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187節
被整個帝國所奉養的漢武帝,對錢財的感知自然會更弱一些,畢竟僅少府一年的收入就能有八十萬萬錢,十萬錢在它面前著實算不上什么事兒。 不過人嘛,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當家之后便會覺著錢是永遠不夠花的,尤其是要養一個無底洞般的軍隊,十萬錢能武裝四、五個騎兵了!一件不是小數目,十件,百件,千件呢? 兩千件,就可以出來一個萬人騎兵部隊了! 漢武帝飛快意識到這里面的重利,他看向桑弘羊,對方正指著此物道: “陛下可知菁茅之謀?” 這是管仲做的事情,他要諸侯隨周天子祭拜,必須帶著一束青茅,不帶的人不能去,而諸侯為了得到青茅,紛紛拿著黃金購買,于是長江淮河一帶的青茅價格瘋狂上漲,一束能賣到百金,其后續,便是在天之內,周天子獲得了足夠七年的諸侯進貢! 很難說后來漢武帝向諸侯兜售四十萬錢一張的白皮幣,不是從這里得到的靈感,當然,說不定中間還有桑弘羊出主意,但白皮幣的強迫性質太濃,全靠漢武帝的武力撐著,還逼的治下的諸侯怨聲載道,此刻他可做不了這強買強賣的事情,好在此時的漢武帝也還沒有這么缺錢,不過錢嘛,誰還嫌它多? “此物能如菁茅?” “遠勝菁茅。” 如今的桑弘羊還沒有像未來那樣,面臨大軍開拔恐怖的資金要求,以及漢武帝給的越來越少的準備時間,不至于連點準備工作都來不及做,只能殺雞取卵的割各大諸侯乃至商人的韭菜,他又從袖中拿出那份韓盈所寫的技術要點和攜帶的瓷土,道: “菁茅各處都有,制它的白土卻不常見,此物似鼎,仿其規制,可謀無價之利。” 桑弘羊說完,那儒博士頭上隱約浮現了青筋,又被他壓了下去,而漢武帝則笑著拍手道: “好!你既然來尋我,想必已經做好打算了吧?” “不算太全,此事非臣一人能為。”桑弘羊沒有把話說死,畢竟這種禮儀規制上的事情,他還真比不過旁邊那位瞪著自己的儒博士,而且除了禮儀,還有件事他沒辦法處理,他表情有些苦惱: “還有這獻寶之人,臣不知道要如何安排才好。” 于漢武帝而言,韓盈這個最初的獻寶人并不重要,所以剛才涉及她的內容和前面的廢話一樣,都是一掃而過,此刻桑弘羊再提,他再重新去看: “宛安縣醫曹嬰……公士之女?是個女人?” 漢武帝略微有些驚訝,不過,韓盈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吏,基層出現特殊情況,有個把女人能夠為吏也是正常情況,偏遠的蠻人也有不少女人做首領的呢。 而既然是有爵為吏之人,還獻上這么大的寶物,經商也就罷了,也別隨便給予金銀了事,他稍作思索,轉頭問起了身邊的儒博士: “此吏獻寶有功,賜爵五大夫,再多將宛安縣瓷土之地劃與她二十頃,由她專辦,嚴仲,你覺得如何?” 被詢問的嚴仲是儒家正統學士,推崇君臣夫妻父子各行其道,各司其職,而韓盈的行為無疑是違反了女子該有的秩序,他權衡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此女雖有功于陛下,可賞賜卿爵,實不利于教化世間女子遵守婦道,不若換成錢財,或賜予其夫、子,以正天下倫理?” 聞言,桑弘羊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且不論違反陛下已經說出來的建議行不行吧,就提建議這儒博士也不也提點兒能行的,女人出來獻寶,肯定是家里已經沒了當家的男人,沒夫,子,誰知道她有兒子還是有女兒?若只有女兒,這爵位是不給了? 那完了,莫說女人,男人也保不住陛下給的土地和錢財了。 桑弘羊十歲入宮,和漢武帝已經相處七年有余,對他的想法別提有多清楚了,陛下就是千金買馬骨,讓眾人看看自己對身邊人有多好,他缺人啊!若韓盈不是女子,那宛安縣令她都當得,只是身為女子,陛下才沒有給予職位,而是以最低的卿爵獎賞,已經削減的待遇還削減……你把陛下的臉面往哪兒擱? 