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雁南飛 51. 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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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娘子,峨眉山千年修行的蛇仙,美貌絕世,溫柔善良。她為報書生許仙1700年前的救命之恩,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入紅塵與其結為夫妻,演繹出斷橋相會、水漫金山、被鎮雷峰塔之千古愛情絕唱。《西子湖拾翠余談》云:“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冬雪一下,西湖銀妝素裹,而尤引人入勝處,則是斷橋。錢塘四百八十橋,何以斷橋為第一橋,不獨其景旖旎,蓋有美麗之傳說。小子有一首《斷橋殘雪》,單贊這杭州西湖十景之一,詩云: 悠悠飄晚雪,熠熠閃晨珠。 洞剪白堤月,波裁葛嶺廬。 千年獨寢冷,一枕共眠舒。 殘夢猶依戀,春風莫碎圖。 “四人幫”被粉碎后,黨中央吹響了進軍四個現代化的號角,杭城雨后春筍般出現了許多夜校和各種各樣補習班,一代被文革耽誤了的年輕人背起書包,紛紛涌向課堂,阿明也在滾滾的洪流中。 初戀之味,猶食蜜糖,甜夢入眠;似吞黃連,苦夢驚醒。阿明的初戀,只是單相思而已,他忘記了過去所有和他有過交往的女性,如入魔窠一般陷入情網而不能自拔。然而,休將我語同他語,未必他心似我心,其結果便可想而知了。正是: 落花有意水無情,早知情苦何癡戀。 51.貴人 三月的杭城,春寒料峭,霪雨霏霏。 阿明無精打采地走到華光巷口,回頭朝定安路菜場望去,眼里噙著酸楚的淚兒。 這菜場在定安路南口,市公安局對面,六七百個平方,三面無遮,就像個涼亭。低矮的瓦屋下,立著根根木柱,中間隔開著一塊塊磨石子柜臺,每個柜面上掛著“蔬菜”、“水產”、“rou類”、“豆制品”、“老弱專柜”等牌子。從后頭通過一扇小鐵門,是幢六層洋房,樓底一間房,便是定安蔬菜食品中心店的辦公室。 這中心店下轄定安路菜場、光明路菜場、勞動路菜場、清波菜場和青年路門市部。 阿明想做個rou店官,滿懷希望地踏進了定安路菜場。當中心店書記阿才宣布13個新人的工作崗位后,阿明不但不能留在定安路菜場,連光明路菜場、勞動路菜場、清波菜場、青年路門市部都輪不到,而是被分配到云居山腳下的定安路菜場豆芽菜工場。 這豆芽菜工場就是孵黃豆芽、綠豆芽的,兩班制,學徒三年,而做營業員的學徒時間只要兩年。阿明當時就懵了,在書記、經理、團支部書記再三的思想開導下,才迫不得已去工場報到。 “他奶奶的,把老子弄到格個地方去,做和尙去啊!”和阿明一起分配到工場去的另有2人,一個當下扔下考勤本不去了,另一個叫子榮的,忿忿不平地對阿明道。 阿明正回望著菜場,聽子榮這么說,心里更感到委屈了,做不了rou店官,至少留在菜場里,買買菜也方便,工場就八九個人,而且都是和尚頭,實在沒勁頭,便道:“你我沒門路,隨他們拔拔過,有啥個辦法呢?” “畜生兒子,他們好上墩頭1、把方向2,叫我們去數毛毛3,太沒花頭4了!”子榮幾乎吼叫道。 “子榮,當時你進菜場想做啥西?” “老子當然想賣rou了,賣不了rou,做個駕駛員也好。你呢?” “和你一樣。” 兩個人像難兄難弟似的,到了四宜亭,向工場的負責人貴福師傅報到。 這工場在一幢六層洋房的底層,一排排砌著數十個水泥池,池上蓋著草包,草包下面的黃豆、綠豆或剛發出綠芽,或快長好了。工場的后頭是個天井,云居山就在上頭。天井邊有間矮房,房里擺著兩張床,是做夜班的人睡覺的地方。 孵豆芽其實很簡單,每天定時澆澆水,一個禮拜就成熟了。阿明實在無聊,拿些報紙來翻翻,有些字兒不認識,便查查字典,有時還練練毛筆字,寫寫歪詩什么的。 他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畢竟鐵飯碗捧定了,不像大阿臨丁師傅,戶口不在杭州,轉不了正,隨時隨刻會被穿小鞋而滾蛋。 