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192節
這是眼界和身份位置不同導致的必然矛盾,尤其是韓盈她做的不只是簡單的上級領導,事實上,她除了是中層管理,還兼職老板和推銷,時不時還得客串研究員,就這么多混雜的事情,外人不在她的位置根本沒辦法理解,只會覺著她一天天的好像什么都沒做,還在花天酒地。 畢竟,她就是沒有上班打卡式的勞動產出,但她經常和別人聚餐,還大魚大rou的。 這種誤解目前還很微小,女醫們對韓盈不忙醫屬,轉去忙其它產業的情況還沒有生出太大的不滿,但讓它持續擴大可不是什么好事,老板對公司不上心還能經營好嘛?她還那么折騰值錢的,指不定給自己腰包里撈了多少呢,那,自己這個打工人是不是可以…… 已經能夠準確把握人心微妙的韓盈,正好借此把話給說清了,她笑著道: “之前我也沒想著折騰瓷器,原本是想怎么往外賣藥材,你們也會算賬,藥材種的多了,大家用不上,那只會越來越不值錢,可往外賣,就得想運費要多少錢,外面誰能買得起,這一算就發現賣不了多少錢,那沒辦法,換條路,藥材不行,賣藥呢?” 韓盈話說的輕松,可坐在這里的女醫們聽的就不輕松了,領導說的話會是廢話嗎?呃,別人會,韓盈不會啊,她說的可是自己做為醫曹如何建設、駕馭女醫體系的經驗,想當醫曹,現在不聽,以后哭都沒地方哭去! 正如韓盈說的那樣,鄉醫們別的不說,賬總是能算明白的,別說藥材多傷農了,糧多也傷農,這點淺顯的道理她們理解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只是若是再細想想,事情就有點駭人起來了,于秋突然咽了口唾沫,說道: “這,醫曹,您是去年賣的藥,前年開始制的瓷,再往前推推,豈不是剛種藥的時候就想著藥材能賺多少,賣不出去了?!” 話音剛落,梁陌就猛的倒吸一口冷氣。不只是她,其她女醫都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是面露驚愕,就是伸手捂嘴來掩蓋自己的失態。 一個人,從做一項事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它能賺多少,緊接著提前兩,不三年就預備好調整方向,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啊! 在場的女醫,有一個算一個,心都彭彭跳的厲害,佩服中是無邊的信任,能有這樣領導帶著,她們怎么可能走差! 楮其突然喃喃的問道:“可現在藥材不是還賺著錢的嗎?” “藥材這個和糧地以及商業發展有關,太復雜了,我以后再和你們說,總之,目前來說,一個鄉最多也就是能種四五十萬賬面價值左右的藥材,還得再等兩三年才到頂峰。” 就著這個話題,韓盈繼續說道:“但不管怎么說,宛安縣女醫連同農夫,以及病人,能創造的賬面價值就這么多,現在一個鄉平均下來也就二十五萬上下,扣除村內自留、送到郡里的、給亭和其它部門的打點,路上的損耗,以及你們的分成,真正年末能醫屬留到手儲備的,也就一兩萬而已。” 都是賬面上的數據,親手經過的鄉醫們邊跟著算邊點頭,看她們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韓盈又道: “不過,雖然看著未來總量還能增加,可實際上能收上來的錢和分到手的也就那些,翻倍是別想了,最多也就是在多個兩層而已。” 這話就有些難理解了,賺的多了,分的不應該更多嗎?楮其立刻皺起來一張臉,倒是于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道: “城里人少,實際上沒那么缺藥,反倒是鄉里人頭疼腦熱的多,他們以物換物的,看著賬面有錢,實際上都被他們倒換走了,不計入分成,大家拿基本工資和分成剩余的分紅,基本工資不變,分紅也增加不了多少,自然多不了。” 有人提點,其她女醫也就轉過彎來: “對,還有藥多了不值錢呢。” “這看起來一年到頭最多也就能落個兩萬多錢啊,想多賺點的話……只有多種藥了。” 增量不可持續,存量游戲即將開始,女醫們敏銳的發現資源變得緊張起來,要么維持不變,要么就是爭奪農人口中的份額,可這個想法剛一冒出,知曉厲害的于秋頓時頭冒冷汗,罵道:“何齊你腦子清楚點,別動手,搶農人的份額,是挖咱們所有人的根!” 何齊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話會引來這么大的呵斥,她有些不服氣,回嗆道: “大家都種著藥田呢,怎么就我挖大家的根了!” 這話簡直要把于秋給氣笑了,她怎么沒看出來何其這么蠢的呢?她可和自己同年做的女吏! 