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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老舞生在線閱讀 - 第269章 322. 晦氣

第269章 322. 晦氣

    國慶假期那幾天,太陽暖暖的倒是很愜意,可過了以后天空就陰沉沉的完全入秋了。冷颼颼的風(fēng)兒從窗戶里吹進來,午睡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冷兮兮了。

    駕駛員人人自危,心頭也都冷兮兮的。

    車改已是明確了,11月底必須完成。但如何改,院里密不透風(fēng),有兩種傳言:一是院里共18輛警車,駕駛員13個,交出5輛,正符合車改減少車輛的要求;二是駕駛員回報一半,55周歲以上一個不留。

    第一個傳言皆大歡喜,這后一個傳言涉及到陶師傅、周師傅、胡師傅、葉師傅、任師傅和阿明六人,如果是真,阿明又將面臨失業(yè)了,如此他還有3年9個月才能退休。

    “老婆,胖子院子新上任時,就有叫55周歲以上駕駛員走的念頭,只是招了幾個年輕人進來,他們厭憎工資少,留不住,胖子才沒做。這次借著車改,他完全有可能把我們一腳踢出院門去。”阿明預(yù)感不妙。

    “本來做做到退休蠻好的,再一次失業(yè),都五十七了,工作就更難找了,這將近四年自家每個月要繳八九百塊養(yǎng)老保險,日子就難過了。”冬萍也蹙眉。

    “人人都說有‘七年之癢’,我在保險公司做了七年,在法院里正好又開了七年車,看來這劫是逃不過了,宿命啊宿命!”

    “你們六個人本來就有就業(yè)援助證的,可以一起去要求留在院里做到退休的。”

    “我們的合同最早是同法院簽的,后來先后同佳駿人力資源公司、國都物業(yè)簽,去年又改同區(qū)保安公司簽。今年上半年,我們向院里要求年休假、體檢什么的,院里就叫我們找保安公司去,為了保住飯碗頭,誰敢十哩十噠1去吵要呀!唉!老婆,做么,要我們按院里的規(guī)章制度做,而要求么,院里就踢給保安公司了。”

    “人事關(guān)系改來改去,弄得這么復(fù)雜作啥呀?”

    “《勞動法》好像規(guī)定,連續(xù)同某一單位簽了二次合同,如果再簽,就可以簽長期合同了。他們就是避開同我們簽長期合同。”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阿明有些時間不偏頭痛了,一擔(dān)心那車改,頭又劇烈疼痛起來,幸好舞廳能幫他減緩些心理壓力,不然,身子有病,做人沒味。

    駕駛員都人心慌慌的,等待著車改的到來,有不少人已在尋找退路了。阿明抱著一絲希望,等待著宣布車改的那一天。

    下午沒活兒,他就溜到大森林歌舞廳去,在舞曲聲中,一切煩惱可以暫且拋之腦后。

    “阿明!”

    阿明泡好茶正進去找位子,背后有人喊了他一聲,他回轉(zhuǎn)頭來,一看吃了一驚。

    “小潔!”

    那喊他的女人就是小潔。她有點兒發(fā)福了,但臉上似乎撲過粉兒,嘴唇也抹過口紅,看不出很老態(tài),而衣服也穿得甚是有品味,給人以富貴之態(tài)。

    “小潔,好久不見,你沒啥大變。”阿明就在小潔旁邊坐了下來。

    “還說沒變,老了,都奔六2做外婆了。你倒是真的沒啥大變,還是胖乎乎的樣子,人結(jié)結(jié)實的,沒什個皺紋,是不是成家了,心寬體胖?”小潔笑起來依舊很甜。

    “那倒也是,沒任何牽掛,心態(tài)好,可能老得就慢點兒。你回中國來玩?”

    “我回國來了,在蕭山湘湖那邊買了套房子,不再出去了。”

    “哦?那你老公呢?”

