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211. 戲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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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聲聲尖嘯,煙花在天空里綻開了繽紛,噼里啪啦的鞭炮在大街小巷里響個不停——除夕夜到了。 手帕廠舞廳8點15分開始,比平常遲半個小時。或許團聚在家不出來,舞廳的人不是很多,阿明與小鶯公開坐在了一起,定富帶美琴,青皮甘蔗帶老婆,六個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邊,喝著茶兒,嗑著瓜子,一會兒跳舞,一會兒談天,很是開心。 禿老頭沒來,小鶯明確向阿明表示,從除夕開始,她到手帕廠來跳,不會再通知禿老頭來,她已決定與他斷絕關(guān)系,和阿明做舞搭子。 阿明對小鶯的決定高興得嘴巴都快合不攏了。確實,要尋個人樣兒好和舞兒跳得好的并不容易,小鶯太對他胃口了。 定富:“阿明,你前世修好的,修到了小鶯,趕緊好拖回家去入胃了!” 美琴:“阿明要把她拖回家去,還用得著你教嗎?” 青皮甘蔗:“水到渠成,阿明的性格耐拖拖的,小鶯,你不要太心急噢!” 小鶯:“我就喜歡他耐拖拖。” 大家正說著話兒,阿明的傳呼響了,他看了一下號碼,暗暗吃驚,是小鐘用手機在呼他。 小鶯:“誰來呼你?你去回一個。” 阿明:“是個同學(xué),大概來拜個早年,明天再回。” 小鶯只知道阿明有過小鐘,但不知道他與她藕斷絲連。阿明正搪塞著,傳呼又來了,小鶯叫他去回一個,他沒辦法了,只得跑到樓下的小店里去回。 “阿明,我好想你!你急個套介長時光才來回?”小鐘問。 “哦,哦,我在兄弟家里過年三十,不太方便。”阿明亂說。 “那你什個時光回家來?” “可能要晚一點,說不定。” “你想不想我呀?” “想!想!想!” “阿明,我真的好想你!既然你一下子回不來,那我下次再來看你。” “小鐘,今天年三十,你急個套走得出?” “我把大人安排好了,他們都在看電視,我想溜出來看你。” “你介遠的路,今天就不要趕過來了,過年放假,我都在家。” “那好,到時我會呼你的。” 阿明心里頭確實想小鐘,但這頭小鶯又摜不下,只能先顧牢眼面前。他回到舞廳,與小鶯去跳,連跳到第二只大半時,青皮甘蔗跳過來朝他擠眉弄眼。他朝青皮甘蔗示意的門口一看,糟了,小鐘站在門口頭。他摜下小鶯不是,不摜下也不是,急得鼻頭汗都出來了。 舞曲似乎特別地長,跳跳沒完,跳跳還是沒完,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阿明一看,小鐘不見了。他急忙跑到樓下去,跑向這頭,跑向那頭,東張西望,整條小巷里哪里還有小鐘的影子?他到小店里,抓起電話就打,一個不接,二個不接,到第三個小鐘才接聽。 “小鐘,你急個套走了?” “你還需要我嗎?” “你急個套曉得我在手帕廠?” “你回我電話后,我打這個號碼一問,就知道了。” “那你剛才呼我的時候,已在缸兒巷了?” “我就在水漾橋打給你的。” “那你先到金彪店里坐一會兒,等一些我就回來。” “你忙,我要趕回去。” “那明后天來。” “不來了。我說過的,等你找好了搭子、對象什么的,我不會再來破壞你們的。” “小鐘。。。。。。” “阿明,你表多說了,這個女人不錯。” 小鐘掛了電話,阿明如墜深淵,難受死了,可又無可奈何。他丟魂落魄地回到上面,跳舞的心思都沒了。 小鶯:“阿明,我已曉得了,你前頭的女朋友來看你,她走了?” 阿明:“走了。” 定富:“阿明,兩個總究一個好弄,想開點。” 美琴:“那你急個套那頭要小朱,這頭要我?” 