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81節
“我聽前方似有哭聲?” 主吏立刻策馬上前,他眺望了一下遠方,道: “是有哭聲,就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那就去看看!” 縣令長本就有安撫百姓的職責,哭聲太過于慘烈,尚傅不可能略過不管,他驅馬上前,幾分鐘就趕到了哭聲的所在地。 隔著五六米遠的距離,尚傅發現,這是一出詭異的、完全不符合常識的景象。 村口邊的草棚,多是婦人用來坐草,出現女人嬰兒和孩子很正常,若是沒有多少分辨力的人來,恐怕會把現在的景象,直接按照常識歸于婦人生育后嬰孩死亡,家人悲痛大哭。 可尚傅掃了一眼,便發覺了異常。 那抱著嬰兒哭泣的女童,衣衫整潔,臉龐rou態,絕非凡常人家的孩子,旁邊站著一男一女,站的隨意,看起來根本沒有什么悲傷之意,更遠處,還有一個男人坐在地上發呆,這么奇怪的組合,實在不符合上述的推論。 第57章 我能幫你 分辨出這么多的疑點后,尚傅最先認為這是一場陰謀,是本土吏目對他的試探。 太巧合了,怎么會在自己行進的路上,恰巧出現這么幾個疑點重重的人? 可即便知道這是一場試探,尚傅還是要直面上去。 漢代的官場,靠的不是能做多少文章,有多少學識,而是有沒有家室和關系。 尚傅是靠關系被人舉薦而來,他來,原先的縣令就被他擠掉,縣里消息靈通的人,看到來的縣令不一樣,心里肯定會有想法,再加上他來之后不是正常交際,而是先下地看田。這么反常的情況,本地的官吏心里不慌才怪! 可尚傅也沒辦法,若是按照正常步驟,他剛到本縣,應該先在府衙里先認人,然后花上一段時間互相熟悉,摸清班底,理清上任縣令有沒有給自己留坑……這么全搞下來,怎么都得四五個月過去了,春耕就這點時間,耽誤了,今年一整年就浪費了,他哪里等得起? 不按照如今的規矩走,肯定會有人多想,尤其是看田這種敏感事情,尚傅清楚,自己過來是為了推廣種麥,而不是和吏目開戰,他要盡快給手下的這些大吏釋放善意。 這場試探,正好可以拿過來做文章。 思索著,尚傅沒有避開,而是驅馬走到了這些人身前,他身后烏壓壓的跟了一十多個人,從功曹到小吏,哪個都不是平民能得罪得起的。 一十多匹馬前進的聲音很吵,只是韓盈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點兒都不注意外界,韓羽和周勝則是早早的望了過去,眼看著這些人不是從官路離開,而是沖著自己這邊走過來,周勝立馬慌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韓盈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又急促的喊道: “月女,莫哭了,有官吏來了!” 韓盈壓根不理。 官吏來就來啊,和我有什么關系? 要殺人嗎?正好,一塊把我也殺了,謝謝。 周勝哪里想得到韓盈目前強烈厭世,甚至想主動找死,他有些著急,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尚傅就已經來到他們身前,詢問道: “爾等為何啼哭?” 往日舌燦蓮花的周勝,面對這些身著藍衣,帶著頭冠,騎著大馬的官吏,根本說不出來一句話,被為首的老者一質問,居然嚇得直接后退兩步,他張開口,只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仿佛要被嚇傻了。 旁邊,坐在地上的周莊,看到這些人沖到眼前,猛然驚醒自己做了什么,他不敢直視這些官吏,而是立馬爬起來,悶頭就跑! 尚傅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他立刻揚聲喊道: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他還沒說完,騎馬的徐田曹就追了上去。 馬比人快,尤其是周莊太過于慌亂,只知道沿路往前狂奔,忘記了馬也能沿著路跑過來追他,馬比人快,周莊還沒跑出去一一百米遠,就被徐田曹追住摁在了地上。 尚傅看看了眼身后沒幾個動作的官吏,心里輕嘆一聲。 他翻身下馬,從在場的四個人中,分辨出最鎮定的那個婦人,開口詢問道: “你們是誰?哪個村的?為何在此抱子啼哭?” 口上詢問著婦人,尚傅卻向韓盈身邊走去,這四個人中,疑點最大的就是她了。 離的越近,尚傅越能感覺到這個女童和周圍人不一樣,她皮膚細嫩,臉蛋紅潤,頭發干凈整潔,尤其是一雙手,干凈不像話,指甲縫里都沒有污泥,若非她衣著只是完整,用的還是平民穿的粗麻布,那說她是官吏家的孩子,一點兒都不足為過! 會有人拿著自家的孩子過來試探嗎? 尚傅覺著有些說不過去。 他看著這女童神色麻木的盯著面前的死嬰,沒有說話,而是順著她的視線,看起來這個嬰兒。 嬰兒皮膚泛青,胸口有掌印,應該是有人用力按壓的緣故,其掌印大小,與面前的女童手掌極為吻合。 尚傅微微皺眉,沒有立馬下決斷,把此當做嬰兒的死因,緊跟著,他注意到了嬰兒身下衣服上的水跡。 目光轉移,環顧四周,尚傅又看到了一個裝滿水的陶盆,孤零零的放在草棚墻邊。 