果然,正如桑弘羊所想,漢武帝眼中隱約有些不悅,他不再和嚴仲說話,而是對桑弘羊說道: “就按照朕剛才說的來。” “是。”桑弘羊也沒有多嘴,他可以確定,此人明天不會再出現陛下的身邊,他看都不再看此人一眼,而是繼續提及此事: “此物巨利,臣想前去山陽郡,待制出瓷器再歸,還望陛下允許。” 對近臣來說,遠離皇帝身邊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尤其是桑弘羊這一去,最快都得空出半年之久,那這段時間肯定要再補上一個人,等桑弘羊日后想回來時,哪里還有他的位置在?可桑弘羊還是要去,他得辦成此事,不僅是為自己積累功績,更是為陛下分憂。 漢武帝也不是一點恩情都不記的人,至少現在,他非常滿意的應道: “可。” 桑弘羊這位歷史名人即將到達山陽郡,并有打算去宛安縣的情況,韓盈暫時還不知曉,她現在正面臨一個非常頭疼的問題,相親。 相親發起人,慶侯。 相親對象,慶侯的孫子,慶乘。 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最近身體逐漸轉好的慶侯想著也快要回家了,所以時不時的騎馬出去溜溜,找找騎感,而這一溜,他就溜到了正在搶挖的水渠上。 水利工程這種東西就是吞金獸,大量的錢財砸進去才能看到一點效果,慶侯大方,卻也明白柴米油煙多貴,他粗略的一算,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抱著探究宛安縣從哪里來的這么多錢的想法,慶侯順著修水渠一路查到了藥材又查到了綠肥和村醫,溜達著把大半個縣深入逛完,最后終于摸到了東河村。 已經宛若小城池,就差沒有城墻的東河村富裕的讓慶侯差點驚掉了下巴。 自古以來,從來都是在現有利益下重新調整劃分的人多,能在固定資源下通過政令調節民眾增加現有產量再分配的人少,如果說,賺肥自己腰包的錢算人中龍鳳,那將整個縣都帶富裕的本事,則是更高一層的人物,這種人只要給它一個平臺,那就可以當國相! 夸張點說,韓盈是和管仲一樣層次的人,當然,她還沒有這種能力,只是表露出來了這種潛質,而且她用的辦法也有些與眾不同,是一條頗為新穎的道路,同時能力也不太足夠,比如清理貪吏還是尚傅下手居多,但—— 她才十七歲啊! 這個年齡,還不到普遍錄取為吏的要求,她已經做出這么多的事情,再給她時間成長呢? 要知道,齊桓公拜管仲為仲父時,管仲已經十九歲,蕭何跟隨劉邦起兵時,也已經年過不惑,更不要說其他為相的人了,對于大部分文官而言,即便是再有才華,他的政治生涯也要從十歲開始發力,四五十歲甚至更晚才能達到頂峰,十七歲的韓盈,不過是剛剛起步。 慶侯完全不敢估量她能走到什么地步,可正因為這份不敢估量,讓他生出了更多的野心。 這么一塊璞玉,若是男子,他肯定會與對方交好,并予以資助,而女人……為何不讓她成為自家的助力呢? 在這世間,女人前進比登天還難,而嫁給他的孫子,等他死后,她將立刻擁有列侯夫人的身份,做這些事情比過往更容易不說,還不用往外舍棄這么大的利益,這可比她辛辛苦苦最后往手里只能撈那么一點好的多! 當然,以上這些話不過是一些美化過的陷阱,慶侯潛意識里明白,韓盈能分得出來哪項對自己更有利,可看著養的壯實的農夫,這是多好的兵源!看看倉儲的存糧,多好的軍糧!看看那些雞,多好的犒賞!女耽情愛,不可脫也,試一試總比沒試過好吧? 而在慶侯滿腦子想把韓盈帶回家的時候,看到信的孫子慶乘放不下他大父,思來想去帶著錢,再點上了十位精兵過來。 然后,他生龍活虎的大父,頗為熱烈的說,要給他找一個好親事,但親事的女方目前還沒興趣,他要使出十八般武藝,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把對方哄的心投意合然后帶回林邑。 不得不說,面對這種情況,慶乘整個人都懵了。 