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47. 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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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匠趁蓮子上廁所的機會,十多塊工錢也不要了,帶著徒兒、吃飯家伙溜走了。 蓮子回轉來,見陳木匠不告而去,看著還沒完工的家具,眼淚直掉,爾后直挺挺地倒在門口的梧桐樹下,口吐白沫。當時家中沒人,幸虧路人打120,送市一醫院搶救及時,揀回一條命,也沒有癱瘓。 她患有高血壓,之前也不知道自家有這個病,情緒一激動,便發作了。 阿明接到老大的電話,急匆匆趕往醫院,看著姆媽垂淚的樣子,心里頭難受得要死。這事兒雖然因姆媽有點辣疙1,但做家具由原先的包工改成后來的做一天算一天工錢,陳木匠老是磨洋工,也實在叫人氣惱。 一個禮拜后,七找八找總算找到了一個愿意接收爛攤子的好木匠。他只做了十多天,連老大、老三添做的菜櫥在內,全部完工了。 天氣快入夏了,家具都搬到缸兒巷去油漆。油漆氣子梆梆交,阿明不能再睡,下班后往便小露家趕。 太陽一天比一天火辣辣了。阿明單趟要50分鐘趕來趕去,再加上夜里頭要和小露興興奮奮做生活,每到中午便昏昏欲睡。 他的辦公桌換到打印室去了,以便于收存、印轉文件和安靜寫稿。每天不再看到對桌的泮矮子,心情舒暢了不少,且打印室在角落里,關了日光燈,便暗黜黜的,午睡正好。 這天中午,阿明撲在桌子上睡覺,只覺得背脊上癢癢的,像有條小蟲子在爬似的,便回手去撈,卻撈到了一個人的臉上。他抬起頭來一看,嚇了一大跳。 章經理也直起身來,拉了拉自家的白襯衫,臉兒紅撲撲的,笑吟吟地看著阿明。 阿明馬上明白了,剛才不是蟲子在爬,而是她的乳峰在擦,也臊紅了臉兒。 “章經理。。。。。?!?/br> “阿明,你又這樣叫我了,忘了?叫我‘阿華’?!?/br> “哦,睡糊涂了,阿華經理?!?/br> “叫了‘阿華’,還帶什么‘經理’?” “還沒習慣,還沒習慣。阿華,那錢兒我用掉了一些,先還你100塊,還有一半有了就還給你?!?/br> “錢你拿回去,等有了一起還給我不遲?!?/br> “這。。。。。。有些時間了,欠著難受?!?/br> “欠就欠著唄,我又不等它開伙倉。阿明,剛才你睡得好香,是不是昨夜里又做了事兒?” “嘿嘿,嘿嘿,沒做,沒做?!?/br> “阿明,身體自家要注意噢!不過,年紀輕,都一樣,恢復快?!?/br> “是的,是的。” “阿明,我聽說你九月下旬要結婚了,是不是?” “是的,日子已定好了,九月二十一號?!?/br> “為啥是單號,國慶節不是蠻好的?” “丈母娘定的,說二十一號的‘一’和那天是禮拜一的‘一’加起來,正好好事成雙。我們國慶節要去北京旅游,看天安門廣場升旗,所以選擇了這一天?!?/br> “哦,這樣的。阿明,我知道你最近準備結婚很忙,但有個區商業工作會議在千島湖舉辦,時間要六天,下個禮拜一出發,你和我一起去參加,有問題沒有?” “阿華,要開這么長時間,是不是又借了個名頭?” “來去路上就兩天去了,兩天半會議,一天半游玩,不長。沒問題的話,我就上報給局里了?!?/br> “好吧?!?/br> 家具正在油漆,要漆兩遍,再罩清漆;天兒又熱,做不來大事兒;趕來趕去也累,所以出去避避暑、看看景、舒舒心、養養身也不錯,阿明便答應了。 “小露,我要去千島湖六天,有些事兒等我回來再商量辦?!卑⒚飨蚶掀耪埣?。 “你千島湖不是去過的!小零小碎的東西要買,糖果煙酒要準備,請柬要寫要發,婚服也要去量一量,你一去,什個事兒也做不成了,是不是叫領導調個人去?”小露有點不悅。 “如果像那次去耍子兒,我就不去了。這次會議很重要,要記錄,回來后要整理,我這支筆桿兒領導也少不了。” “你老是說筆桿兒,今后如果我能夠靠你這支筆桿兒坐坐吃吃就好了?!?/br> “如果吃不到我的筆桿兒呢?” “那我就要吃你的苦頭了!” 說說笑笑,蕩蕩走走,休息天便過去了。 那時還沒有杭千高速,出了轉塘后沿320國道走,經富陽、桐廬,到建德轉入省道,漸漸的便是崎嶇的盤山公路了。 一路上依著山兒,傍著水兒,錯落著幾個村莊,風景美得無法形容。即便是現在,杭千高速也算得上是全國最美的一條高速公路,不要說那個時光近乎原始的風光了。大包車像是在云里飄,如同在水中游,看的是綠水青山,聞的是花香稻香,令人沉醉。 在建德吃好中飯,下午參觀新安江大壩。洶涌澎湃的水兒直下千里,驚心動魄。 到千島湖的賓館安頓、吃飯畢,已近黃昏了。 阿明出了門,走到湖堤上,邊散步,邊欣賞。 夕陽已是落山,但晚霞還未褪盡。那霞光如同是紅紅紫紫的油彩,淺淺深深、錯錯雜雜地涂抹在萬頃波浪上,呈現著夢幻般的景象。