這樣的景象…… 起于微末的尚傅,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 他不想如此貿然的下決斷,而是再次對不敢說話的婦人問道: “為何不說?” 被詢問的韓羽被這么一嚇,直接就跪了下去,哆嗦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排在中間的周戶曹看韓羽沒有認出自己,立馬松了口氣,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他一點也不想摻合! 尚傅久久等不到回答,一時間僵住了,好在,抓著周莊回來的徐田曹,將他接下了臺。 按著瑟瑟發抖,還想往外跑的周莊,徐田曹完全不掩蓋他和韓盈的關系,當著眾人的面,直接說道: “縣令,我認得這幾人,那女童和這婦人,都是東河村的人,兩人認識些草藥,是個不入流的雜醫。” 徐田曹一走好幾個月,對東河村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多,不過韓盈每月都會抽出時間專門去看鐘蕊,和她聊天,所以韓盈在村里開醫院給孕婦接生的事情,徐家人都知道。 等徐田曹回來之后,問縣里這幾個月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家里人也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幾次相處下來,徐田曹對韓盈很有好感,他不覺得月女能做出什么惡事,所以做了個好的猜測: “她們兩人平日里會給別人接生,這次……許是生出來個死嬰?” 聽完徐田曹的話,尚傅眼皮實在是忍不住跳了兩下。 居然猜錯了! 怪不得身后的這些吏目一點兒都不動,他們也沒摸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啊。 只不過,走過來的尚傅,看出來太多的疑點,他不能略過這件事情。 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既然你與她相熟,便問一問,這里到底發生了何事?” 徐田曹有些不解,他把周莊交給同僚看著,沒有去問韓羽,而是上前走了幾步,蹲下身想去拍韓盈的肩膀。 剛蹲下身,還沒來得及說話,徐田曹便看到嬰兒尸體的狀態,此刻,他才發現情況與自己想的不一樣。 徐田曹的臉色變了變,他沒有慌亂,而是拍了拍韓盈的肩膀,問道: “小妹,你怎么在這兒哭?發生什么事兒了?” 當著這么多同僚和上司,如此直言不諱的親昵稱呼,能暴露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不清楚韓盈的諸位功曹紛紛看向她,試圖分辨出什么。 而對于韓盈來說,那帶著拳拳愛護之意的聲音,讓已經停止哭泣的她鼻頭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她抬頭看著徐田曹,緩緩的說道: “是殺嬰。” 哭的太久,韓盈的聲音已經變得異常嘶啞難聽,而她說出來的內容,更讓人心驚! 徐田曹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睜開眼,看韓盈現在話都有些說不出來的樣子,不打算繼續問她,而是對著韓羽招了招手,問道: “是誰殺嬰?” 韓羽不怎么畏懼徐田曹,她擔憂的看著韓盈,伸手指了指被他們抓住的周莊: “是他。” 說完,韓羽覺著不夠,她詳細的解釋道: “他今天背著豆子,請我和月女來給他良人接生,生完孩子,我們就走了,月女覺著不對勁,跑回來一看,他在這兒把嬰兒腦袋往……” 說到這里,韓羽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她頓了頓,略過過程: “月女想把嬰兒救回來,可是嬰兒已經死了,她根本救不回來,我們才把他接出來沒多久,他就這么死了……” 還沒有說完,韓羽便哽咽起來,話也說不清楚了。 徐田曹心里嘆了口氣。 溺子之事,古來有之,至今也未曾絕跡,徐田曹同樣經歷過不少,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是做不了什么,只能抬頭看向縣令尚傅,由他裁判。 事情到這里,基本上已經清楚了,那,縣令要怎么做呢? 徐田曹覺著清楚了,可尚傅不這么覺著。 怎么能只聽你一家之言?誰能保證就是周莊溺殺的親子? 這么想著,尚傅剛想繼續詢問,被徐田曹抓回來的周莊,突然跪到地上,高聲喊起來: “明公!我不是故意殺子!是這孩子身體殘缺,出生就不會哭,我這才溺殺了他啊!” 說著,周莊又沖著韓盈大喊了起來: “月女,您說,您說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求您說說吧!” 問完,周莊沖著韓盈的磕起來頭,聲音‘砰砰砰’的響,沒幾下,頭就紅腫起來。 看到這幕的尚傅:…… 就沒有這么奇葩的案子! 不過,犯人雖然承認了殺子,卻并非畏罪,他這么說,完全是給自己開脫。 漢律,殺子有罪,要黥為城旦舂,即在臉上刺字,在城墻邊當奴隸,男人修城墻,女人舂米,屬于死刑之下的最高懲罰。 看起來很嚴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