沒想自己是跟著韓盈蹭課,這幾l個月才明白過來的于秋臉色一沉,呵斥道: “笑話,這藥田女醫能種,別的大吏怎么不能種?是,開頭不跟咱們搶份額,只跟農人搶,可農人一年到頭才能種多少?他們那點錢夠買個狗屁的藥,不能拿來換,那就只能往縣里賣,到時候藥材多了不值錢,少了才能拿錢,他們還能讓你繼續種?!” “我——” 何齊剛想開口反駁,可看著屋里不到十個人的樣子,再回想起自己在鄉間看到的那么多官吏,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身份高,又有那么多人,怎么搶不走農人的藥田?到時候,農人種不了藥,那她這個統籌安排藥材運轉的女吏,又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沒想到多種一點藥田能把自己飯碗砸了的何齊,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了韓盈,可對方眼神和于秋一樣,都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這讓何齊的心直接跌入了谷底。 看著何齊,韓盈微微嘆氣,聲音中也多了幾l分無奈: “咱們這個醫屬,包括你我在內的女吏,是個新興沒幾l年的東西,能被大家承認,一是靠治病救人,二就是藥材謀的利夠大,不僅能讓農人過得好,還能養活你們,順帶再給旁人喝點rou湯,可要是沒這個利,那還要你們作甚?宛安縣還有像女醫這么多的匠人嗎?” 韓盈已經很少以匠人自稱,而是稱呼自己醫者,這種區分算是為自己抬身價,女醫們也在有樣學樣,也是這樣自稱,但這才兩三年而已,還沒有讓她們真正的把自己和匠人分開,韓盈這樣說,女醫們也能感受到自己隨時跌落的風險,竟齊齊打了個寒顫。 看氣氛僵硬,鄭茂趕緊出聲寬慰道:“其實現在一年到頭能落下兩萬錢已經不錯的啦,亭長都沒有咱們高,咱們以前土里刨食,全家人一年都落不了這些呢。” 日子還是要有對比的,比起來以前活不下去情況,現在的已經像是在做夢了,還是錢來的太快,人著實有些飄了啊。 不少女醫后知后覺的發現了這點,可楮其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那,我們日后真就拿不到更多錢了?” “鄉醫是不行了,要是遇上災年,你們也得跟著受苦,所以家里的田還是得種糧,藥又不能當飯吃,而縣里呢,醫屬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她們占著,你們也升不上來,只能老老實實的呆著,熬資歷。” 其實,這才是一個政體正常該有的情況,哪有三四年就來個從學徒到女醫再到鄉醫甚至縣醫、外界醫曹五級跳的?但誰讓這是個新興的組織呢?起步階段到處都有機會,大家見識也還有,也能理解韓盈的說法。 而說道這里,之前問出那個‘愚蠢’問題的梁陌更加急迫的問道:“那,瓷器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這就得從藥來說了。”韓盈將問題轉拋給了她,問道: “你覺著藥能賣出去嗎?” 梁陌皺起來了臉,猶猶豫豫的說道:“既然醫曹你都行了,那就是能吧?” “嘿。”鄭茂有些樂了:“能吃死人的藥你敢說能?” “病人那里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給的藥誰知道對不對癥?” “就是,我給人看診的時候,都得盯著他們把藥喝完才敢放人走呢!” “藥賣的多嗎?商人會不會像之前藥材似的往高里賣騙人?” “還有夸張藥效……” 隨著女醫們以自己的經驗數出無數問題,賣藥賺錢的大門也開始逐漸關上,這下,梁陌徹底的懵了。 “藥不能賣,那賣什么啊?” 話說到這兒,再聯系之前的事情,于秋要是還想不明白就是傻了,她心中生出無數對韓盈深謀遠慮的敬佩,剛要開口,就聽到鄭茂和周魚一起道: “賣名聲唄。” 可算說話能有捧哏的了! 聽到這話的韓盈總算是舒心了不少,她點頭示意這兩人繼續說,遲一年入場,又比鄭茂小的周魚沒有開口,而鄭茂停了兩秒后,這才說道: “我猜,正是藥賣出去了,外面才知道咱們宛安縣有女神醫,冬天才能來那些過來求醫的人,再往后說,今年去方丘縣林邑過來聘任女醫當醫曹,也和這波人回去有關系吧?” 鄭茂說完,剩下的還不明白的人就恍然大悟起來,周魚緊接著就夸道: “醫曹您是真厲害,早我們三年就看到我們上不去,提前給我們找新賺錢的路子呢!” 是啊,醫曹光明面上俸祿就有三百石呢! 女醫們的眼神瞬間閃亮了起來,韓盈沒有等她們拍馬屁,邊壓手制止邊開口道: “所以我折騰瓷器,就是為了能把藥賣出去,賣簡單、吃不死人、能治病又有效的藥,價不能太低,太低行商不愿意帶著,而價高了,行商又肯定想造假藥,那只會壞了名聲,瓷器這個包裝瓶就是這么折騰出來的,它稀有、好看,別的地方沒有,藥能造假仿制,瓶不行,可……不能仿制的瓷器,本身就是價值連城的啊。” 