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11節
而另一旁,里正持著拐杖,步伐有些蹣跚的往回走。 他回憶著韓盈那個挑釁的笑,喃喃自語。 “此子,不可留啊……” 這是之后的事情,而此刻,韓盈還在照顧產婦,她又回屋檢查了一遍,確定韓羽沒事之后,直接找到牙叔。 “牙叔,你叫兩個人,把擔架抬過來,再帶兩床厚被子,咱們把羽姐抬回外邑。” 旁聽的韓虎有些猶豫,他問道: “產婦往家里抬,會不會沾染上晦氣?這倒不是我們害怕,主要是產婦容易被邪祟纏身。” “沒有晦氣,不是邪祟,是病,所有的地方都有風毒,加上產婦身上有傷,就容易感染。懷孕生產又消耗女子精血,造成人體虛弱,貿然搬動到新地方,路上顛簸受寒,適應不了環境,便容易生病。” 哪怕韓盈嘴上說著要用魔法打敗魔法,但還是忍不住去和周圍人科普正確的醫療衛生知識,她道: “這和產婦晦氣沒有半點關系,不要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 “風毒這東西無處不在,糞便、泥土、臟污的環境更多,平日里咱們的皮膚保護著自己,不讓風毒入體,可一旦皮膚有了傷口,還在臟污風毒居多的地方,風毒就會大規模侵入體內,人便開始發熱,然后燒的越來越嚴重,直至死掉。如果是干凈的環境,能入體的風毒便少一些,人說不定還能熬過來。” 韓盈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把話講清楚,讓這些人納頭就拜,從此就變成講衛生,愛干凈的好村民了,她擺擺手: “你以后服兵役上了戰場,若是受傷,萬萬不可讓別人用臟手觸碰,躺也要在干凈的地方躺著。至于羽姐,先搬到我屋里,我可是神女賜福過的人,怎么都能鎮的住邪魔!” 最后兩字韓盈說的那是咬牙切齒的。 后世從發現衛生重要性,再到普及成普世價值觀,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骨填了進去,更何況這里面也絕非一句話的事情,最根本的還是錢的問題。韓虎還有些懵懂,不知道衛生的重要性,韓牙卻能明白些,他手拍上韓虎的腦袋,對著韓盈道: “這小子糊涂了,草棚里連個火盆都沒有,男人都要凍出個好歹,何況產婦,倒不如回土屋燒炕暖和的住著,多喝點米粥。我這就叫人把韓羽抬回去。” 韓盈點頭,等韓牙帶著韓虎回外邑,把她的‘擔架’給抬了過來。 現在的布價貴的要死,韓盈根本用不起布做擔架,索性請人拿草藤在兩個棍子中間編織成面,外形雖然還是擔架的模樣,但已經完全不能折疊,硬的像個門板,不過人還是照樣能躺。 她也不拖沓,午飯之前,就把韓羽給抬回了家。 第9章 徐三下場 韓羽生產消耗太大,精神根本對抗不了身體的疲憊,清醒了一會兒,又開始犯困,她強撐著,沒在回去的路上睡著。 等到了土房,躺在炕上,被熱意包裹全身,難以言喻的舒適讓大腦直接放棄思考,韓羽再也克制不住困意,都來不及問外邑什么時候蓋的土房,韓盈什么時候有這些本事等等問題,就直接睡了過去。 鄭桑摸了摸她的頭發,確定是干的,便不再叫醒她,給她掖好被角,任由韓羽睡到第二天才醒過來。 這一睡再醒過來,韓羽便頗有些不知道今昔是何時。她腦袋蒙蒙的,口舌發干,茫然用手撐著坐起來,才發覺整個炕面熱的燙手。 這土榻怎么這么熱?難道下面有火堆不成? 正當韓羽疑惑的時候,聽到動靜的韓盈推開草簾,走了進來。 “羽姐,你醒了?睡炕口渴了吧?” 說著,韓盈從炕頭拿起來一個小甕,遞給韓羽: “先喝點溫水,外面砂鍋里還有給你留的米粥,韓虎給你盛著呢。” 韓羽接過來水甕,底部有些燙手,里面的水也是溫的,她眼前一亮,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甕才停下。 這下嘴巴總算沒那么干了。 抱著水甕,韓羽好奇問道: “嬰,這土榻怎么是熱的?” “土炕和灶臺,也就是做飯燒火的地方連在了一起,燒火的時候,煙從炕底下過,就能帶著炕熱起來,這燒炕比之前燒火盆還省木柴呢,還可以燜飯,把飯煮的更爛點,吃起來對牙好。” 屋內沒有炕上暖和,韓盈進來就往炕上爬,她踩著專門給自己壘的土梯上去,在炕邊把鞋子一脫,坐炕上拉過來被子伸進去腳,笑瞇瞇的對韓羽問道: “羽姐你今天感覺怎么樣,身上還難受嗎?” “好多了。” 韓羽現在是滿肚子的問題,哪還有心思關心自己身上的感受,覺著不算難受就忽略過去,連珠炮似的對韓盈問道: “嬰你什么時候懂這么多?還有這個土房,姑母是怎么蓋起來的?月女又是怎么回事?” “不急,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韓盈把當初糊弄徐田曹的故事又拿出來講了一遍,不過這次又多加了點內容,她和那些童子玩耍的時候,贏了一些琉璃珠,醒過來之后發現它們也帶了回來,索性賣掉給了過路的商人,換了錢財米糧回來。 如今基本上人人都相信世上有鬼神存在,故事說完,韓羽便信以為真,她高興的拍手,發自內心的為韓盈開心: “之前我還擔憂,你父親走后日子要怎么過下去,這下好了,嬰你有神女眷顧,總算不會像我家當年那樣賣地才能活下去。” 說起來也是唏噓。 韓羽之前家里其實并沒有那么窮,她還有個哥哥,只是當年意外被蛇咬了一口,家里抬著找覡師救人,對方開口就要四緡錢才治,這可是整整四千枚銅錢! 韓羽父親和母親不愿失去兒子,東借西借付了錢,可錢給出去了,人卻沒救回來。 