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20節
她明悟過來,剛想回答這位老翁,便聽到常宜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秦家大伯?” 不想讓韓盈一個人面對危險的常宜也走了過來,她一開始還有些不敢認,可走近之后,她便極為肯定的說道: “果然是你,我給你小孫子看過診的。” 常宜一出現,這老翁便愣住了,他張了張口,只覺著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而常宜則是發現了什么,她墊起來腳往后看,尋找著自己認識的人,一個一個的喊了過去: “褚二,義診的時候,是我給你挖的背疽。” “范老大,你胳膊被人打斷,是我給你結的骨頭。” “呂勝,你妻子生孩子難產……” “張臺……” 因為要忙雜事,常宜并沒有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看診上,這數百個人中,她只認出來六個人并點了名,主要是因為對病的印象深,連帶著記住了人,不過這些也夠了,念完這些,她問道: “文縣令任我為醫曹,我與屬下女醫不敢有半分懈怠,縣中有女醫輪流看診,鄉間亦是派了人去,爾等可知,這江悍因見得女醫在丘上采到了價值萬金的人參,直接派人去搶,若非周韮有幸被救,我至今還不止是此人所為!” ‘轟!’ 過來阻攔的人群中頓時爆發了巨大的聲響,各種‘怎么可能’‘是不是錯了’‘江俠手下說不定真能干出來這事兒’,之類的質疑和認同此起彼伏,而常宜仍覺著不夠,她繼續道: “諸位也知治病需用藥,我邀師長過來商議方丘本地的藥材生意,好讓方丘日后不落到無藥可醫的地步,可此人卻伏擊我送信的信使,我師帶人過來,臨走前又被此人指使手下牟先帶人伏殺,現今下鄉義診的齊錦下落不明——” 說道這里,常宜上前一步,和這上百人對視,大聲質問:“諸位非要以此獠有恩,而攔我等去路嗎?!” 常宜身材并不算高大,甚至這小半年舟車勞頓下,人還瘦了不少,沒多少威嚴可言,但當她的目光掃視過去,無一人敢于她對視,慢慢的,有人開始往路邊走。 這就是要讓路了。 韓盈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常宜終于成長起來了,不需要自己也能夠喝退上百人,勇氣可謂啊。 當然,這不只是勇氣,還有過往的積累,在她到來的兩個多月內,她和手下的女醫恐怕給不少人看了病,積累了不少的民心,不然她喝退不了這些人。 而常宜做的這些事情,也讓接觸過她的將其和傳統官吏的形象分開,而不是直接將她們放到了惡的狀態,那,之前她想平民看她和江悍之間是‘狗咬狗’和欺負江悍這個好人的程度會更低一些。 這是好事兒,能有效減少后續游俠打著給江悍復仇的名義刺殺常宜。 至于其它的混亂…… 韓盈陷入苦思,被綁在宛安游俠中的江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能再掙扎一下,他高聲喊道: “常宜你滿口胡言!分明是你等聯合縣令設計害我,還命人暗殺,我腰上的傷還在!” 霎那間,原本散開的眾人又停住了腳步,他們看看兩個明顯是弱女子的韓盈和常宜,又看看綁起來同樣身處于弱勢方的江悍,徹底懵了。 到底誰說的話是真的啊! “我敢向鬼神起誓,話中無一分假話,若有之,那便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看江悍至今仍死不承認的樣子,常宜發起來狠誓,又對著眾人道: “官內向來是縣尉、卒吏一同判案,與縣令無關,若是不服,今日諸位都在,一同前去看到底是誰在撒謊!” 有之前韓盈的教導,又有后面的解釋,常宜要是還不理解殺人誅心的意思,她就真的蠢了。 而比起來韓盈在本地著實沒什么認識人的情況,來了兩個多月,真的在認真治病的她,信服力還真的不差,尤其是在她發了這么大的重誓,以及一直沒有無理由殺人的情況下,眾人最終還是倒向了她,紛紛簇擁著她一起去了縣衙。 和后世電視劇不同,漢代的縣衙是沒有升堂之類的擺設,甚至不允許普通人圍觀,除非打算用某個案件教育平民,那他們會專門找一處空曠的地方判罰。 而這次關于江悍的狀告,涉及人員身份實在是重大,其背后牽著更加復雜,縣尉卒吏先是趁著找地方的時候,提前問了下情況,待他們知道大概情況之后,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江悍的死期終于到了! 沒辦法,方丘資源匱乏,食利人之間肯定不能向宛安那樣和和美美的瓜分,只能互相爭搶,而能夠獲取資源的官吏們無疑便是很好的對象,再加上過往受到的威脅,那真是一點不給江悍留底面,直接將他怎么受傷扒干凈了。 