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本不打算插手魚群的戰斗，卻在感知到雄魚的絕望和憤怒后改變主意。

    變異甲鯰并非暗河原有的種群，而是隨河水飄來。

    自從它們出現，河中魚群就接連遇到麻煩，攻擊力弱的魚群無法保護魚卵，數量銳減，有兩三個族群甚至已經消失。

    甲鯰不敢招惹變異鰻魚之類的捕食者，遇到螳螂蝦也會遠遠避開，這些彩魚是它們近期的目標，已經有不下三個產卵地被掠食，連一枚魚卵都沒留下。繼續這樣下去，彩魚也會在暗河中消失。

    眨眼的時間，水面又出現大片白線，是更多甲鯰循著食物的味道趕來。隨著甲鯰越來越多，雄魚愈發不是對手，這批魚卵危在旦夕。

    為了保護魚卵，有雄魚犧牲自己，將自己送到甲鯰嘴邊，試圖挽救尚未孵化的小生命。甲鯰肆無忌憚，仗著自身優勢撕碎雄魚，卻根本不吃雄魚的尸體，而是丟在一旁，繼續吞噬魚卵。

    魚群的絕望不斷擴散，無奈雌魚游得太遠，即使調頭返回，也救不回多數魚卵。

    葉安決定動手。

    “后退，不要靠近。”

    再次吩咐三名少年，葉安放下繩子和獸皮袋，僅帶著一把長刀走向河道。

    河水冰冷刺骨，踏進去的那一刻，雙腿幾乎被凍住。

    葉安掛在脖頸上螞蟻晶石開始發揮作用，汲取的能量涌入體內，輕松幫他對抗寒冷，確保能在水中行動自如。

    葉安的闖入打亂戰場。

    絕望的雄魚以為他是甲鯰的同伙，開始無差別攻擊，被葉安用刀鞘揮開，繼而同化思維，傳遞出幫忙、救助一類的情緒。

    甲鯰則不將他放在眼里，繼續吞食魚卵，在河底攪起大片河沙。

    葉安穿過魚群，鎖定體型最大的一條甲鯰，長刀出鞘，劃開波動的水紋，徑直扎入甲鯰體內。

    甲鯰生命力頑強，即使被刀身貫穿，仍沒有立即死去，而是不斷擺動身體，試圖用骨刺去襲擊葉安。

    葉安自然不會給它機會，用長刀將目標挑出水面，直接摔到河岸邊，對卡米爾三人道：“砍掉它的腦袋，砍不掉就用石頭砸碎！”

    三人立刻動手，艾什和奧瓦設法固定住甲鯰，卡米爾揮下短刀。

    甲鯰的外骨骼應聲碎裂，掙扎的身體忽然停住，血順著斷口流出，很快染紅三人腳下的碎石。

    很快，第二條、第三條甲鯰落到岸上，卡米爾和艾什不斷揮刀，奧瓦抓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用鋒利的一面對準魚頭，用力砸了數下，帶傷的甲鯰被砸得腦殼碎裂，身上的骨刺和皮膚都變得破破爛爛。

    甲鯰感到威脅，停止吞食魚卵，開始圍攻葉安。

    它們的體型不夠大，葉安的刀又過于鋒利，甲鯰群開始快速游動，身上的骨刺全部張開，試圖劃開葉安的雙腿，在他身上留下更多傷口。

    葉安不慌不忙，在甲鯰群速度增快時，雙眸顏色加深，陸續鎖定目標。他做得十分謹慎，畢竟雄魚還在附近。

    為避免誤傷，他任由甲鯰靠得更近。

    兩條甲鯰游過葉安腿邊，鋒利的骨刺眼看要穿透他的小腿。千鈞一發之際，甲鯰的動作忽然停住，像是木頭一樣僵硬在水中。下一刻，僵硬的甲鯰開始痛苦翻滾，頭顱猛地在水中炸開，碎rou和骨頭霧般飄散，在水下形成兩團暗紅。

    余下的甲鯰尚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陸續又有七八條甲鯰被鎖定，頭顱碎裂，無頭尸體在水中漂浮，繼而緩緩下沉。