放眼望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遼闊無垠的水面上有幾個小島,宛若仙山瓊閣,十分迷人。無數只海鷗在歸船的上頭飛翔著,發出熱烈的尖叫聲,好像在迎接船兒的回來。涼絲絲的晩風吹動著青青的湖水,青青的湖水輕輕地拍打著堤岸,似在傾吐對即將離去的黃昏的依戀。堤邊姹紫嫣紅的花壇間的大樟樹上,嘰喳著鳥兒,而大樹下,有不少搖扇乘涼、弈棋打牌的老人和蹦蹦跳跳、唱著兒歌的小孩。 “阿明,千島湖的晚景真不錯!” 不知什么時候,章經理站在了阿明的身旁。她穿著一件薄溜溜而略透明的小花兒短袖連衣裙,風兒吹動著的長發飄揚在肩臂上,散發著爽鼻的香水味兒。阿明只是討厭她那副金絲眼鏡,總莫名地感到鏡片后的兩只眸子里藏著深邃的思想。如果沒有這副眼鏡兒,那么他或許像站在阿娟面前一樣,在春意的撩撥下而對她含情地注視。他沒有去看她,只是輕“嗯”了一聲,繼續看他的風景。 “阿明,晚上沒事體,太無聊了,與其他公司的人打牌,傳出去印象不好,我們去找個地方看錄像或電影好不好?” 章經理甜甜地笑看著阿明,聲音也甜美??翠浵窕螂娪鞍⒚鞫枷矚g,只是與章經理像拷位兒似的去看,覺得有點不妥,不過在這無人認識的地方,看看也不會出啥個問題的,心思便有點活佬佬起來,可還是有些猶豫。 章經理看出了阿明的心思,用胳膊肘兒踫了一下阿明的身子:“在這里看本錄像、電影,沒熟人會撞見的,即使被其他公司的人撞見,消磨消磨時光,我都不怕,你還怕?” “章。。。。。。哦,阿華,這。。。。。。”阿明心都在抖了。 “沒關系的,不用怕!”章經理又碰了一下阿明。 天色已黑了下來,色膽卻大起來了。見不得人兒的事往往是在黑暗中做成的,白天里只是表明自己像紙兒一樣白。阿明擋不住夜色里香氣的誘惑,身不由己地邁開了步兒。 千島湖鎮是浙江淳安縣政府所在地,素有“一城山色半城湖”之譽。鎮兒依山傍湖而筑,歪歪斜斜都是大大小小、寬寬窄窄的坡兒,房屋白墻黑瓦居多,也有幾幢較為現代的洋房。 “阿明,你是不是從定安路菜場的豆芽菜工場出來的?”在路上找錄像廳、電影院時,章經理問阿明。 “是的?!卑⒚饔X得她問的奇怪。 “聽說是鮑書記看中你的?” “應該是吧。” “‘一批雙打’運動結束后,鮑書記去了市食品公司當書記。后來因身體原因退居二線,接著便退休了,他女兒頂職進了食品公司。他回到這里的老家來住了許多年,后要人照顧,又回杭州女兒家去了,早幾年死了?!?/br> “阿華,鮑書記是千島湖人?” “是的。他很早就死了老婆,就一個女兒?!?/br> “你對鮑書記還了解得不少?!?/br> “那時他經常到我們紅星菜場來的,我老公就是他給我介紹的?!?/br> “聽說你老公原先是在市蔬菜公司的?!?/br> “是的。他現在在深圳工作,開一家娛樂公司。” “那你老公是個大老板,你們的日子蠻好過了。” “日子好不好過都自家曉得,有的家庭物質有了,精神卻沒了。阿明,不瞞你說,娛樂公司接觸的都是美女,我老公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難道你們男人家都熬得牢?” “嘿嘿,這個。。。。。。男人總是男人?!?/br> “他一年也只回來幾次,有時在杭州開會,有時路過轉一轉,匆匆忙忙又走了。你想想,一個女人晩上只對著墻壁,沒個人說說話,多難過!” “你不是會打麻將嘛,沒人管你,做人多自在?!?/br> “打麻將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我兒子由我阿爸姆媽管,不用我cao心,做人也確實自由自在,但總覺得少了什么,不幸福。有時一個人到西湖邊兒去走走,看人家牽著手兒挽著胳膊,很是眼熱,不自禁地要掉下淚來,真的,不騙你?!?/br> 在一個坡兒的拐角處,閃著霓虹燈,燈箱上赫然有“新安錄像廳”五個字兒。他倆一看墻上黑板,有《富貴逼人》、《初戀時我們不懂愛情》,再一看手表,時間正好,于是章經理掏錢買了票兒。 錄像廳不太大,大半位子坐著人了。阿明眇了一眼,見沒有來開會的人,心里頭便坦松松2了。 “阿明,你想喝奶茶,還是咖啡?” “阿華,已有茶水了,不要再破費了?!?/br> “阿明,你替我省錢?” “是的是的?!?/br> “錢能掙會用,才叫做人,掙了來不會用,放在銀行里,囥在箱子底里,做人一點意思也沒有?!?/br> “那就來杯咖啡吧?!?/br> 章經理一招手,服務員過來了。一會兒,奶茶、咖啡、瓜子、蜜餞都擺上小桌來。 他倆坐在靠窗口的皮靠背雅坐上,打開窗門,讓湖風、山風吹進來。這里正好能看到山城,星星點點的燈光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閃爍著撩人心弦的情眸。 【注釋】 1辣疙:杭州話,挑剔、難弄之意。 2坦松松:杭州話,坦然、放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