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初二一早,得知皇上初二下午就去了琢玉宮陪昭妃,夜里也沒有回坤儀宮,溫昭媛眼底閃過一抹怨毒,很快她臉上便浮起笑容來。 “咱們瞧瞧皇后娘娘。”溫昭媛讓人備了攆轎,去了坤儀宮。 等她到時,果然聽到里面傳來瓷器的破碎聲。 這樣的不穩重,簡直不符合張皇后慣來賢良穩重的做派。 她特意讓宮人先去通傳,并沒有直接進去。 “昭媛娘娘,皇后娘娘請您進去。”去傳話的小內侍跑了進去,恭聲道。 溫昭媛笑笑,扶著宮女的手款款走了進去。 “妾身見過娘娘。”溫昭媛縱然已是張皇后的心腹,卻從來都禮數不差。 張皇后收斂了眸中的煩躁之色,淡淡的道:“起來罷,你今日過來有什么事?” “您也知道,妾身跟何妃的慶春宮離得近,昨夜她在宮中鬧騰,妾身出來散步時,也聽到了一二。”溫昭媛微微蹙了眉,有些擔憂的道:“若傳到皇上耳中,必定要不悅。” 說到何妃,張皇后倒沒懷疑溫昭媛的話。 “何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若不是何云蔚立了戰功,她如何能復位?連封號都丟了,還有臉鬧騰?”張皇后臉色難看的道:“寧氏升了位份倒也罷了,畢竟她撫養皇上膝下唯一的公主。本宮簡直懷疑,皇上升她們四人的位份,都是為了給他心愛的昭妃鋪路!” 溫昭媛默然。 大家都看在眼中,平日里蘇婕妤和昭妃常去寧妃的重華宮。在寧妃病了時,皇上也只讓昭妃撫養大公主。 皇上對昭妃不僅信任,更多的還是寵愛。 “妾身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不是昭妃如何得寵,而是昭妃與您日漸離心。”過了好一會兒,溫昭媛才嘆了口氣,道:“鄭妃已然失寵,皇上這是要開始捧昭妃。” “妾身只是替您不值,昭妃是您一手提拔的,她卻絲毫不知道感恩。” 溫昭媛留意著張皇后的臉色,徐徐的道:“雖是皇上越級晉封,可那時鄭妃沒少讓人折騰她,若不是您明里暗里的護著她,她哪能安穩的活到今日,還被冊封昭妃?” “她還仗著自己受寵,才初二就將皇上引誘到了琢玉宮——”她故意撿著讓張皇后愿意相信的話說:“簡直是在跟您公然叫板!” 張皇后愈發覺得不是滋味,溫昭媛說得沒錯,自己簡直是養虎為患。 “本宮幫了她,在皇上面前替她說好話,數次提拔她越級晉封,也是看在她出身永壽宮。”張皇后擰著眉,冷冷的道:“是本宮瞎了眼,沒看清她的壞心。” 見張皇后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溫昭媛愈發火上澆油的恭維張皇后:“娘娘仁善,您是六宮之主母儀天下,跟那些狐媚小人計較,沒得跌了您的身份。” 張皇后心中的火被溫昭媛勾了起來,越發憋屈。 “最遲過了正月,皇上就會處置賢妃。”張皇后揉了揉額角,煩悶的道:“淑妃又是個不管事的,她并沒有要跟阿妧一爭高低的意思。” 她愈發后悔沒降溫昭媛推上位,如今連個擋在阿妧面前的人都沒有。 “妾身只擔心,先帝沒能辦到的事,會被皇上辦到。”溫昭媛瞅準時機,提醒皇后。 張皇后聞言,心頭一凜。 當年麗貴妃受寵,馮皇后因為插手立儲之事,被懷疑謀害了二皇子,險些丟了皇后之位。 雖是最終皇上沒廢了她,卻有立麗貴妃為皇貴妃的意思,想要架空馮皇后。 “娘娘,妾身說句自私的心里話,妾身盼望著您地位穩固,也是為了自己。”溫昭媛心有戚戚的嘆氣道:“在您的庇護下,妾身才能堪堪保住如今的位置。” 若后宮被阿妧掌權,她們這些人再無立足之地。 “你會不會想得太多了些。”張皇后定了定神,不愿讓溫昭媛看出她的氣弱。“她還不配跟當年的麗貴妃比,只是皇上一時喜歡她的美色罷了。” 溫昭媛見好就收,微微笑道:“娘娘說的是,妾身胡思亂想了。眼下還有太后娘娘支持您,只怕昭妃會走鄭妃的老路。” 她又陪著張皇后說了些節下的宮務,這才回了延福宮。 張皇后優柔寡斷,到此時還下不了狠心。 坐在回宮的攆轎上,溫昭媛心中有些煩亂,她又不好勸得深了,免得被張皇后看穿她的用心。 “停下。”溫昭媛忽然吩咐道:“本宮要散散步。” 攆轎在先帝九皇子曾落水的池塘旁停下,溫昭媛攏住暖袖,獨自走到了池塘邊。 這里已經格外荒涼,干涸的池塘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 她輕輕閉上了眼。 “溫jiejie?” “嶸兒有點害怕——可以下來了嗎?” “嗚嗚嗚,母、母妃,父皇!” “救、救救嶸兒——” 小小的男童穿著錦袍,粉雕玉琢的可愛模樣,讓人瞧見便覺得心中軟乎乎的。 轉眼他就狼狽的掙扎在池塘中,開始還能呼救,后來錦袍吸飽了水,拖著他往下墜去。 “怎么辦,你不說只是嚇嚇他!” “他怎么不動了?” “九、九皇子是不是死了!” 少女焦急的拽著她的衣袖,已經全然亂了分寸。 她聽到少女旁的自己,聲音冷靜而殘酷。“別慌,自有皇后娘娘幫咱們,劉jiejie先別自亂陣腳。咱們又沒推他,是九皇子自己跌下去的。” “跟你沒關系,別害怕,鎮定些。” 她猛地睜開眼。 周圍仍是一片荒涼,只有冷風卷起些許枯枝雜草,吹進了池塘底下。 她從來不信什么報應! 