青皮甘蔗:“定富本事大,兩頭都罩得牢,你美琴總算能干了,敢不敢在他面前嘴巴兇?” 美琴:“嘿嘿,我哪里敢說他一句,他烏珠一彈出,我嚇都嚇煞了。” 青皮甘蔗:“美琴,定富年紀(jì)比你小,舞又跳得好,又有小包車好帶你去西湖邊兒兜風(fēng),你當(dāng)然不敢嗆聲嘍!” 小鶯:“阿明,你和她還經(jīng)常來往?” 阿明:“她前夫出車禍沒了,為了照顧兒子、大人,迫不得已走的,有時過來幫我洗洗衣,做頓飯。” 小鶯:“都是我不好,害了你。” 定富:“你有啥個不好,到時幫阿明解決解決就是了。” 青皮甘蔗:“那還用你定富來說。” 送小鶯回來,青皮甘蔗夫妻已回家去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晩會了,定富和美琴則坐在金彪店里吃夜宵,于是阿明也坐了下來一起吃。 定富:“阿明,良宵美夜,急個套她回去了?” 阿明:“她不像我們都是單吊,有家有伢兒,今天能出來已是在老公面前說盡好話了。” 美琴:“那你今天晩上兩頭脫空,一個也不著杠1?” 定富:“阿明,美琴老是說你好,今天美琴給你,我們做連襟么好了,你也領(lǐng)教領(lǐng)教她的功夫,保證你吃了討添頭2。” 美琴:“你呀定富,阿明哪里看得上我這種人?” 金彪:“阿明,要弄就要弄好貨,下次舞跳好,想辦法把搭子帶過來,讓我來看看貨色好還是不好。” 美琴:“金彪,阿明眼角兒高,要打的套兒絕對不差的,小巧玲瓏,不胖不瘦,笑起來特別有滋味。” 年初二小鶯休息,下午她和阿明在手帕廠跳,禿老頭沒來,他倆連慢四也上去跳了,很是親熱。晚上繼續(xù),舞兒開始沒多久,禿老頭突然沖了進來,一把抓住坐在阿明旁邊小鶯的頭發(fā),“啪啪”就是兩個巴掌,嘴里惡狠狠地連罵“臭婊子”。阿明跳起來剛要動手,不料小眼睛瘋子帶著六七個人蹦了過來,一頓亂拳將阿明打倒在地。長頭發(fā)阿三一幫人也上來了,與青皮甘蔗、定富一起攔住瘋子。 阿明爬將起來,一抹鼻子,鮮血淋漓,火兒沖天,跑到菜場,從rou柜里拿了把半尺長的雪雪亮的剔骨尖刀,蹦回舞廳,找瘋子算帳。眾人七拉八勸,阿三奪了尖刀去,叫瘋子把事兒擺平。原來有知內(nèi)情的人告訴了禿老頭,說小鶯與阿明在手帕廠搭上了。禿老頭就送了兩條萬寶路香煙給瘋子,要他幫忙奪回小鶯來。大家七說八說,最后瘋子拿出一條萬寶路,阿明分給了阿三、阿建等人,此事才平息。 小鶯早被禿老頭拖得沒影子了,阿明連打幾個傳呼,一點回音都沒有。 阿明回到金彪店里,請客喝酒。快到嘴兒的人突然間沒了,他越想越懊惱,青皮甘蔗、定富、金彪等人紛紛勸慰,氣頭才慢慢平息下來。 接下來幾天,阿明上午、下午打了不少傳呼,小鶯都沒回,直到年初六的中午邊兒,她才來了傳呼。 “阿明,那天晚上你被他們打壞了沒有?” “還好,還好,沒啥要緊。你被打壞了沒有?” “臉兒有點腫,也沒啥要緊。” “那你老公不就要懷疑了?” “我說路上騎車沒看到汪凼,摔了一交摔起的,他也沒說什么。阿明,我可能不再出來同你跳舞了,雖然我很想同你做明搭子,但老穆這幾天天天躲在樹后,吃匍方3。” “你急個套曉得他在吃你匍方?” “天黑后,我悄悄站在樓上,從窗口邊望下去,他的人影兒我很熟。阿明,他這人你不了解,也許單身之故,什么事體都做得出來。他說如果再發(fā)現(xiàn)我和你出去跳舞,就把我與他的事兒告訴我老公,我好害怕!” “哦,這樣的。小鶯,你們夫妻感情不錯,經(jīng)濟條件也可以,如果因跳舞而散了家,叫伢兒吃苦,那確實犯不著。” “阿明,舞廳里漂亮的舞又跳得好的女人多得是,你就再去找一個吧,肯定有你稱心如意的,你就不要再想我了。” “小鶯。。。。。。” “阿明,就這樣了,有些事也實在沒辦法。” 走了小鐘,飛了小鶯,阿明竹籃打水一場空,空歡喜一場,心情惡辣之極。該不是他的東西,他無此神力留住它,命生如斯,徒喚奈何。 過了春節(jié),就上路練車了。