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85節
韓盈很清楚這些事情,她給這些前女雜吏,留下的與其說是推薦信,更不如說是‘保命書’。 《遴選考》消息瞞不了多久,最后肯定會擴散到她們耳邊,未來女吏空缺很多,而現在又能有多少做事的女人?前女雜吏們識字、會管人,還有過實戰項目,只要有合適的崗位,啟用起來極為容易不說,還很有可能成為有秩吏目,吃一輩子國家飯! 吊在頭前的胡蘿卜和推薦信做證據,再加上韓盈提前囑咐過女吏給她們留檔常聯系,基本上能誘惑,或者是威懾住前女雜吏身后的垃圾,而那些前男雜吏有了還算可以的工作,對于她們有新機會也不會太過于痛恨,以至于鬧事或者下狠手。 當然,這中間前女雜吏肯定會承擔極大的壓力,個別者還會被迫嫁人,對后者,韓盈也沒辦法,她盡力了,而前者—— 抗的住這次壓力,后面工作肯定會輕松許多,經歷這一場,也認清楚身邊到底是什么人,熬過去記得長點心,別再傻傻的當輸血包了。 這些背后的謀劃,身處其中的前女雜吏們并不知曉,她們更多的,還是在為生計發愁,亦或者在為家里的爭吵焦慮,而在聽到《遴選考》之后,又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開始研究起來。 程家。 幾個家比較近的前女雜吏聚在一起,一邊讀著抄來的《遴選考》,一邊分析。 “藥令、方令、督醫、督院,主監、均輸、倉官……老天,竟有這么多職位?” “別光看職位,你看,后面的要求才是重點,不僅選上要試用一年,能者方留外,就連官職都只是暫定!” “這豈不是說,就算是人選上了,也做的極好,還是有可能被撤職?” “沒錯,畢竟總有什么‘不可抗力’存在嘛。” “當上還不一定當的久,這算是官?” “新設的一部,本就是摸索著來,各方面增增減減的很正常。” “它這還要求任職過或此刻是秩俸四百石以上的女官吏才能答卷呢,這樣要求,連縣醫曹的俸祿都達不到,只有縣令,郡曹才能作答?!?/br> “長安二千石手下的屬官,要管全天下的醫藥,標準肯定要高的,而且,我覺著就算不加這個要求,大家也答不出它吧?” “這倒是,僅僅是藥令的題目就很難了,你看看,據今狀以推天下藥,撰策,言之有物,條貫有明,持理可行……這,這是人能寫出來的東西嗎?!” “那些秩俸四百石的或許能寫出來吧?” “也不一定,不是說有女大吏正在問政嗎?” 討論著,這篇不長的遴選考便被讀完,年長的程淑說的口干舌燥,她拿起來粗陶碗,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碗,這才將其放下,輕聲咳嗽了一句,道: “我現在也有數了,這遴選考上的職位雖多,與我們相關的卻沒多少,現在最明顯有機會的,大概也就是均輸,只是……” 聽程淑這個最有經驗的人開口,坐在屋內的人都停住了話性子急切的鄭谷連忙問道: “只是什么?” “我感覺它不會是常職多是征調役夫就算是要女人也得身強力健善武力也就是鐘虎女那樣的再要不就是會醫術的女醫隨隊?!?/br> 鐘虎女父親是個獵戶因妻子生女時獵了一頭老虎覺著是吉兆所以給女兒起了這個名字沒想到人如其名壯的和老虎一樣十五歲身高就有七尺還會使劍更厲害的是她箭術一絕百步之內箭無虛發韓御史需要女吏參與運輸糧食的時候她跑過來任職輕輕松松就升為了管理二百人的曲長。 雖然因為水渠事了她也失了職位 但她走軍功受爵的路子職沒了可她還有爵位! 二等上造足足兩頃的田地養活一大家子吃穿綽綽有余。 可此事大家再羨慕也沒用一來沒鐘虎女的武力二來她這幾年其實也遇到不少危險光親手殺人就殺了十多個呢還因為手下死亡降過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聽程淑這么舉例鄭谷立刻就明白了她伸手看了看自己拇指和食指輕松環繞的細手腕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又有些不滿的罵道: “這職位我們還是別想了不只是它旁的也都是各有要求都得會些醫術才行我們又沒有學過上哪兒弄這些?最后還不都是那些女醫的職位!” 此話一出別的女人也紛紛跟著嘆氣。 誰能想到這下崗再就業會這么難呢! “韓尚院本來就是主管醫療之事手下招的人肯定要和醫有關系?!?/br> 看著眾人唉聲嘆氣的模樣程淑微微皺眉她不滿的說道: “你們急什么職位那么好上的話豈不是來個有手有腳的人就行了哪還用的著我們?更何況現在也沒有那么多女醫郡醫屬現在人還沒滿員就差把護理提成女醫用了缺人缺到這種情況哪能把職位都給占了這里面肯定還有別的活路可走?!?