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可的動作忽地就停了,沉默片刻,才輕聲說：“沒有,就是覺得自己好矯情……太丟人了?！?/br>
    說罷，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底怎么了？”應(yīng)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依舊是沉默，過了好半天，許可才有了動作,這一次他主動地往應(yīng)城懷里湊,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悶聲說道：“剛剛皓皓跟我說，等我老了他要照顧我,孝順我……”

    他吸了一下鼻子，繼續(xù)說：“聽到他這么說，一下子……情緒就沒收住。”

    不止是他敘述里的沒收住情緒,就連此刻的腔調(diào)都滿是哽咽。

    聞言，應(yīng)城莞爾,抬手在他背上撫慰地輕輕拍打著，說道：“他有這份心意，你不是應(yīng)該高興嗎，哭什么？”

    “不是……”許可哽咽著說，又是一個大大的喘息。

    應(yīng)城安靜地等他平復(fù)好心情。

    黑暗的角落里，無人再說話,只有體溫在相互熨帖，給予心照不宣的安慰。

    許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搖了搖頭繼續(xù)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想過要讓他回報我……我不是想要他以后對我怎么樣才照顧他的，所以當他跟我說的時候……跟我說的時候……”

    他說不下去了，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不停地搖著頭，柔軟的發(fā)絲在應(yīng)城的身上蹭來蹭去，在暴露的肌膚上劃過，帶過難忍的癢感。

    應(yīng)城抱緊他，手上拍打的力道加重了些，溫聲道：“好了好了，說不下去就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br>
    “嗯……”許可靜下來，伏在他的懷里，發(fā)出小貓一樣微弱的聲音。

    隨著那一下一下的拍打，呼吸同心跳一起趨于平穩(wěn)，許可又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用很低的聲音說：“所以當他跟我說以后要照顧我的時候，我挺高興的，覺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義的，我明明應(yīng)該高興，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特別想哭……真的，太矯情了，哪有這樣的……”

    應(yīng)城笑道：“這有什么，做父母的看到孩子長大的那一刻，總是會喜不自勝，就算喜極而泣也是情有可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說笑一般講給許可聽：“聽說我爸當年啊，在我第一次自己走路的時候，還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呢，你跟他比起來，完全是小場面，不值一提?！?/br>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許可還是有點哭笑不得：“可我又不是他爹媽。”

    “雖然不是爹媽，但勝似爹媽，不是么。”應(yīng)城調(diào)侃道。

    在許可要把他推開的時候，他又說道：“就算你不是他的父母，他不是你的孩子，那又怎樣呢，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可不是那么簡單就能一一道來的。”

    素來玩世不恭的人一下子正經(jīng)起來，令許可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但是對方娓娓道來的話語卻像細小的水流，一點一點地將他的心臟填滿。

    應(yīng)城繼續(xù)說著：“或許感情確實有取決于血緣關(guān)系的部分，但更重要的，難道不是后期的培養(yǎng)嗎？哪怕是素昧平生的兩個人，但只要用心去經(jīng)營，最終也能形成超越血緣的深厚感情。”

    黑暗中，許可感覺到應(yīng)城的手從他的背部移動著，沿著他的胳膊往下滑，最終落到了他的腕間，覆在他的手背上。

    十月末的夜晚氣溫已經(jīng)很低了，即使在室內(nèi)，坐在毫無遮掩的地板上，也顯得涼意十足，但是這只手卻為許可帶來令人安心的暖意。

    僅僅只是如此，還不夠，應(yīng)城的手仍在許可的手背上摩挲著，向里一點一點地侵略，手心對著手心。

    最后，十指相扣。

    他的手被牽起，有微熱的氣息縈繞在指尖，許可聽到那個聲音在說：“你和我不就是這樣的嗎？”

    話語落下，指尖上也落下一個輕柔的觸感，接著有微微的疼痛襲來。

    許可的呼吸一窒，連忙將食指縮了回來。

    疼痛感消失，指尖只余下潮濕的熱度。

    應(yīng)城輕笑了下。

    許可把手抽回來，拇食二指放在一起捻了捻，那殘留的觸感還是揮之不去，甚至更加鮮明。

    “你……”許可深呼吸一口氣，將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問了出來，“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這個問題縈繞在他腦海中許久了，當初被告白的時候他的腦子亂哄哄的，根本無暇多想，后來又被其他的事情裹住了思維，直到兩人的關(guān)系塵埃落定，許可才后知后覺地想到了這個問題。

    應(yīng)城為什么會喜歡他呢？或者說，對方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呢？

    他被這個問題糾纏著，盡管被這個問題困擾的抓耳撓腮，但是許可覺得事已至此，再回過頭去問對方這個問題又難免有些矯情，這個問題應(yīng)該在當初被告白的時候就問出來的，或者在回復(fù)的時候問，而不是在兩人確定關(guān)系的時候再擺到臺面上。抱著這個想法，就這么一拖再拖的，許可便越發(fā)問不出口了。

    他倒是有幾次沖動之下想將問題訴之于口，卻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那個場景，總覺得如果他就這么跑到應(yīng)城面前質(zhì)問對方喜歡自己什么，就像是在撒嬌，在逼著對方說自己好話，太尷尬了。

    但是現(xiàn)在，趁著這個氣氛，趁著這個話題，許可覺得可以趁機把一直困擾他的這個問題問出來了——這樣應(yīng)該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撒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