原來刺殺的侍女媚,正是江悍曾經害過的一家,對方父親因江悍而死,家產被奪,而年幼的媚被賣,轉手一次后,在江悍因為兒子死亡而清理家中奴仆,全替換成女人的時候,恰巧給買了回去。 認出來是誰害的自己家破人亡,那媚自然是找足了機會想要復仇。 奴隸殺主本應該是死罪,在奴隸主的視角里,更是應該譴責的對象,但面對江悍的情況,圍觀的眾人實在是說不出話來,縣尉更是評了一句‘義女’,這才又審起來關于韓盈被刺殺的案子。 為了讓證據更充分,縣尉直接派出了吏目騎馬,將路上的尸體、武器全都拖了回來,埋伏的痕跡和死了的牟先根本做不得假,但坐在被告席上的江悍此刻重新平復了心情,堅定的咬死這些和他無關,他當時受傷昏了過去,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手下自己做的,即便是面對周韮指使手下的指控,仍舊堅持自己的說辭。 二樁案子從找人到證據指控,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方丘很少有這么熱鬧的事情,周圍已經烏壓壓圍了上千人圍觀,過往江悍壓迫的苦主過來,不是對著江悍破口大罵,便是拉著吏目說他們也要告狀。 一樁血案,還可以說他是真不知道,可兩樁、二樁、七八樁案子聯合在一起呢?怎么可能江悍全都不知情! 之前因為受過他恩惠,或者因為他名聲極好,還想出手助他,或者為其說情的人,此刻整個人涼的好像掉進了冰窟里。 臺上能告兩個醫曹有這么多人護著,才能勉強活著坐在這里告狀,臺下那些比自己好些的,那就是各種家破人亡,更恐怖的是他害死這么多人,竟然還能干干凈凈的坐在自己臺上,為自己辯解! “蛇床子藥種怎么可能是陰謀呢?也不是盜皇產,山川林澤盡歸少府所有,縣令怎么會無故直接動丘上的藥材?是縣里撥款給醫屬花錢向林吏買的藥種,要給鄉下農戶種的,而且還得優先供給方丘的醫屬,這哪里算計你了?契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嘛!” 將契書拿出來遞給縣尉的韓盈臉上雖然很是誠懇,但看向江悍的目光中,還是帶上了嘲諷,做局的東家,怎么不會給自己留后手? 她沒寫交易的具體時間,而是用‘藥足一車’,前面還加了‘方丘先取’,更不要說其它模凌兩可的寫法,套用到另一套說辭里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縣尉隱約能夠察覺到這里面有貓膩,他將契書看了一遍,卻也是根本找不到問題,而后縣令更是給出了調動縣財政的政令,還有吏目和常宜出言證實明年準備找農戶種植藥材的事情。 發覺自己也有賺錢的機會,過來看熱鬧的平民便開始興奮,有人不解的問藥材還能種?去過宛安的人便站起來解釋宛安縣不僅能種,還村有女醫呢,有些家中富裕、嗅覺敏銳的,頓時發覺了財路,而鄉下直接高聲詢問起來他們能不能種,亂的吏目大聲喊了數遍,這才讓平民逐漸變得安靜。 而在他人眼中吵鬧的混亂,在江悍看來,其實就是在宣告他的失敗。 他輸掉了自己的名望和自認為底牌的契書,如今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不,還有一個。 江悍咬著牙,壓低聲音對韓盈說道:“韓嬰,你這么做,照樣沒辦法殺了我,而你,恐怕再也見不到齊錦了!” 這聲音太小,而外圈的平民還在爭相詢問,離得遠的人壓根聽不見什么,也就是一個看守的吏目,以及離江悍不足二米遠的韓盈聽的清楚,那吏目臉色一變,眼中頓時多了幾分厭惡。 “啊,我忘記告訴你另外一件事兒了。” 韓盈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冷,她道: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派人去抓謝順了,說起來,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快回來了。” 最后一絲希望破滅,連報復都做不到的江悍眼中頓時冒出了恨意,怒火上頭,剛想不顧一切的起身,身后的吏目就直接將他狠狠的摁了下去,甚至還往腰間的傷口上踹了一腳,疼的他直接倒在地上,將身體蜷縮成了蝦狀。 這幅慘狀除了他身邊的幾個游俠,外圈的平民已經無人在意,反倒是嘀咕起來,這種惡人審什么案,現在判都判不了的,還不如直接殺了管用呢! 正當平民安靜下來,縣尉開口準備繼續判案時,一道極為嘶啞的聲音,突然從遠方傳了過來: “韓醫曹常醫曹快來救人——!” 韓盈一怔,隨即將目光投了過去,為首的的沈時正騎馬趕來,他后背趴著一個人,散亂的頭發隨風飄舞,看的她頓時心里一咯噔。 