她只知道,原來沒有資格入宮的自己,先是入了王府,搬入后宮時,又被封了從二品的昭媛,娘家也因此得勢。 若不是她的幫忙,馮太后沒那么容易扳倒麗貴妃。 相信用不了太久,馮太后就會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并不適合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絲毫沒有殺伐果決的魄力。 溫昭媛翹了翹唇角,眼中閃過一抹狠意。 遲早有一天,她要將身邊的阻礙一一除去。 她回到攆轎上,忽然改了主意道:“去永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去。” 溫昭媛走后,有一道人影從樹林后走了出來,若有所思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 紫竹軒。 初六一早趙峋有事回了福寧殿,阿妧得了空便來看貴太妃。 “初一那天妾身見到了沈夫人和兩個姐兒,還說了好一會兒話。”阿妧和貴太妃分了賓主坐下,笑道:“聽說兩個姐兒都在說親了,夫人還跟妾身抱怨起了沈副統領。” 在外面威風凜凜的近衛營沈副統領,在自己娘親眼中,也不過是個不肯成親的頑劣孩子。 “鐸哥兒這孩子可沒少讓大嫂頭疼,如今他兩個meimei都要嫁人了,還沒見他定下來。”貴太妃眼中閃過一抹驕傲之色,埋怨的語氣中也透著些親昵。“罷了,總要選個合他心意的。” 阿妧知道貴太妃想多聽些家事,撿著那日在永壽宮中跟云氏的對話,都說給了貴太妃聽。 今日是九皇子的生辰,她真怕見到失魂落魄的貴太妃。 見貴太妃含笑連連點頭,阿妧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氣。 “阿妧,謝謝你還記的今日。”貴太妃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傷心,才特意來陪我的對罷?” 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阿妧面色微紅,點了點頭。 “好孩子,我當年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竟讓你記到了現在。”貴太妃望著阿妧,輕嘆一聲。 阿妧搖了搖頭,道:“您救了我的命,若不是您,我和阿嫣jiejie也斷然活不到現在。” 宮中被磋磨死的小宮女不少,她們這種幾經轉手被送進來的,更是被人輕踐。 “阿妧,劉太妃來找過我。”貴太妃遲疑片刻,對阿妧道:“她似是有松動之意,說了在嶸兒出事后,那些死去的宮人家,有人搬離了舊地。” 劉太妃顯然是看出了風向,劉家亦是可以隨時被馮太后拋棄的棋子。 如今阿妧在宮中得寵,卻跟貴太妃親近,這不僅是阿妧的意思,更是皇上的意思。 若賢妃能保住性命,她明面上的罪名也不至于將整個劉家牽連進去,也足以證明阿妧和貴太妃的能力。 如此一來,她才能安心的投靠。 “劉太妃肯識趣最好。”阿妧微微蹙著眉,道:“倒是馮太后,先前還時常叫我去永壽宮,如今見我來您這兒,反而輕易不再傳我過去。” 貴太妃了解馮太后,眼底閃過冷意,輕聲道:“馮太后在宮中經營數十載,老謀深算。她知道你深得圣心,不再是過去能任她捏扁搓圓的小宮女,自然行事更仔細。” “我冷眼瞧著如今的后宮,張皇后倒是想模仿她姨母,只是心機手腕都差些,也差些狠心,她不足為慮。可她身邊的溫昭媛,你卻該多留意些。” 聽了貴太妃的話,阿妧心中一驚,幾乎以為沈鐸說漏了嘴。 “她的身份本入不了馮太后的眼,可她從二品的昭媛位份,都是馮太后力薦的。”貴太妃沒留意到阿妧的變化,分析道:“如今張皇后身邊竟只剩了她,先前她不顯山露水,只怕她圖謀更深。” “幸而皇上圣明,對后宮這些事看得清楚。”貴太妃拍了拍阿妧的手,牽著阿妧坐到了臨窗的軟塌上,欣慰道:“這次你晉位昭妃,皇上還提拔了你身邊的人,看來對你格外的用心呢。” 皇上的心在何處,恩寵便在何處,整個后宮都能看出來的。 得了宮人傳遞的信號,貴太妃話鋒一轉,便提了別的。 阿妧聞言,唇邊緩緩露出一抹淺笑。 “您說得是,皇上待妾身極好。”阿妧落落大方的承認了,她笑瞇瞇的道:“跟皇上能相守一生,是妾身最大的心愿。” 正在門外的趙峋沒想到要偷聽,才要讓人通傳時,便聽到阿妧和貴太妃的對話。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阿妧心中一直都是有她的。 “皇上駕到——”身邊的小內侍站在門外通傳,打斷了兩人說話。 貴太妃和阿妧忙迎了出來。 “貴太妃安好。”趙峋給貴太妃行了晚輩的禮,很是敬重她。 阿妧也在一旁蹲身行禮,貴太妃笑著對趙峋道:“我和昭妃正說到您,偏巧您就來了。” “阿妧說起了朕?怕不是什么好話罷?”趙峋雖是跟貴太妃說話,目光卻是望向了阿妧。“過年了她愈發貪嘴,愛吃些果子蜜餞,朕怕失了補藥藥性,不許她多吃。” “皇上,您怎么什么話都往外抖落!”阿妧急得直跺腳,嗔道:“您也不給妾身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