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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09節

    看著同樣被改成住所的房間,榮朔皺緊了眉頭,他左右扭頭望,試圖找個人問一問常醫曹現在去了哪里。

    剛一扭頭,榮朔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響在身后響起:

    “榮朔?”

    對方的聲音有些熟悉,只是帶了幾分不確定,榮朔趕緊轉頭看去,果然,正是常宜。

    她正抱著五六卷極沉的竹簡,衣袖上全都是土痕,連帶著臉上也有些灰跡,看起來忙的不輕,在看到榮朔扭頭過來,確定是他之后,高興的將眼睛彎成了月亮:

    “我看背景就像你,沒想到真是!”

    常宜沒想到一別兩月之后,還能再看到家鄉過來的故人,高興過后,又升起了幾分疑惑:

    “你怎么又回來了?”

    想想方丘醫屬的變化,再看她忙碌樣子,榮朔來不及廢話,連忙將韓盈給他的白綢拿了出來,說道:

    “我回宛安之后,韓醫曹特地問我這里的情況,前些日子又托我過來給你送信,喏,就是這個,說是醫屬新編寫的醫書,叫什么……啟蒙卷?”

    “嗯?”

    常宜有些疑惑,她四下看了看,先將竹簡放在了一處干凈的草垛上,又在身上擦了擦手,確定手上干凈了,這才接過白綢,打開細細觀看起來。

    更改過后的啟蒙卷沒有什么生僻字,而且節奏感頗高,常宜看著看著,便忍不住低聲呢喃起來:

    “人命珍,須愛之,避疫病,勤洗手……樹之茂,在于根,人之勝,在于德……補腎安胎為杜仲,溫經安胎是艾葉……”

    站在外面,常宜身邊時常有青壯拿著東西經過,還有人好奇的向白綢望去,甚至在她身邊停了幾秒,想要聽一聽在念什么,常宜沒有驅趕這些人,她注意力仿佛全被這張白綢吸引,連榮朔都來不及看了。

    臨走前,常宜接受過韓盈大量領導者如何做的教導,當時她對那些只能說是記住,直到這四個多月來全靠自己決策,被大量具體事務鍛煉,才發覺那些經驗有多么重要。

    而面前的這張白綢上所記載的文字,和那些經驗相同,不是千金,勝過千金,有了它,在教導教導女醫上將會省下極大的功夫。

    她太需要積攢起自己的根基和可用的人手了!

    相隔兩百多里,醫曹竟還記得她,可真是,真是……

    常宜鼻子有些微酸,女醫體系身處其中的時候感覺不到方便,脫離之后,才發現什么是處處受阻,一個人做事有多艱難,她忍下想要落淚的眼睛,腦海中缺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前日狼狽逃回來的周韮。

    微微攥緊白綢,剩下的后半截內容,常宜已經沒有心情讀了,她抬頭透過榮朔,看著醫屬內正在勞作那些青壯,常宜硬生生將自己想說的話全咽了下去。

    醫曹離的太遠,沒辦法過來的,她還是自己來,看看能不能……

    這么想著,常宜做出輕松的姿態,想要將白綢疊起來收好,她將白綢一折,突然看到末尾那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的字跡。

    前面的內容似有人專門抄寫,從頭到尾字都是同樣大小,橫平豎直,頗為工整,后面的字則更加輕松肆意,兩者之間絕非一人所寫,常宜有些奇怪,手比眼快的先翻了上去,待她看清楚內容,之前壓下去的情緒全部涌了上來,她下意識伸手捂住嘴不要發聲,眼淚卻直接順著眼角溜了下來。

    榮朔不識字,也不知道這白綢上到底寫了什么,競讓對方看哭了,他小心問道:

    “常醫曹?”

    “我沒事兒。”常宜收斂了一下情緒,她總共不過帶來了四個人,人少,便只能招人,也不知招來做事的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他人的眼線,這種時候萬萬不可露出異樣來:

    “只是沒想到醫曹如此掛念我,有些太激動了些,這樣,你先在此處等候,我正好有東西需要你幫我帶回去。”

    常宜說著,將白綢收好,放在袖中,又抱起來竹簡進了屋內,好一會兒才拿出來一個沒有扎結實的布包,放在剛才放竹簡的草堆上,攤開,給對方介紹道:

    “這是女醫在丘上找到的一種藥材,在殺蟲止癢上頗為有效,鄉下有村民幫忙多收集了一些,我畫了它的外形圖和用量,你幫我捎回去,給醫曹看看,問她能不能充做藥材還賬?”