車子出了古蕩,往西溪老路走,過閑林埠、老余杭,直到徑山鎮(zhèn)。那一路道路狹窄,路面破損,大大小小的坡兒不斷,直到出了老余杭,路上行人稀少,開車才舒暢些。 這一天一見面,阿雪看出了什么,問阿明道:“阿明,怎么啦,心思多多的,是不是年沒過好?” 阿明悶頭抽著煙兒,他還沉浸在失去小鐘、小鶯的傷心中,怏怏道:“做人無聊,提不起勁頭。” “你不是經(jīng)常跳舞的,我想象跳舞一定很開心的。” “開心起來是很開心,煩惱起來也很煩惱。” “是不是在舞場里踫到不順心的事了?” “舞廳里太復(fù)雜了,都是追香逐rou的人,沒有好貨。” “阿明,到了我們這種年齡,做人都想得開了,都在抓緊游戲,有些事兒你也不必太計較。” 大地告別了枯黃而寂寥的寒冬,田野上、林木間漸漸有些綠意起來。而到了春風(fēng)更和煦些,幾場雨兒一下,嶺坡上的竹子就更加青青翠翠了。徑山一帶,連著中國竹鄉(xiāng)安吉,滿山遍坡都是竹子,春筍多得不得了。那清澈的山溪潺潺的,竹林在風(fēng)兒的吹拂下沙沙作響,還有許許多多春鳥在婉轉(zhuǎn)歌啼,溪聲、竹聲、鳥聲在山麓間交織成了一首美妙動聽的樂曲。 中午都在路邊店吃的,飯錢、煙兒是學(xué)員分攤的。那時還沒有酒駕、醉駕之說,教練很會喝酒,一瓶紹興花雕酒少不了,有時還要加一瓶啤酒。那一天說是他的生日,每個學(xué)員各拿出100元的賀禮,由組長封成一個紅包送給他,他喝得很開心。 店后便是山,山上長滿了竹子。 “阿明,我們挖筍去!” 學(xué)員要練車,不敢多喝,阿雪與阿明吃好后,坐在門口的條凳兒上,阿雪對阿明說。阿明看教練吃好還早,便向店老板借了把小鏟子,又討了只塑料袋,帶阿雪去挖。那近處的平坦一點的地方都挖光了,只能到遠一點的坡上去挖。 雨后山坡泥滑,又草木叢生,阿雪行動很是不便。阿明或拉著她的手兒,或托著她的腰兒,找到了一處有筍的地方,便蹲下來挖。 挖了些時光,有三四斤了,他倆看時間差不多了,便一前一后手牽著手兒往回走。半路上,阿雪腳底一滑,連同阿明滑落下去。兩人爬起來,渾身遍體都是黃爛污泥,那樣子狼狽之極。阿明看著阿雪那怪樣兒,抑不住笑了起來。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阿雪,這下你成了泥娃娃了!” “阿明,你還笑!這樣子給他們看到,難看死了,我們趕緊去溪邊弄弄干凈吧。” 春溪的水兒既凈又急,他倆又是抹臉又是揩鞋。阿雪要阿明弄她背身上的臟泥。阿明弄著養(yǎng)著,看她摸她rou骨壯壯的身子,忽然間沖動起來,想到她曾在萬松嶺上撓他的癢,便一報還一報,在她的肋胳肢下?lián)狭艘话寻W。阿雪突然被撓,癢得難受東倒西歪,要掉進溪里去,阿明一看不對,趕緊抱住了她的腰。 阿雪就讓阿明從后頭抱著,頭兒靠在了阿明的身上,一副似水往下流淌般要沉醉下去的模樣。阿明抱著胖娃娃,感覺無比美妙,更加緊地抱住她。她似乎被觸頂著的感覺所興奮,扭來扭去的快站不住身了。 “阿明,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你騎我馬的情景了。” “我也是。阿雪,有些事兒真奇妙,你以為它像水兒一樣流走了再不回來了,可它偏偏又重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是呀,可去年的春水流走了,今年的春水又來了。阿明,你看景色多美呀!” “天藍山青,白云悠悠,鳥兒歡唱,青青的竹林,潺潺的流水,還有小野花。。。。。。” “還有你!——阿明,吻。。。。。。吻我!” 【注釋】 1不著杠:杭州話,沒踫到、沒抓住之意。 2討添頭:杭州話,東西很好吃還想再添加些吃之意。 3吃匍方:杭州話,用匍伏守候的方法捕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