/br> 更加穩重一些的丁姚聞言眨了眨眼試探性問道: “程姐你是不是有別的主意了?” 第294章 自尋出路 程淑眼神微微閃動,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勉著唇,用目光極為鄭重的一個一個的掃過去,張開口似有話要說,可好幾秒下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后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起來極為為難。 這樣表現,讓在場的女人心中都沒底起來。 到底是多么難辦的主意,才會讓程淑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家里催的急的鄭谷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她直接道:“現在這情況也不用多說,程姐你要是有主意,別管是好的壞的都說一說吧,再壞,也讓我們有個方向尋思幾分啊?!?/br> 有鄭谷做抬,程淑的戲便能繼續唱下去,她看著對方,開口道: “這法子不太好弄,雖說成了大約是能做一輩子吧,可前面要使的勁兒,吃的苦都不少,而且開頭還不好用,我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了好處,誰會聽后面的壞處?更何況現在大家即便是有希望,可距離希望前還有一個不知道多大的深坑攔著,攔的她們根本越不過去,只要有個或許可行的辦法,大家都會聽一聽,甚至會去做一做! 清楚這點的邊青什么話都沒有說,她微微低頭,將目光在了地上。 樹老靈,人老精,年紀比她大十多歲的程淑可不是什么簡單貨色,說出來這樣的話,肯定是已經有了可行的辦法,就是這辦法沒那么好用,可能會讓她們這些人出血,又或者會有別的代價,總之,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只是心里清楚,邊青嘴上卻不發一言。 她得等對方露出馬腳之后,才能有辦法反對。 這間屋子里,能如邊青這般,看的極為透徹的人并不多,反而都如鄭谷,被壓力逼的有個辦法就想知道,聽程淑這么說,立刻勸道: “哎呀程姐,有辦法您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我都要急死了!” “就是,開頭難沒辦法算什么,總歸得先說出來,知道了大家才能商量著解決?。 ?/br> “程姐您就趕緊說吧!” 大家這么勸,程淑自然是沒辦法不談,她舔了舔嘴唇,遲疑著開口: “我呢,是這么想的,韓尚院管的是天下一切和醫有關的東西,那她給的《遴選考》官職再多,管的也是這方面的事情,我們這方面一竅不通就想去應職,那肯定不行?!?/br> 聽她這么說,丁姚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她若有所思的對程淑問道: “程姐,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大家也去學醫?” 能做女吏的,基本上沒幾個蠢人,程淑也不奇怪自己剛起了個頭,就有人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直接爽快的點了點頭: “對。” 這話一應,鄭谷原本還高興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 “誰不知道學醫好?學好了,別說女醫呢,女醫曹都做得!可我們哪有學醫的空閑?” 臉上又隱約浮現出苦意的鄭谷嘆息著: “旁的學徒想出師都得十年之久呢,何況給人治病的醫者?我去年陪婆婆去看病,那小護理面前堆了二三十卷竹簡要學,還說只是上半年的課業!學會了還不夠,還得過什么‘成醫考’才能當女醫,這幾年醫屬多缺人啊,可她們硬是壓著不允許那些沒考過的護理當醫生給人看病?!?/br> “實話說,我去看病,看到這幕別提多放心了,可自家去學,誰知道要學多久?幾個月或許還能撐一撐,幾年,那可真是做不到!” 鄭谷的話,立刻得到了丁姚的認同,她贊同道:“誰不知道女醫好呢,不知道多少能升職的職位等著她們隨便挑,可我們家里真沒這個錢糧讓我們學啊!” “唉?!背淌缭俅胃型硎艿膰@氣: “誰說不是?一家子人都靠著我們撐著,既當母又當父,可一個人出來,哪里抵得上家里有兩個人能做事的,本來就沒有那些齊全的人家錢糧多,要是再有個病了的、年幼需要人照看的,更是省不出半點人力出來不說,還得把公婆全拖在家里,當真是半點多余的糧食都存不?。 ?/br> 程淑此話當真是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去。 過往幾年做女吏的日子,看起來是比別人風光,可只有自己知道有多難熬,上司要她們做事,手下還不聽指揮,各種亂七八糟的錯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出來的,做吏目已經夠煩了不說,回家也松快不了多少,僅僅是錢糧就逼的人想死,有些時候,都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挺過來的! 看著鄭谷低頭抬袖子逝淚的模樣,程淑便知道自己的謀劃基本上是穩了八成,她穩了穩心神,繼續道: “就像丁姚說的,誰不想做個女醫呢?可家里實在是擠不出這么供我們學數年之久的錢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是看看這些崗位,我們一點醫術都不會,那肯定也不行,那能不能取個折中的辦法,短期內學些夠用的,繼續把事情先做起來?” “短期學些夠用的?” 鄭谷再次抬起頭,她眼中多了幾分光亮,急切的問道:“那學哪些才好?” “學種藥?!背淌缈偹阏f出了自己的所想:“你們看,這個藥令是要在各地建造藥苑的,也就是圈塊地,種本地產的藥材,藥材侍弄麻煩,只要種的多,那奴婢和管理的人可不會少,一個藥苑別說安排我們,再翻個三四倍我看都沒問題,就是吧——” “此事要是成了,那可真是好的沒話說,官作坊的藥材??!可是能和種地一樣,吃一輩子的皇糧,” 聽程淑說到這兒,邊青總算想明白她打什么主意,她心中忍不住罵對方是個老狐貍,又覺著自己可真是蠢笨,竟然沒有想到這樣的辦法,接著話茬開始搶權: “可就是我們不知道這種藥要學多久,我們手里的糧食撐不撐得住,也不清楚我們學完之后,能不能立刻就去藥苑里種藥還能有錢糧到手,甚至,此刻藥苑連個影頭都沒有,想此事能成,最難的不是學醫,是能有個確定能成,甚至還是快點成的藥苑!” “這……” 鄭谷的心被這兩人抬起又拋下,情緒悲喜反復的腦子都不太會轉了,只能開口問道: “上哪兒去找這個能成的藥苑?” 程淑并沒有立刻回答,她和邊青的視線互相對視,僵持片刻后,又很快達成了妥協,她撇開眼,回答起鄭谷的疑惑: “藥苑我們肯定沒這個能力去建,可上面的人能啊?!?/br> “這么大的藥苑,上面的人還沒有被封官,哪里敢建?就算是她敢,地、人手、糧食和藥種從哪里來?” 聞言,丁姚瞪大了眼睛,她猛的搖著頭,一點兒都相信程淑提的辦法: “甚至,不提這個大吏能不能做,只有我們幾個被辭退的雜吏,又憑什么去說動她?” “憑我們雜吏人多,憑她們日后肯定缺人,就這一點。”邊青回答的聲音極為冷靜,她對著丁姚反問: “你不會覺著我們真的有很多機會吧?” 這句話就是丁姚的死xue,鄭谷家里有拖累,難道她家里安穩?她三個孩子?。“氪蟮暮⒆右粋€比一個能吃,回家就聽孩子喊餓,喊的她恨不得直接將自己把自己拆了,把rou煮了讓這些孩子吃了,喂飽了,自己也死了,不用再聽這些叫喊了! 丁姚低垂下了頭,而其她幾個女人眼中雖然也有遲疑和不可置信,但也都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畢竟—— 她們真的沒有選擇的資本。 邊青做了惡人,程淑自然也不能閑著,她講起來好話: “我之前在山陰縣的時候,曾經給那里的女醫曹打過下手,你們不知道,像她這樣的人,做事是要提前數月進行準備的,丁姚你覺著大吏不敢動手,是因為像我們這樣的雜吏,就是聽上頭的吩咐做事,上頭說什么,我們就要做什么,可那些大吏,她們自己就是‘上頭’,哪里還有可以尋依的章程?肯定是要尋摸著來,甚至最上面有了意思,她們就得開始準備著,省的做的時候缺這缺那的?!?/br> 這些話,旁的女吏聽的還有些云里霧里,只明白了更上一級做事會提前一些,而邊青卻是聽懂了更多的東西,她神色復雜的看著程淑,明悟自己反應沒對方快不是運氣問題,而是程淑在這上面,著實比她高出一個層次。 不過,即便是認識到了兩人的差距,邊青也沒有多少氣餒。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比程淑年輕了十歲以上,再給她一點時間,肯定能追上對方! 緊接著,邊青豎起耳朵,將程淑話一字一句的全記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