    “我與他離婚了。天網(wǎng)獵狐,他是‘百名紅通’之一,已被引渡回國入獄了。”

    “哦,這樣的,現(xiàn)在反腐動真格的,叫人不敢貪,不能貪,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捉拿歸案,社會風(fēng)氣好多了,老百姓的心情也舒暢多了。”

    聊著天,舞曲開始了,阿明帶小潔上去跳,一握住手兒,阿明的心兒就像觸電似的。小潔的手還是那樣嫩幾幾、rou鼓鼓的。當(dāng)雙手緊握時,舊情舊歡頓時像一股暖流在心田里激蕩。

    “在想什么?”小潔仰著頭,幽蘭微吐,深情地諦視著阿明。

    “都過去了。”阿明撫摸著小潔的腰兒,嘆息了一聲。

    無所謂誰會愛上誰

    無所謂誰讓誰憔悴

    有過的幸福是短暫的美

    幸福過后再回來受罪

    錯與對不說的那么絕對

    是與非再不說我不后悔

    破碎就破碎要什么完美

    放過了自己我才能高飛

    無所謂無所謂

    原諒這世間所有的不對

    無所謂我無所謂

    何必讓自己痛苦的輪回

    。。。。。。

    倫巴是一首改編自楊坤的老歌《無所謂》,曲詞悱惻動聽。這首歌老來再聽,阿明仿佛回到了激情四射的年代,心潮起伏。兩人都沉浸在對過去美好的回憶中,翩翩起舞,忽爾秋雁雙飛,忽爾昏鴉歸巢,忽爾老龍盤柱,忽爾冬梅綻蕊,跳得甚是歡快。

    連夜秋雨后,氣溫驟然下降了。人行道上的銀杏、梧桐樹葉兒忽然黃燦燦了,與依舊綠色的樟樹和正艷的紅楓相錯雜,賞心悅目之極。然如此大好秋景,卻提不起駕駛員的勁來。

    “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你們當(dāng)初不聽阿明的話,這下虧得連阿爸姆媽都不認(rèn)識了吧。”

    “何老板,你以前辛辛苦苦收購紙箱、報紙掙開的錢兒這下打水漂了吧。”

    “莊家剪羊毛,割韭菜,賺飽錢兒逃走了,剩下的索兒就扔給你們自家去套了。”

    “。。。。。。”

    不少駕駛員或十娘倒В,或唉聲嘆氣,談?wù)撝墒械南碌LK師傅、大秦等人投入股市的錢兒不多,三四萬,攔腰對半斬也無甚大礙,那何老板進院里開車之前是做廢品收購活兒的,積蓄10萬,又借了10萬,共20萬投入股市,虧到只剩八九萬了。當(dāng)時阿明再三關(guān)照他們炒股要小心,并特別提醒08年的股市,有只剛上市幾個月的股票就想圈錢1600億,但他們歪了個頭不聽,如此,吃苦頭的日子就到眼面前了。

    “阿明,這股市,日你滑得3個娘,急個套會這樣的?我兒子明年要結(jié)婚,還想用錢呢!”何老板或許股票套深了,頭發(fā)都白了不少,原先抽陽光利群,現(xiàn)在改抽長嘴利群了。

    “何老板,你一天到晚‘日你滑得’,這下曉得‘日你滑得’的味道了吧。”阿明想給這個瓜兮兮的新股民何老板上上課。

    “這股票已跌了這么多了,會不會再跌?再跌下去我就徹底糟完了!”

    “現(xiàn)在剛跌破地板,你曉得地板下面是啥西?”

    “地板下面就是地了。”

    “是地獄。地獄有十八層,股票一層層跌下去,從那里跳空上來,就跌回到那里去,按照現(xiàn)在的指數(shù)來看,直直還要跌哩!”

    “當(dāng)初聽你一句小搞搞就好了,這下不曉得要套到啥時候才能解套了。”

    “不過,你只要不割rou,有耐心,股票總會從地獄里爬出來,再升到天高頭去的,不然,莊家就弄不到錢兒了。”

    “唉!老子做了介多年數(shù)的廢品生意,一點賺錢都摜到水汪凼里去了。”

    “何老板,廢品生意做做不是蠻好的,來開車子就這么一點工資,只能塞塞牙齒縫兒。”

    “阿明,隔行如隔山,你不懂。廢品店罪過百辣的,總算沒花頭了,但今日公安來說收購臟物,明日消防來說存在安全隱患,還有工商、財稅、衛(wèi)生、城管等衙門來找麻煩,我常常請這些阿爹的客。這些阿爹不單單自家來,或帶朋友來,或帶套兒來,吃飯唱歌叫小姐,一請少時三四千,多則八九千,萬把塊也有。我一氣之下,就不要做了。”