寶生、定富也一起參加工作的,都安排在定安路菜場,前者賣rou,后者開車,他倆就住在工場后面的八口井邊。阿明起先不知道,他倆晚飯后常來工場聊天,才知道區公司的鮑書記就住在他們家旁邊,常走動的,所以工作分配得這樣好。 阿明與子榮、寶生、定富同年,很合得來,常去城隍山逛逛,柳浪聞鶯蕩蕩,談b談卵,說說笑笑,于是成了好朋友。 如此清閑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月,這天傍晩,阿明飯后沒事,坐在天井里的小凳兒上,翻看字典,查找八卦里其中幾個字兒的讀音和意思,一個50多歲的人抽著煙兒、背著手兒走了進來。 他看上去很精神,只是皮膚有點黑,阿明不認得,以為是附近的人隨便進來走走,顧自翻著字典,在小本子上記著。 那人到工場里轉了一圈,走了出來,在阿明旁邊又點上了一支煙兒,拿起阿明腳髁頭上的小本子,翻了一翻,道:“‘開展雙學,促進雙打’是你寫的嗎?” 他進工場里去時,阿明以為他是個賊骨頭呢,眼睛緊盯著不放,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打了個瞪頭憨,半晌才道:“是的。” “上午我去了定安路菜場,看見黑板報上的這篇文章,能將學習新時期的總任務、學習新憲法與一批雙打運動聯系起來,寫得不錯。” “王書記到工場來,說我們這里不是世外桃源,不能置之度外,要求在這次雙打中‘二擺二講’,擺‘四人幫’橫行時對商業職工造成的思想危害和對菜場服務工作的破壞,講在‘四人幫’橫行時個人說了什么壞話和做了什么壞事。我閑著沒事,所以胡說寫了這個,交了上去,沒想到會登出來。” “商業系統的不正之風很嚴重,它嚴重地影響到了我們的服務態度和服務質量,每個人都應該積極投入到雙學雙打中去,擺問題,揭矛盾,找差距,談認識,通過運動,提高思想覺悟,做好本職工作,更好地為人民群眾服務。” 那人一支接著一支煙兒,像個領導似的侃侃而談,還問了阿明的個人、家庭以及工作情況。阿明一一作了回答的同時,肚皮里在想,這個人蠻發靨的,啰里八嗦5個沒剎車,上政治課也就算了,還查起戶口來了,便想立起身走開去。 “鮑書記!何風吹來此地?”貴福師傅云居山一圈逛了回來后,進門便喊。 “飯后散散步。貴福,你是飯后百步走,在這里隱居,賽過活神仙呀!”鮑書記遞了一支煙兒給貴福。 “哪里哪里。這一區大大小小幾百家店,近萬號人,領導百忙中光臨工場,不勝驚喜!不勝驚喜!” “貴福呀,有時我頭痛的厲害,還真想學學你呀!” 貴福師傅給鮑書記泡了一杯茶,拿出了方凳兒。他們坐下后,蹺起了腿兒,聊開了天兒。 阿明見是大領導,暗吃一驚,這一來筋骨都做死了,鼻頭上都快冒出汗兒來了。 隔了一天的下午四點鐘光景,貴福師傅通知阿明,說是中心店王書記打電話來,叫你準備好臉盆、毛巾、牙刷、鈔票、糧票等,明天上午8點去中心店報到,然后去華家池三集中學習班。 阿明被這突如其來的通知激動死了,高興地跑到后頭的八口井邊,想告訴小弟兄這一好消息。 定富不在家,寶生正挑著糞擔兒上坡去。他屋后的坡地上種著蔬菜,這時要去澆糞。 “寶生!我明早要去華家池了!” “真當的?” “騙你作啥?阿才叫貴福通知我的!” “有介好的事體的呀!看來你要走好運了。” “去鍛煉鍛煉,到底急個套還不曉得。” “你今后爬上去了,表忘了我們這幫小弟兄喲!” “寶生,你說啥個話,八字還沒一撇呢。” 阿明回到家里,興奮得一夜頭沒睡好。他在rou店時就聽說過有個學習班,是專門對拒不交代的貪污分子集中隔離審查的地方,這三轉四回頭,卻轉到那里面去了,這可是長見識的地方啊!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錫順一個老早就把兒子整理好的網線袋兒放到了車架兒上,他要送兒子到菜場去。 “阿明呀,這是個見世面的好機會,你要把握住噢!你要聽領導的話,和同事搞好關系,工作上要吃得起苦,不好偷懶的噢!我另外不擔心,就是你的腳呀,你天天住在外頭,疤兒其實沒啥關系的,你表怕難為情。屋里頭就不要掛心了,有空回來看看。”蓮子東一個關照,西一個叮囑,又塞了二十塊錢和十斤糧票在兒子的表袋里,眼淚汪汪的。 八點多一點,一輛淡藍色的三托兒6停在了菜場門口,書記阿才、經理永珍、工會主席丙千、團支部書記小金送阿明和另外六個從各個單位調來的人上了車。他們雖擠坐在小小的車廂里,卻露出了喜悅的目光。 