    聽著常宜的話,榮朔也忍不住低頭去看,布包中全都是一種和麥粒顏色外形差不多,不過卻多了許多棱角的種子,看起來平平無奇的。

    不過,榮朔太清楚這些看著‘平平無奇’的東西價格有多高了,有些一斤就能和一石糧食一個價,還有一些更加離譜,之前他遇到的蔡醫還說什么黃金有價藥無價,上等的人參等重的黃金都換不過來之類的。

    知道以后,榮朔一點都不敢小瞧它們。

    身邊又有人抬著工具經過,榮朔蹲下來,捏起一粒種子,想要看看這未來說不定未來回貴到離譜的玩意兒。

    只是,榮朔還未捏起來那種子,常宜就眼疾手快的向他手里塞了一個鼓鼓囊囊,觸感像折起來布似的東西。

    榮朔身體微微一頓,常宜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靠到了他的身邊,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說道:

    “別看,回去給韓醫曹,快!”

    這聲音中帶著急迫,說完之后,她又抬高了音量,用正常的語氣詢問道:

    “這些藥只有一斤,加上布也就兩斤,你應該能帶吧?”

    榮朔不是專業的間諜人員,但身為沒有擁有土地做為恒產的游俠,他無法像農人那樣,能夠放棄思考,依照父輩的經驗年復一年的靠種地為生。

    大多能混到縣城里的游俠,除了武力足夠,還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這會鍛煉人的思維,畢竟門客的機會少,需要搶過競爭對手,更重要的,是游俠兒得會分辨招攬他們的主家到底抱著什么樣的打算,是立馬讓他們賣十死無生的命,還是會給他們好待遇,能夠搏一搏,有個翻身的可能?

    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榮朔,其心性和智商都不算差,他立馬便明白常宜遇上了大事兒。

    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心也跳的不行,□□朔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握緊手中的布,抖了抖袖子,將手遮住,回道:

    “就這點東西,怎么可能帶不回去?你放心,我肯定會把它給韓醫曹,讓她看看這藥材值多少錢的!”

    說著,榮朔微微向對方點了點頭。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欠著醫曹那么多錢,心里別提多急了,方丘這種野生的藥還算多見,不說能不能提前還錢,就換點錢回來,讓我再修修醫屬也好啊,你看看這邊破的!”

    常宜抱怨著,像是想起來什么,又道:“我太忙,來不及招待你了,你要不先在房間里休息會兒,中午吃頓飯再走?”

    “這就不用了。”

    榮朔和對方視線對在一起,又快速分開,看著她身后十幾個正在忙碌修繕房屋的青壯,腦海中又突然想起來剛才數次有人從自己身邊經過,當時他還未曾注意,只當是有人好奇,可現在看,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這些人,可能都是眼線。

    怪不得常醫曹要這么做,群狼環伺,他怎能多待?還是趕緊把信送回去為好!

    “休息這么一會兒也沒什么用,午飯吃好了路上難受,吃不好那還不如不吃,更何況常醫曹你還這么缺錢,倒不如我現在回去把藥材給了醫曹,反正就是四五天的事情,到時候在宛安縣一口氣休息個十天半個月的,比這好得多。”

    說著,榮朔牽著馬往空處走了走,踩著石頭上了馬:

    “常醫曹還是先忙去吧,等我下次來,都有空閑的時候,再好好大吃一頓!”

    常宜本就不希望他久留,不是為了送信,而是他來到此處,便已經處于危險當中,還不如趕緊離開,說不定能為他、徐錦以及她們博出來個生路。

    “那好,下次我再請你!”

    “好。”

    榮朔點了點頭,喊了一聲“駕”,雙腿一夾馬腹,驅使著馬走了出去。

    城內他不能縱馬,容易撞到人不說,馬速太快,人受不住,還容易暴露自己的慌張,榮朔忍到了城門外又走了一段距離,才敢放開馬速急奔,一口氣跑出去三十多里,看身后沒有人跟隨,周圍也沒有什么人,這才腰酸背痛的從馬上下來。

    手握成拳捶了捶腰,榮朔將放在袖中一路不敢拿出來觀看的布掏了出來,發現上面和韓醫曹給常醫曹的白綢一樣,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的全都是字。

    不識字的榮朔臉上有些發綠,他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到底是什么事兒啊!”

    送信還能送出這樣牽扯,可真是沒誰了。

    既然看不懂這布上寫了什么,榮朔也就不再多看,他小心的折好,想了想,沒放在馬身上的包中,而是在放在自己懷中專門縫制的夾層中,隨身帶著,防止丟失。

    放任跑累的馬兒啃食青草,榮朔坐在樹下乘著陰涼吃起來干糧,邊吃,邊注意著自己跑來的方向。

    榮朔雖然還未弄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常醫曹這般反應,他也有了預感,自己已經開始處于危險之中,最好的方法是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只要離開方丘縣的地界,回到宛安縣的范圍,隨便找個亭或者驛站,他就是安全的。