    “所以,大家都叫你‘何老板’,不過,是‘牙筋扳牢’的‘扳’。”

    “股票一套住,確實扳得貼貼實,袋兒里沒錢兒,原先晩上天天出去賭,現(xiàn)在在家天天看新聞,看有沒有對股市的利好消息。”

    “心里想發(fā)財,時光還沒到。你個晦氣鬼,這下曉得想不勞而獲難了吧。”

    何老板55周歲還不到,晦氣沒沾身,阿明、任師傅等六人卻沾上了。

    辦公室戴主任、車隊長小宋召集全體駕駛員開會,內(nèi)容是關(guān)于車改。

    回顧一年來的車隊工作,繼續(xù)留在院里開車的人走后,宋隊長清了清喉嚨,拿出區(qū)里的文件說開了。

    啰里八索說了車改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后,他說經(jīng)黨組研究決定,滿55周歲的駕駛員不再留用,一年一個月的工資補償,由區(qū)保安公司另外安排做保安之類的工作,然后拿出表格和終止合同書,要大家填寫和簽名。

    “我們從來沒年休過,年休假要補償!”

    “春節(jié)、國慶等節(jié)假日,我們沒拿到過三倍工資,要補償!”

    “年終獎3600塊,一年未出安全事故的,要加50%發(fā)給我們的!”

    “12月1日起不上班,但合同簽到12月底,這一個月工資要發(fā)的!”

    “。。。。。。”

    在陶師傅的帶頭下,大家罵罵咧咧的,都不肯簽名。宋隊長只答應(yīng)一年一個月的工資補償,其它沒有,于是六個人丟下筆,走得了活脫凈光。

    上塘河曲曲彎彎的,清清的河水碧浪微搖,岸邊的銀杏樹金黃色的一片,小徑上滿是落葉兒。夜幕降臨后,河兩岸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光,有小船兒蕩過,倒映在水里的燈光都碎碎散散了。沈半路上的民居改建裝修過不久,飯店、茶樓門口都掛著燈籠,霓虹燈一閃一閃的。六個駕駛員沒有回家,聚集在一家茶樓里,商討如何向院里多賠償。

    “其他區(qū)法院、區(qū)檢察院的車改都改好了,并不是55周歲以上的人都走,看來只是我們院里某些人的意思。”

    “11月底車改必須完成,上交的車輛全部封存,院里要上報區(qū)里,他們急,我們不急,不達到我們的賠償要求就不簽字。”

    “唉!想安安耽耽做到退休,晦氣搭煞踫上了車改,都一把年紀(jì)了,這以后再找開車的工作就別想了!”

    “下崗人員,本來就應(yīng)該照顧的,這說沒得做就沒得做了,臨時工命苦啊!”

    “。。。。。。”

    大家牢sao滿腹,粗話臟話,朝天亂罵,一直商量到天墨墨黑,統(tǒng)一了想法。

    深夜的秋風(fēng)有點冷,滿地的落葉兒隨風(fēng)飄舞。阿明丟魂落魄地回家,一路上想著已退休的桑哥他們,喉嚨口苦澀澀的欲吐。保險公司下崗后,他吃盡了找工作的苦,那年還50歲不到,如今已是虛歲57了,再過二個月,就58歲了,還能找到適合自己做的工作嗎?

    “老婆,糟完了!院里決定,55周歲以上一個不留。”阿明一跨進家門,就對老婆道。

    “七年之癢,你逃不過這劫,命中注定的。”冬萍嘆了一口氣。

    “離退休還有三年九個月,只有另找工作了。”

    “院里急個套補償你們?”

    “一年一個月的工資補償,我做了將近七年,按杭州最低生活保障,最多一萬塊。”

    “這錢補償來,也只能自繳一年多一點的養(yǎng)老保險。”

    “可能還有七個月的失業(yè)金好領(lǐng)吧。”

    “老公,天無絕人之路,一口苦飯總有得吃的。”

    “小燕、阿芳那里欠著債務(wù),我心里急呀!”

    【注釋】

    1十哩十噠:杭州話,指腦子不正常,有毛病。

    2奔六:杭州話,奔向六十歲之意。

    3日你滑得:杭州人一種罵人的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