成年男女正常情況下怎么會如此披頭散發?! 第221章 事情結束 韓盈向縣尉告了聲罪,連忙下去看人,常宜更是坐不住,跟在韓盈背后就喊起來:“讓一讓。” 準備從密集的人群中穿過去。 沈時背后還跟著四個騎馬的人,各壓著兩個還在掙扎的男人,最末尾的背著個老媼,五匹馬之間門的距離拉的極長,直到前面的沈時到了人群解著身上的繩子下馬,后面的人才堪堪出現在視線中。 靠近江悍的平民先是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沈時是亭長,身上帶著幾分官氣,自己察覺不到,但平民卻能夠清楚的感知,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不會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此刻也是,在確定身份后,直接將目光移到齊錦身上。 對方身材瘦小,胸口有些起伏,手臂和沈時對比起來很是纖細,一看就是個女子,衣服上干了的土痕和新泥痕交織在一起,看起來整個人好像在泥里打過滾,再加上披頭散發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分外狼狽。 而目光下移,待看到對方挽起來的褲腳時,有人不免猛的倒吸一口冷氣。 此人小腿上有一條長達十厘左右的傷口,也不知道是什么鈍器造成的,皮rou外翻,腫脹的厲害,血水和膿水混合著一同滑落,有見過這種傷口的人忍不住嘀咕道: “此女豈不是快死了?” 他剛喊完,耳邊又傳來一聲更大的尖叫。 “她是齊女醫啊!” “老天,這真是給我看過病的齊女醫,她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 這聲音讓周圍產生了更大的sao亂,不少人站起來想要看清這邊發生了什么,而在喊出人名的瞬間門,幾個婦人已經快速上前幫沈時扶住齊錦,并喊著眾人趕緊讓出來一條路,好讓韓盈和常宜過來。 而過來的常宜一眼就看清楚了齊錦受傷如何,她伸手摸了摸齊錦的額頭,表情變得特別難看: “是瘡瘍,傷口已經開始潰爛,這還有高燒,人快要救不回來了!” 以現在沒有抗生素之類藥物的情況下,的確如此。 韓盈瞇了瞇眼,她又遙遙的望了一眼正在判案的縣尉,再將目光移到剛才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常宜身上,道: “這里沒有藥,沈亭長,還是得勞煩你她送到醫屬,常宜你繼續留在這里,我跟過去給她處理開藥。” “這,好吧。” 對韓盈的醫術,常宜還是很信任的,而沈時則指著后面的過來的人說道: “那是謝順和搶齊女醫的曲袍,當時曲袍傷了齊女醫,將人放到了謝順家里,謝順的母親和妻子將人藏了起來,謊稱齊女醫跑掉,其實是放在自家地窖中好好照顧,還按照齊女醫開的藥方熬藥,只是她們找不到人報信,而齊女醫的傷勢又一直惡化,最后便成了這個樣子。” 說著,后面的人已經到了,被橫放在馬上帶來的謝順還在大聲叫罵,污言穢語聽的沈時皺起了眉頭,他厭惡的看了此人一眼,又補充道: “這謝順和江悍一樣,性格暴虐,時常毆打母親妻子,我去時此人已經喝醉,而老媼問清楚我的來意之后,便帶著我將齊女醫從地窖中抬了出來,而那老媼也要跟過來,要狀告兒子忤逆不孝。” 說到這里,沈時繃緊嘴唇,似乎是強忍著怒氣,好多話都被他咽了下去,只道: “那老媼,只有謝順一個獨子。” 父母告子不孝,子是死罪,會告此狀的,大多數無法約束壯年兒子的老人,但代價也很沉重,一旦狀告屬實,老人也會無人奉養,下場凄慘,所以其實很少有人會去告子不孝,尤其是像謝順母親的這種,只能說,這謝順干的絕不是什么人事! 可惜謝順至今仍不知悔改,或許是酒喝多了,放大了他多年壓抑的情緒,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無法無天,極為放縱的狀態。 所以,在被拉來的路上,謝順罵母親和妻子居然敢騙他,看起來還是打的少,被壓到土臺中央詢問搶劫齊錦和江悍有無關系的時候,直接承認后悔沒將齊錦和周韮一起殺了。 臺上聽到這些的江悍簡直要嘔血,他想要出言制止,可剛開口,謝順便罵起來他,更是將江悍過往指使自己做的事情說出來不少,再加上謝順母親對謝順氣死父親、毆打自己的控訴,著實讓底下圍觀的平民開了眼。 “此等不孝之人,縣尉為何還不殺了他們!”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圍觀的平民聽到現在,徹底認清了江悍和他手下的面目,紛紛高喊起來: “對!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