今年十七的慶乘還沒有成婚,父親的死亡影響到了他的婚事,屬于是一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狀態,于是只能往后拖,現在的律法只對女子不婚有所懲罰,男子拖到二十來歲也沒人管,如果本人能在這期間創下功業,那還會成為眾人眼中的金龜婿,當然,不娶妻是不娶妻的事兒,姬妾慶乘早就已經有了,甚至連兒子都已經生了。 因為如今家族觀念還處于再次發展的階段,儒家的秩序和尊卑還沒有深入人心,軍功社會致使男性死亡太快,連皇位都時有更替的情況下,對于慶侯這種對于真有爵位要繼承的列侯家而言,提前生出來個兒子留后,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不過隨著儒家和家族觀念的發展,這種事情便開始逐漸減少,未婚庶子便會成為男性在婚姻市場的減分項,越往后越嚴重。 整體上來說,如今對于低于列侯的家庭來說,和慶乘結親還算是高嫁的狀態,畢竟這家人真的有侯位要繼承,連帶著一個縣的土地都是他家的食邑呢,加上其地理位置的優越,光錢一年輕輕松松能有個兩百萬錢的收入,生活質量和地位賊高,更不要說地位之類的,只是這些條件放在韓盈面前—— 拜拜了您勒。 聽著慶侯巴拉巴拉,話里話外都是在介紹自家孫子個人狀況的韓盈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僵,最后找了個理由,直接溜了。 第192章 一點麻煩 走了的韓盈在路上也有些頭痛。 任何情況都會有兩面性,她當初謊報年齡虛高五歲,能夠讓外人對她增加信任,減少探究她的過去,同時還省了很多解釋上的麻煩,好處有了,壞處也開始跟著來了,她‘正值’,不,已經過了婚齡還未婚,那憑她做下的這些事,誰不想用婚姻綁定她,借此剝削她的價值? 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沒嫌棄她年齡大都是看的起她了! 慶侯是第一個,但他絕對不是最后一個。 對于韓盈來說,慶侯的行為其實還在她的接受范圍內,畢竟成年人交往,誰不是圖對方對自己有利呢?而這種東西一旦看透,就會發現人與人交往間可真是惡心,全都是利益交換,丑陋的嚇人不說,還到處都是坑,一不小心就被對方坑自己一把。 不幸的是,這就是現實,和和美美問題才大。 韓盈前世有個在私企工作的朋友,還是個小美女,她當初剛進公司的時候,男女前輩對她都很不錯,一開始朋友可高興了,但工作一年多,她就后知后覺發現不對勁了,公司所有的消息,她都是通過前輩才得知的。 消息永遠比別人慢半拍,說明她不是圈子里的人啊! 等后來朋友運氣好晉升小主管,手下才四五個人而已,可原先的前輩就瞬間變了模樣,不僅沒有之前的優待,還各種針對,一時間沒適應落差的朋友工作出了岔子,只能辭職,后來新找了份工作,有了之前的經驗,她再一次做了個小主管,這才發覺,真正爭奪的核心利益的人,都是對手,可以合作,也可以維持表面關系,但內里嘛…… 呵。 現代生活水平那么高,社會也足夠安全,可在公司晉升還是如此,古代跌落真就生不如死,慶侯還是很有吃相的,不僅推出來他孫子還許諾侯爵夫人,個人情況也說的很清楚,若韓盈不是現代人,以她不知道未來,階級地位不足,身為女子難以攀升的情況,慶乘的確是一個還算可以的婚配對象。 甚至說,就算韓盈是現代人,慶侯也沒有多坑她,雖然他也是打著想把她價值吃盡的主意,但好歹裹了層糖衣又摻了三分之一的糖,好壞都說了,由著她選而已,若這不是婚姻,而是公司招聘,能那在事前把大致情況都說了的,都是良心企業啊! 想想hr那些,工資三千到一萬,彈性工作機制,競爭壓力大,有抗壓能力,需要陽光開朗話術背后的大坑,慶侯,還是有良心的。 不過,慶侯的有良心,和他本身沒什么關系,他之前那囂張跋扈的氣勢,韓盈至今為止還記憶猶新呢,他會這么做,完全是—— “我自己夠強。” 如果不是顧及她的意愿,衡量過她的實力和自己的所需,那慶侯完全可以向她的母親鄭桑,她的師父尚傅直接定下婚約,這可是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將兩個孩子湊到一起結婚的時代,他為何不這么做呢? 