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顧葉凡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真是陰魂不散!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自有辦法應付的。” 掛了電話,這時候電梯門剛好開了,他看了看電梯,隨即轉身直接走向另一邊的樓梯口。 反正當初顧廷入院的時候也不是用顧廷的身份辦的,他一開始就打著不讓姚清昀找到顧廷的主意,不管顧廷愿意還是不愿意,這一次他是絕對不會讓顧廷跟姚清昀這個人渣在一起的。 藏身于拐角處的姚清昀看到顧葉凡在接了個電話之后忽然轉身往樓梯口走去時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不過也只是遲疑了一下而已,馬上就跟了上去,但只是一個瞬間而已,他跟到樓梯口的時候竟然就看不到顧葉凡的身影,樓梯間空空如也,根本不知道顧葉凡是上去了還是下去了。 他的臉色忽然有些發白,他記得下面是太平間,如果顧葉凡是下去的話,那是不是代表顧廷已經……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白著一張臉在原地站了許久,雙腳沉重地仿佛灌了鉛一樣,怎么也抬不起來,他不相信顧廷真的會這樣輕易就死去了,但是心里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卻容不得他忽視,他猛然深呼吸一口氣,終于跨出了第一步,往上面去了。 他情愿相信顧葉凡是在騙他,也不想相信顧廷真的就這樣死去了。一日沒有看到顧廷,是死是活他都不管,他只想見到顧廷,是死是活他都要見! 或許就是這樣的念頭支撐著他堅持下去的,但是他卻不知道,當他真的看到顧廷之后,他究竟會做什么。他現在只是看一步走一步罷了。 顧葉凡上到三樓的時候停了下來,轉身看了看身后,沒有看到預料之中的身影時還停下來等了片刻,直到終于看到那個正快步追上來的急切身影時才繼續往上走,而跟在他身后的姚清昀在看到顧葉凡的時候,心里一直懸著的大石一下子就掉地了,至少,顧葉凡不是到太平間去,所以,他現在多少還是有點希望的,是嗎? 顧葉凡又怎么會不知道他心里在轉什么念頭,不屑地在心里冷笑一聲,他在五樓的時候不在繼續往上了,而是出了樓梯口,走過拐角就是顧廷主治醫生的辦公室,他之前跟他預約了,說好要談一談有關顧廷的一些事宜。 姚清昀看見顧葉凡進了那間辦公室,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很快就舒展開了,顧葉凡看起來根本不像身體有問題的樣子,這個時候去找醫生,怎么想怎么讓人覺得可疑。 過不了多久,藏身于拐角處的姚清昀看見顧葉凡跟一名年輕的醫生一起走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皺著眉頭好像正在為什么而煩惱一樣,那個醫生一路將顧葉凡送到電梯里,看著電梯門關閉了之后才轉身回去自己的辦公室。 姚清昀再也忍不住了,快步朝那名年輕的醫生走過去攔住他,那醫生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面上的驚訝掩都掩不住,姚清昀心急如焚,開門見山問道:“剛才那人找你說什么了?”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那醫生很快就收起臉上的驚訝,微微皺眉問道:“你是誰?”突然看到這樣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還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饒是誰也沒辦法給好臉色的。 姚清昀抿了抿唇,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剛才那個叫顧葉凡的人,找你是因為什么事情?” 聽到姚清昀叫出顧葉凡的名字,那個醫生有些驚訝地揚了揚左眉,上下打量了姚清昀一番,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是顧葉凡的什么人?” 120 姚清昀的臉色依舊難看,抿緊了嘴唇,卻是一言不發,那醫生審視一般地看了他半響,才搖搖頭道:“很抱歉,出于職業道德,病人的一切資料我都不得泄露,除非你能夠證明跟顧葉凡是親屬關系。”說完,那醫生又朝姚清昀點了點頭,就打算抬腳回辦公室去了。 “等一下!”姚清昀終于忍耐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顧葉凡來找你,是不是因為顧廷的事情?” “顧廷?”那醫生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里明顯有驚訝一閃而過,姚清昀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對,就是顧廷,他怎么樣了?” 看到姚清昀這么緊張的樣子,那位醫生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但隨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樣,惋惜地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問的是有關顧廷的事情,那告訴你也無妨,畢竟也不算是什么病人的資料。” 聞言姚清昀的神情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從昨天晚上眼睜睜看著顧廷中槍到現在,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究竟經歷過什么樣的心里煎熬,現在終于讓他找到一點兒眉目了,讓他如何能夠不感到緊張? 那醫生好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霎時間緊繃起來的精神,眼神有些飄遠了,似乎是正在回憶某件事情一樣,姚清昀屏住呼吸,幾乎連眨一下眼睛都不敢,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資料。 忽然他就聽到那醫生用那種略帶惋惜的語氣說道:“挺好的一個年輕人,就這樣去了真的挺可惜,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了,在加上他本身的心臟就有些衰弱,搶救到一半的時候心跳就停止了。” 姚清昀怔住了,直愣愣地看著那醫生,明明他說的每一字他都聽得懂,但是為什么當那些字組織成句子的時候,他卻聽不懂那些話的意思了?什么叫做‘就這樣去了’?誰就這樣去了?顧廷嗎? 但是,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他不是說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都會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嗎?他怎么可能突然間就這樣消失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讓他再也看不到他、摸不到他? 那醫生分明是已經看慣了生離死別的人的,但是在看到姚清昀那張突然間就失去了生氣的臉孔時,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忍,那張英俊的臉孔好像一下子就消寂了下去一樣,連一分一毫的生氣都看不到了,他明明還站在那里,但是整個人的氣息真的是突然間就消失掉了,他知道,那是一種安靜到絕望的沉默。 