅和一雙兒女是真埋怨過李麗萍，王梅和兩個孩子曾經想過，不給李仁一分錢讓親戚朋友也別借錢給他，嘗過一段時間手上沒錢，他最會出去做事。

    不要求他做事后拿錢回來養家，但能管著自己別朝家里要錢也好。

    可每一次，王梅叮囑李麗萍別給錢他，一旦李仁來央求，李麗萍就心軟忍不住拿錢。

    這樣一來，不用辛苦做事就有錢花，李仁當然不愿意累著自己，一次兩次的，李仁是越來越得寸進尺，幾乎從年輕一直玩到年老，倒是辛苦了王梅和家里兩個孩子。

    大女兒高中畢業，明明考上了好的大學，一來家里拿不出錢再來弟弟還得上學，只能去繁華城市打工。

    小兒子如今畢業，工作也還行，只是家里一沒房二沒錢，一家老小全都是租在小房子里，誰樂意嫁過來？

    所以，王梅三人都難免有些遷怒，李麗萍疼弟弟，疼出了一個好吃懶做沒擔當的男人，累著他們一家人跟著受苦。

    當林戚兩人來到李家，開門的就是王梅。

    王梅比他們要小個五六歲，看著卻是又瘦又老態，見到來的人，她只是冷冷的打了個招呼，繼續坐下吃飯。

    這要是換一家，在正好吃飯的時候來客，或多或少都會客氣的問一句吃沒吃，王梅這樣，明擺著就是在生氣。

    李麗萍哪里看不出，她一直知道弟妹不喜歡她，只不過從來沒想明白原因，一開始還有些在意，想著她對弟弟那么好，弟妹居然還擺臉色給她看。

    后來日子長了，也懶得在意。

    進了門，李麗萍看著小桌子上擺著兩個素菜，她道：“你們中午就吃這個？”

    王梅淡淡的回應，“虧待不了你弟弟，他在外面有的是朋友請他吃大餐。”

    李麗萍被懟的有些不是滋味，她沒少給李仁錢，嘴上說著借，都沒讓他們還過，不求他們熱衷點，但好歹別這么陰陽怪氣吧。

    正僵持著，李仁哼著歌進了門，王梅飯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去上班，連個招呼都沒打。

    李仁在她背后大罵一句：“什么德行啊？我是哪得罪你不成？”

    王梅理都沒理他，完全當沒這個人。

    李仁罵過之后又堆滿著笑，“姐，你別理王梅，不知道又發生什么脾氣呢。”

    李麗萍沒生氣，“你也是，自己老婆能這么罵得？”

    “嘿嘿。”李仁就笑了笑。

    李麗萍沒在多說，畢竟說了幾十年也沒用，弟弟弟妹這兩口子，過得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仇人，她問道：“你是不是又在賭博？”

    “沒有！”李仁立馬否認。

    李麗萍還要在問，林戚插到兩姐弟中間，還將李仁拉到一旁，猶猶豫豫的問道：“是這樣，我聽說現在上也有賭博？要是拉人進去還能分錢是不是？”

    李仁眼神躲閃，“姐夫你問這個做什么？”

    林戚笑得溫和，“我也是聽隔壁朋友說的，在手機上玩運氣好能賺大幾千，這不就有些心動么。”

    李仁一聽林戚有興趣，當下就道：“那可不，我昨天白天就贏了七八百，來錢快。”

    林戚笑意加深，“你贏了錢，怎么晚上還找你jiejie去借錢？”

    “嗐。”李仁啐了一聲，因為家里沒人愛聽他這些事，有時候想說都沒人說，現在難得姐夫感興趣，他想都不想就開了口：“還不是運氣不好，以為能贏把大的，結果全輸了。”

    “好啊李仁，你居然還敢打這么大的牌！”

    李麗萍在旁邊聽著，氣得臉上通紅，左右看了看該找個什么工具抽他一頓！

    林戚早有準備，先遞過去一把掃帚，再將房門關上，然后坐在沙發上看李麗萍‘關門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