看清楚這一點的韓盈嘴角微微翹起,原來,她遠比自己想的還要強啊。 而當韓盈從他人的態度估量出自己實力如何的同時,慶侯也在努力的教導自己孫子。 韓盈不是個美人胚子,她平日里風來雨往的,曬的膚色是小麥色不說,她還嫌疼不修眉毛,自然不符合現在的審美,雖然年輕和五官端正能努力拉回幾點分數,但和慶乘見到的嫻靜淑女相比,那就平平無奇了。 更不要說,慶乘家中還有美婢歌女,這次倉促的相親他是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只能僵硬的站著,木頭一樣聽大父介紹自己的情況。 若是其它時候,慶乘這么表現也不是不行,反正結親這種事情就是父母拿主意的,他說不說話都不會影響最終結果,可這次不一樣,他不使勁兒,韓盈怎么會滿意過去? 所以等韓盈一走,只覺著孫子表現極差的慶侯立刻變了臉色,對著慶乘就呵斥起來: “我不是說了讓你好好表現嗎?你怎么像塊朽木一樣,什么話都不會說,甚至連杯茶都不會倒?!” 在上層社會,男性真正被認可是‘成人’的年齡,大約是在及冠,也就是二十歲上下,這是因為人十五歲身體雖然有生育能力,但人際交往的能力還是需要時間才能掌握,十七歲的慶乘雖然因為現實的壓力,已經提前步入成人社會,但仍有其單純的一面,他被訓斥的有些委屈,忍不住反駁回道: “這樣一個村女,我為何要娶她為妻?還要我給她倒茶,這,這把我當什么了!” 慶侯心里不由得冒起來火,若是他人,他可能早就開打了,但面對自己的孫子,他卻只能將火先壓下去,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你懂什么!她使出一半本事就能做好林邑的國相,娶了她,整個封地——” 忤逆不孝是重罪,嚴重者可以被判死刑,慶乘知道大父不會以此罪殺了他,但大父可以剝削他的侯爵繼承資格,所以哪怕心中對大父說的話不服,慶乘還是將自己的情緒硬壓了下去,只是他太過年輕,慶侯只需要看眼神,就能看出孫子同樣壓著火。這讓原本腹中有一堆大道理要說的慶侯猛的停了下來。 強按牛喝水,那只會讓自己濺一身泥,慶乘太過于年輕,還做不到為巨大的利益彎下腰,就算此刻被自己強壓著去追求韓盈,心里還是會不服氣,韓盈成熟那么多,完全能察覺出來慶乘的心態,她肯定會心有不悅,現在可能還沒什么,若她以后真發達了,不再記情分呢? 他是想結親,不是想結仇。 慶侯按了按發疼的額角,直接把孫子扯上了馬,帶著他去東河村走了一圈,壓著他看過后,這才繼續講起來道理: “世人說,好女興家,可旺三代,韓嬰能興旺的何止是三代?你若有她做為助力,手中絕不再缺兵糧,好騎兵如何不用我說,就算是日后死在戰場上,家里全都是吃奶的男嬰,她也能保證慶家不缺榮華富貴的繼續傳下去!” 慶乘沉默了。 不遠處,三四個婦人正敲著盆,放養在林間的雞聽到聲音,紛紛從四面八方奔過來啄食,這雞太多了,多到慶乘好像看到的不是雞,而是一大群因為食物聚集在一起的螞蟻,又或者數不清的兵卒……她手下隨便拉兩個人,就能組織農夫在只用三層糧的情況下養這么多雞,那羊豚呢?馬呢?這可都是犒勞三軍,拉攏兵心的好物! 這還只是韓盈所做的一處,更不要說其它地方。 以如今價值觀來說,一個地方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人口,糧,兵器,有了它們,其它什么都有了,而韓盈的能力至少能讓其中之二不斷擴大,只要韓盈不太在意收獲和身份,那她去任何地方都會被人任用、重用。 慶乘終究是見識過成人世界生存法則的人,他不由得低下了頭:“是我錯了,還是大父說的對。” 只是,慶乘回想起今日見韓盈對方的態度,還是覺著大父這次的安排有些太異想天開,他猶豫片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