那醫生想,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跟那個叫顧廷的人肯定感情很好…… 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抬腳走進辦公室,這一次很順利,直到他進去辦公室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也沒有再遭到阻攔,他想,關于顧廷的那個消息,對那個男人來說肯定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不然他怎么會露出那樣空白的表情?明明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但是在那一瞬間,他卻在他身上嗅到了那一絲雖然微弱但不容錯辯的絕望。 雖然挺同情他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他不過是醫院里一個小小的醫生而已,顧少既然已經吩咐他這樣做了,除了聽從顧少的吩咐之外,也做不得其他了,更何況,這些事情本來就跟他沒什么關系的,他只是盡到了一個醫生的本分罷了。 在他分神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門口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他有些好奇地打開門,只來得及看到剛才攔住他的那個男人離去的背影,高大的身形仿佛一下子佝僂了下去一般,單單只是背影,就已經能夠讓他感覺到從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絕望氣息。 醫生微微愣了一下,失神地看著那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范圍之內,直到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剛想關上辦公室的門,卻沒料到竟然撞到了一雙冷淡的眼睛。 他有些驚訝,走到拐角處,問道:“顧少,您不是已經走了嗎?” 顧葉凡的確是走了,不過他并沒有走遠,在走到拐角處的時候他就一閃身躲了起來,一直站在這里冷眼看著姚清昀的反應,結果不能說讓他很滿意,但至少沒有讓他覺得不滿意,讓姚清昀相信顧廷已經死了,即使不能讓他一輩子痛苦悔恨,但他相信,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姚清昀的良心都過不去。 心靈上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讓顧廷見到他的!就讓他一輩子都認為顧廷已經死了,一了百了,而顧廷也好到別的地方去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顧少?”醫生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顧葉凡的回答,不由得又叫了他一聲,顧葉凡這才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淡淡地瞟了那醫生一眼,道:“如果他又回來了,要求見顧廷的遺體,你就跟他說已經遵循顧廷的遺愿,拿去燒了!” 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對于他來說,凡事只要是顧葉凡吩咐的,點頭應承下來準沒錯的。 顧葉凡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發一語地收回視線,又朝姚清昀離去的方向淡淡地掃了一眼,才轉身離開了。那醫生站在原地目送著顧葉凡走進去電梯,一直到電梯的門關上了之后才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辦公室,心里暗道,難怪昨天晚上顧廷被送進來的時候顧葉凡特地吩咐過要將他的所有資料保密,看來顧葉凡一早就打著這種主意的了。 現在醫院里除了他這個主治醫生再加一個護士之外,根本沒人知道顧廷被送到這間醫院來,也不知道顧廷身上的那個槍傷是怎么來的。 不過這個問題并沒有困擾他多久,當他投入到工作中的時候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專心一志地做他的分內活兒了。 而顧葉凡直接就坐著電梯上到顧廷所在的那層樓里,推門進去的時候顧廷正坐在病床上,臉朝著窗口,只用一個后腦勺對著門口,聽到聲響下意識地轉過頭來,在看清楚是顧葉凡的時候,臉上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顧葉凡腳步一頓,忍不住皺了下眉,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了,走過去,開門見山地問道:“我早上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又忍不住溜到顧廷的臉上去,眼里飛快劃過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僅僅只是半天的時間的而已,顧廷竟然就已經可以露出這樣自然的表情了,就好像之前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沒有被他放在眼里一樣,當然,也只是好像而已。顧葉凡剛才皺眉,就是因為看到了那張帶著淡淡笑容的臉上,那雙子夜般漆黑的眼睛卻是空曠一片,明明是微笑地看向這邊的,但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映入他的眼睛里。 顧葉凡抿了抿唇,走到病床邊站定,居高臨下的看著顧廷,難得有耐性地等著顧廷的回答,而顧廷在聽到他的問題時,只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神色又恢復如常了,下一秒竟然是完全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好像有些怕麻煩到他一樣的問道:“會不會很麻煩?” 即使心里一早就打定主意不管顧廷同意還是不同意他都要將他送到英國的,不過在看到顧廷點頭答應了之后,顧葉凡還是打從心里松了口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繃著的表情不自覺地稍微放松了下來,不過聲音還是帶著刻意的平板:“這些就不需要你管了,你只需要負責好好養傷就行了。” “嗯。”顧廷輕聲應了下來,抬頭望著顧葉凡,表情柔和,“葉凡,謝謝你。” 顧葉凡臉一沉,不屑道:“用不著謝我,我這樣做也只是不希望顧家的人被別人隨意糟蹋,跟你沒什么關系!”就算是其他人,只要掛著顧家的姓,他都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顧廷微笑著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神情是帶著一種沉淀過后的寧靜,也許是因為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原因,顧葉凡看著顧廷的時候,總覺得他好像忽然就大徹大悟了一樣,將他對姚清昀的感情完全連根拔起了,雖然痛,但是痛過之后,總會有痊愈的一天,再怎么樣,也好過一直扎在那里任其潰爛發膿,連碰一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