    這大概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沒辦法,人能硬撐,馬不行,搞不好能跑死,就算不死也得口吐白沫躺到在地休息,到時候他只能靠腿走,那反而更糟糕,總之,不管怎么說,他今天別想離開方丘縣地界。

    那得小心今天晚上了。

    打定主意,榮朔養精蓄銳,看著馬吃好喝好,又稍稍放慢速度,在二十里外一個亭停下,牽著馬進去住宿。

    此時天已經漸黑,沒人愿意在飯點的時候還要加班,亭內吏目看到有人來,剛想發火,可再看見榮朔面孔時,又突然將那些呵斥罵人的話咽了下去,稍微看了眼榮朔的傳就將他放進了亭內住宿。

    一口氣趕了這么久的路,榮朔著實有些筋疲力盡,他沒發覺這是優待,還以為這些亭吏只是偷懶,確定沒有危險之后,便拿過劍和包裹,一個放在床頭,另一個放在手邊,和衣躺在床上,休息起來。

    騎馬太久,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榮朔整個人累的恨不得昏死過去還好,卻又因為擔心自身安危,不得不打起來部分精神,不讓自己睡的太死,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到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響,以及身邊好像有人的感覺。

    霎時間,榮朔的神經緊繃到了極致,他猛的睜開眼睛,毫不猶豫的拿劍去刺,同時還大聲喝道:

    “賊子找死!”

    過來的人沒有想到人會突然醒過來,手邊竟然還有劍,一個躲閃不及,便被榮朔貫穿了腹部,門口拿劍望風的兩人看事情暴露,一個著急忙慌溜了,另一個卻大著膽子拿劍沖進來,搶了包裹就往外狂跑,榮朔一急,抽出來長劍就去追。

    可夜間黑咕隆咚的,榮朔壓根看不清對方身影在那兒,只能循著聲音追,借著月光,模模糊糊的看到對方輕松翻過圍墻,要拿著東西跑走,這氣的他捶胸頓足,剛要大罵之時,一道火光突然冒了出來。

    緊接著,重物錘擊和悶哼倒地的聲音接連響起,而后便有人叫道:

    “好膽!還敢闖乃公守的亭!”

    “看看這賊子是誰!”

    “嘶——怎么會是江大蟲的手下?”

    “這下壞了!”

    對話聲戛然而止,榮朔暗道不好,他在自己要不要過去,然后承擔有可能被亭吏和此人一同暗害的風險,還是裝作不知曉此事,放棄那包裹熬過今晚,先把信送回去再說之間猶豫時,又聽到墻外傳來一道聲音:

    “榮俠,我等知道你在墻后,且先過來,問問此人為何要搶這包裹吧。”

    嗯?

    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有些時候,選擇可能就是瞬間的事情,直覺讓榮朔覺著墻外的兩人可信,他握了握拳,將劍別在身后能瞬間拔出來位置,腿部用力,雙手一撐,徑直翻過了這道矮墻。

    火把下,三個人模模糊糊的還能辨認出個大概,那賊子被壓在地下,另外一個人摁著他,正拿繩子綁手腳,還有一人舉著火把站著,外貌三十歲上下的樣子,看榮朔過來,便開口道:

    “在下是這里的亭長,姓沈名時,三月前榮俠隨常醫曹來時,曾為我母治過病,不知榮俠可還記得?”

    榮朔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受了常宜的恩惠!

    之前常宜帶著那么多藥材過來的時候,也需要借住亭內,有人知曉她會醫術后,便過來求醫,常宜沒拒絕給他人看診,本地有的藥和她帶的混著用,只是看診就看自己有沒有空閑,不多做停留,能看上的都是運氣好。

    即便是這樣,對沈時來說,這也是件極大的恩情,畢竟對方可是醫曹,不看才是符合身份的事情。

    因這樁事情在,沈時覺著常醫曹肯定是好人,而這江大蟲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過來害人的手下恐怕更是為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看對方露出了然之色,便對那賊子喝道:

    “褚堅,你為何要搶這包裹!”

    那叫做褚堅的賊子別開臉,什么話都不回。

    沈時也不意外,他停頓了片刻,道:“何全,拿石頭砸碎他的右手。”

    榮朔被這句充滿血腥味的話震住,而那個壓著褚堅的亭吏竟毫無猶豫,拿衣服就要去堵住褚堅的嘴,似乎堵完,就要去真的砸對方的右手。

    這樣的動作讓褚堅慌了,他掙扎著喊道:“沈時,你這么做,不擔心家中妻、子被我大哥報復嗎?!”

    沈時停頓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砸。”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在手真會被廢掉的現狀下,褚堅心中的惶恐大到了極致,在自己要被堵住嘴的剎那,他尖叫道:

    “我說,我說!大哥讓我們過來拿走此人的包裹,是為了防止讓常宜給那什么韓醫曹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