買櫝還珠的故事雖然早,但女醫們是沒有聽過的,可某項附加產品突然比產品本身還要貴的,生活中也不是沒有見過,梁陌腦海中想到了農收時節身價倍增的籃筐和布袋,勉強理解了區別: “原來是這么回事,沒想到要是沒有瓷,那就沒有女醫去外面當醫曹,我也就升不上來了啊。” 這下,梁陌終于對瓷器有了極大的好感,再想想瓷器的價格,心里就痛的滴血,醫曹這么多錢給出去,才給她們換回來這點職位! 茶室中突然變得很靜,良久,不知道誰開口說了一句“我怎么覺著這么虧呢。”緊跟著,有人就開始說道: “我也是覺著有點虧,一件就十萬錢呢,這得撒出去多少瓷器啊,一百件?” 吸冷氣的聲音又出現了,還有吞唾沫的聲音,大家大氣也不敢喘,好一會兒,才有人喃喃說道: “這就是一千萬錢?” “醫曹好像是在我們鄉蓋的瓷窯?我記得蓋這個可費錢了,搭工搭料的還得試做,咱們回本了沒?” “要是沒回本——” “這也太虧了!” 當瓷器不再作為韓盈的私產,而是女醫們前進的代價,甚至在這場交易中完全是倒貼錢的情況下,女醫們利索的和韓盈站到了統一戰線。 在這個時代,人就是有價的,甚至人還會主動把自己物化,從未接受過這么大投資的女醫們,面對韓盈這么支出,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虧’的感覺。 “把我們賣了都不值這個價啊!” 聽著鄭茂的感慨,韓盈笑著開口:“別想了,瓷賣這個價格只有無數個大商人一起哄抬才能有這個價,我自己敢賣這么高那就是找死,不過嘛——” 韓盈頓了頓,吊起來大家的胃口,繼續說道: “一件五六千,一年百十件的往外賣,打點好上下,讓行商口風緊點,賣個兩三年,說不定也能落得個千萬多錢的家資,這么一來,后半輩子也就吃喝不愁啦。” 大家被這個數字唬的頭暈眼花,她們一年,一個鄉才二十五萬錢,六個加一起不過一百五十萬,兩年加起來,還不到對方三層! 這么大的利——! 楮其直勾勾的盯著韓盈,她感覺自己喉嚨里都要嘔出血來,她想拽著韓盈的脖子,掐著她,使勁兒問,你怎么能舍得!! 第197章 威脅與成長 是啊,我怎么能舍得呢? 從對方眼中看出這點的韓盈眼中多了一絲嘲諷。 身為穿越者,她并不會隨意貶低土著,因為此時人們真過的很慘,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就行。 就比如,她從沒有多查藥材‘運輸損耗’有多少貓膩,只是用女村醫分成從村集體藥材中發來維持相對平衡就行,不然,就一百石的基本工資上加上三十石到五十石不等的分成、十石二十石左右的藥材,剩下的大概二十石錢到底哪里來的?怎么一年能落得個二萬多錢的! 當然,她屁股底下的屎也沒擦干凈,畢竟按照大漢律法,吏目就不允許經商,按理說超過六百六十錢她就得黥面去當城門腳下當苦力,但這世道就這樣,她拿錢生錢,做的勢大,各方面都給喂飽了,所以沒人管她。 實話說,自己不干凈,還去管底下,她的確沒這個底氣,可再怎說,也得有個底線吧? 真要論欲望,窮人乍富有怎么比得上階層跌落更加恐怖? 漢代的衣、食、住、行、精神享受和娛樂哪一樣能比得上現代,媽的,穿越至今五年了才做一身質地還行的絲綢衣裳,她要真貪圖物欲,早八百年就去給漢武帝當神跡寵物了! 不知道為什么。女醫們突然覺著原本還算可以的氣氛變得極為緊張了起來,心口更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讓人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于秋忍不住試探性的問道:“醫曹?” “當然。”韓盈的語調還是那么不急不緩,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放棄了多么大的利益那樣,繼續數著她的‘光明未來’: “千萬大利的瓷器送到朝里,嘉獎肯定少不了,要是覺著瓷器我不拿不住,那受個大大的封賞去長安就好,反正像我這種熱衷奉獻的豪商可不多,人家肯定會優待,要是想繼續經營呢,那就得麻煩點,不上送,拉攏兄弟族人占著這瓷坊,憑借我的能力,日子也會比當醫曹好個百八十倍。” 聞言,鄭茂握緊了雙拳,于秋眼皮猛的跳了一下,梁陌只覺著喉嚨干的厲害,在座的女醫一點都不會懷疑韓盈的能力,她做的到,她完全做得到這些! 那,代價呢? 有了瓷器巨利的醫曹,還會在意她們一年只能帶來一百五十萬賬面收益,實際上不過四百石的年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