七個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是從望江菜場調出來的。他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剪著平頂頭,滿臉的胡子,就像老鴨兒褪了長毛后仍留在頭頸上又黑又密的小毛。大家在等車來的時候就已通了姓名,他姓牛,名鋼,很會說笑。 他告訴大家,說這次雙打,其他區的學習班里,貪污分子有用筷子戳破喉管死的,有用牙膏殼劃斷靜脈死的,也有撞墻、跳窗死的。 四男二女六個小鬼頭哪見過世面,被他繪聲繪色說得腳光兒都軟了,這太嚇人倒怪了,要是踫見這種事,豈不睡覺都要見鬼了! 雖然六月份還不到,天氣卻異常地悶熱。三托兒往東行駛,太陽照在城河上,粼粼波光刺人眼睛。到了凱旋路上,總算有人行樹遮擋住了熾烈的陽光。 駛過一片田野后,進入了浙江大學華家池校區,在一幢兩層樓房前嘎然而止。 這華家池,在慶春門外,池水80余畝,水深2米,碧波蕩漾,綠樹成蔭,水榭亭閣,曲徑通幽,素有“小西湖”之稱。它原為浙江農業大學所在地,后并入浙大。 鮑書記和幾個領導出了招待所的大門,歡迎阿明等新人的到來,并通知十點半集中開會。 阿明和牛鋼被安排一個寢室里,這是一間朝南的房間,兩張單人床,一張寫字桌。 開會時間到了。近三十個工作人員拿著筆記本,記錄著學習班負責人的講話。 他先向新人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下學習班人員和被審人員的情況,然后讀了1978年4月7日《人民日報》“要大張旗鼓地開展‘雙打’運動”的文章,強調一定要扎扎實實地開展好我們區商業系統的雙打,最后歡迎鮑書記講話。 鮑書記的煙兒一直抽著,他戴上眼鏡,拿起一張報紙,一字一句讀道:“浙江日報今日版刊登我外交部就蘇軍侵犯我邊界事件的聲明——我方不能同意蘇聯歪曲事實的辯解。事實是在五月九日上午當地時間約七時蘇聯直升飛機入侵中國領空,在那里一直盤旋偵察到十一時許。與此同時,蘇聯十八艘軍艇侵入中國水域,約三十名配有步話機的全副武裝的蘇聯軍人登上江岸,直到十時半才登艇離去。。。。。。深入中國領土達四公里之遠。” 他放下報紙,拿起煙缸上的小半截煙兒,深吸了一口,道:“國外蘇修社會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國內貪污分子、投機倒把分子大挖社會主義墻腳,他們把人民交給他們的神圣崗位當作自己發財的捷徑,不擇手段,瘋狂侵吞。去年下半年在rou店開展運動試點至今年三月份全面鋪開,挖出了不少碩鼠、蛀蟲,為國家挽回了百萬元的經濟損失,大長了無產階級志氣,大滅了資產階級威風。” 鮑書記嗆了幾下,又點燃了一支煙兒,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可是,有一家rou店的一個營業員被揪出后,對運動深懷不滿,大寫狀子,四處告狀,詆毀我們的雙打‘過火’了,甚至咒罵運動‘右傾’。同志們,這一小撮貪污分子,當他們的利益被黨和人民剝奪后,極盡惡毒,妄圖翻案。我們能答應他們嗎?答案是不能!不但不能,我們還要毫不松懈地繼續深挖那些‘東霸天’、‘西霸天’之類的碩鼠、蛀蟲。在這里的這個學習班,是我們與他們作堅決斗爭的前哨陣地,是‘上甘嶺’!各位在座的同志們,肩負著我們區商業系統雙打的重任,一定要立場堅定,旗幟鮮明,讓那些碩鼠、蛀蟲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給廣大商業職工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阿明回到寢室,望著窗外碧波蕩漾的華家池,回想著鮑書記的話,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注釋】 1上墩頭:賣rou之意。 2把方向:做駕駛員之意。 3數毛毛:豆芽有根須。 4沒花頭:撈不到好處之意。 5啰里八嗦:杭州話,即啰嗦。 6三托兒:三只輪子、方向盤似自行車把手的小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