人財兩失,韓羽的母親直接一病不起,拖著拖著,日子就越來越差,最后不得不賣地度日,連帶著韓羽也沒什么嫁妝,最后只能選徐三他們家嫁過去。 韓盈原身年紀小,不知道前因后果,不過在沒有扶貧保底的古代,一家一戶因為某些原因,無限制的往下滑落,直至死亡,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她沒有問原因,而是安慰道: “沒事,現在外邑的日子好過很多,我有神女教導的本事,以后一定能帶著外邑富起來,羽姐等你身體更好一些,跟著我混,天天吃米配rou。” 韓羽當即露出了笑容: “好,以后我跟著你混,等著吃rou!” 話音未落,韓虎就端著盛滿粟米粥的碗進來,他手里還拿了個煮熟的雞蛋。韓盈見狀,把炕上立著的小桌子拿過來放好,等他把碗和雞蛋放在桌上,又端進來一碗鹽水煮豆芽和腌蘿卜絲,最后甚至還端進來一條成人巴掌大的咸魚! 別說和只能吃小半碗豆的日子比了,這樣的飯菜,和韓羽當年家里有錢時相比,也是請客也湊不齊的大餐!韓羽看的眼睛發直,她筷子都不敢拿了,直接對韓虎呵斥: “小崽子,你弄這么好干什么!” 韓盈連忙攔住: “別欺負韓虎,這是我讓他做的。” 這下,韓羽更不敢動筷子了,她臉上帶著嚴肅,對韓盈說道: “嬰,之前你救我一命,又把我帶回來住在這里,這樣的恩情對我來說已經很大了,實在不必這樣準備飯食,我又不是貴人,哪用得著這么嬌貴?” 韓盈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反應。 說白了,就是太窮了,窮到生活水平比過往高個三四層,韓羽就開始不安,擔心這樣吃下去敗家。 指著飯菜,韓盈說道: “魚是從河里用魚籠撈的,放了籠子就不用管,擔水的時候看看就行。豆芽是用豆子在炕上發的,也就是耗點水。至于粟米,家里最多的就是它,也就雞蛋稀罕點,就當是補補身體,羽姐你放心吃就好了,吃不窮我的,大不了,你以后好了,給我紡布還我就是。” 韓虎也笑道: “阿姐,這捉魚的籠子還是我編的呢,家里不缺魚,你吃就行。” 這樣說,韓羽才放松幾分。 但她還是不太敢動手。 只是太久沒吃到好東西,那咸魚香味兒誘惑的人理智都沒了。 我就吃一點點,嘗嘗味道。 韓羽端著粥碗,實在是忍不住,拿筷子夾起來一塊魚rou。 魚香刺激著身體對蛋白質的渴望,魚rou的咸香凝聚在口齒之間,稠厚的米粥,爽脆可口的豆芽和腌蘿卜,都是平時根本享受不到的美味,韓羽剛開始還能矜持,吃了幾口便忍不住了,風卷殘云般的把準備的飯菜吃了個一干二凈。 她吃的肚皮又重新鼓起來,撐的靠在墻上直打嗝。 身下的火炕還在散發著暖意,從腳到腿乃至屁股都暖烘烘的,再加上胃中的飽腹感,舒適的讓韓羽差點沒呻吟出聲,和以前比,這樣的日子堪稱是神仙也比不上啊! 要是以后都過上這樣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與韓羽幻想未來這邊不同,徐三的日子仿佛在苦水中撒了兩斤黃連還覺著不夠,又往里面加了無數冰塊。 總結起來,就是又苦又累又凍。 東河村是個持續了上百年的老村子,各項建筑還算是完備,還有專門臼米的米房,聽起來似乎還不錯,可問題是,現在鄉下農家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制茅草結構,防風防寒能力嘛—— 也就比不在外面吹冷風好一點。 徐三被拉過去又不是為了享受,自然沒人給她備火盆,她拿著米杵,捶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反復抬胳膊抬到麻木,感覺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腰背也沒好到哪里去,酸痛的連彎腰都做不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徐三終于能坐在米房角落里休息會兒,她想著歇息一下,回家吃碗熱豆,烤烤火,就見到兒子拿著自己的被褥過來,對她說,以后就住在米房,別回家了,他每天過來送飯。 看著兒子曲谷,徐三頓時心涼了半截。 她壓著火氣,又驚又恐,口不擇言的對自己兒子質問: “是不是你家里那個竄使你這樣做的?啊?!” 曲谷露出來苦澀的表情: “她受不了指點,回娘家了。” 徐三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她剛想罵什么,便被曲谷打斷: “阿母,您做下這種事情,有什么理由怪她?” 被這樣質問的徐三心里一肚子火。 都是一個家的人,徐三做的再隱蔽,能瞞得住外人,卻不可能瞞住家里。 減少韓羽口糧,家里人其實都清楚,只是徐三撒了謊,說是韓虎那邊送了不少吃的,韓羽吃不下,這邊少送一些。 也就兩個月多的口糧,對別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對他們家來說,卻能增加幾分明年不欠債熬過春荒的可能。 可這個兒媳,若真有心,看著妯娌都快生了,去看一眼,什么都能知道。 她何曾多問一句? 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徐三滿肚子的怒火想要傾斜,剛想說,卻聽得兒子又道: “阿母,別多想了,做出這樣的事來,就別在意家里人在您沒用的時候也抽手就走。” 曲谷的話,如同在徐三頭上澆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