    看到這一幕，岸邊的三個少年均停下動作，雙眼一眨不眨，表情中滿是敬畏。

    葉安逼近甲鯰，甲鯰則一掃之前的囂張，迅速擺動尾巴游散，遠處的幾條更是調頭就跑，試圖遠離這個兇狠的獵手。

    不需要葉安牽引，雄魚迅速包圍上來，不顧一切攔截甲鯰。哪怕是被撕碎，也要將這些專吃魚卵的家伙留下來。

    這樣一來，魚群和甲鯰必然混在一處，葉安停止使用異能，也沒有再用長刀，而是徒手抓起一條甲鯰，指尖穿透魚身，用力撕扯，當場將甲鯰撕成兩半。

    破碎的尸體扔進水里，周圍的雄魚立刻圍上來，帶著恨意將其撕得粉碎。

    隨著河水漸深，葉安閉氣沉入水下，黑發在水中漂浮，仿佛和魚群融合到一起，不斷捕捉撕碎前方的目標。

    甲鯰陷入恐慌，開始瘋狂逃命，雄魚漸漸不是對手，有七八條甲鯰撕開魚群的包圍，沖向遠處河道。

    沒等它們游出多遠，河道中忽然掀起大片水浪，覆蓋銀灰色鱗片的魚身破水而出，在半空滑過一道長弧，又猛然砸入水下。

    是歸來的雌魚。

    它們從獵食地趕回，攜著狂怒沖向甲鯰。

    不同于雄魚的攻擊方式，雌魚直接用牙齒撕咬，合力在甲鯰身上撕開傷口，體型最小的成員從傷口鉆進去，撕扯甲鯰的內臟，直至將目標體內撕得粉碎。

    明明是同一種群，攻擊方式卻如此不同，葉安被驚了一下，愣神的片刻，險些被一條甲鯰從手中逃脫。

    雌魚歸來之后，同葉安前后夾擊，襲擊魚卵的三十多條甲鯰一條也沒能跑掉，除了拋上岸的，全都被撕得粉碎沉入河底。

    雄魚和雌魚都沒有吞食這些碎rou，任由它們覆蓋到留存的魚卵上，過程中只將鋒利的魚骨和骨刺挑開，用嘴咬著遠遠丟掉。

    甲鯰的碎rou覆在魚卵上，會成為魚卵的養料，等到魚苗出生，這將是它們的第一頓美餐。

    有雄魚在一旁看守，不會有貝類和河螺靠近，即使靠近也會被吞吃掉，無法對魚卵造成任何威脅。

    雌魚清理過戰場，成群游過雄魚身邊，沒有片刻停留。雄魚不再炫耀尾巴，而是小媳婦一樣跟在雌魚身后，為自己打不過甲鯰感到羞愧。

    感知到雌魚的情緒，葉安并未忙著上岸，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魚群。

    雌魚游到葉安近前，繞著他游過兩圈。距離這么近，自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能量，屬于晶石的能量。

    讓葉安意外的是，這些雌魚貌似對晶石不感興趣，更準確來說，它們是見怪不怪，并沒有獲取之類的意圖。

    葉安疑惑地看著魚群，忽然間想起，之前甲鯰和雄魚同他離得極近，貌似也沒有產生過類似的念頭。

    “怎么回事？”

    葉安的疑惑傳遞給雌魚，魚群游動片刻，忽然擺動魚尾，看樣子準備逆流而上。

    “留在原地不要亂走，等我回來！”

    捕捉到雌魚的意圖，葉安高聲叮囑三名少年，隨后抓住一條雌魚的魚尾，由魚群帶著向暗河上游快速游去。

    第128章 沉船

    魚群逆流而上，先后穿過兩片石筍林，來到一片更為寬闊的河道。

    河水流速減緩，粉末狀的河沙在水中漂浮，隨著水波流動，組成一片沙帶。透過霧狀沙帶，能見到河底覆蓋大片魚骨，既有支離破碎的彩魚，也有被撕開的甲鯰。

    這里曾是彩魚的產卵地，水溫適宜，食物豐富，最適合魚苗成活生長。

    可惜好景不長，甲鯰發現了這片水域，成群到來后，將魚卵吞噬殆盡。保護魚卵的雄魚被一批接一批屠殺，雌魚殺死大量的甲鯰，仍抵不過對方的聚集和繁殖速度，最終只能放棄這片水域，前往下游尋找新的產卵地。

    萬萬沒想到的是，甲鯰群緊追不放，悄無聲息地跟在彩魚群后，而且狡猾地沒有現身，一直等到魚群選定地點產卵，才大群沖出來搶食。

    如果不是葉安出現及時，僅靠守護在附近的雄魚，根本無法保全這批魚卵。錯過今年的繁殖季，雌魚需要再等一年才能產卵。

    屆時甲鯰就不會再來？

    明顯不可能！

    這群專食魚卵的強盜繁殖速度驚人，生長速度也是極快，隨著一次又一次劫掠魚群，必然讓彩魚的數量越來越少。此消彼長之下，除非彩魚遷移到更遠，徹底擺脫甲鯰群，否則很可能走向滅絕，就如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其他魚群一樣。

    在前行過程中，葉安深度同化雌魚，了解到彩魚群的習性和活動范圍，也掌握了甲鯰群對暗河水域的影響和破壞。

    甲鯰本不屬于暗河，屬于外來侵入者。在這片水域中，除了少數幾個物種，它們罕有對手。這就注定它們會大量繁衍，不斷侵占擠壓其他魚群的生存空間，吞食它們的魚卵，使這里的魚群數量銳減甚至滅絕。

    一旦找不到足夠的食物，它們會再次遷移，尋找另一片獵場，再次大肆破壞。

    葉安不十分清楚甲鯰的變異方向，特別是暗河甲鯰和冰湖甲鯰個體差異如此巨大，更讓他的腦子里充滿疑惑。但他可以肯定地說，任由這群甲鯰繼續盤踞，暗河水域會遭到極大破壞，很長時間都無法恢復。

    “必須想個辦法。”

    魚群經過一處平緩的河段，雌魚潛入水下捕食貝類補充體力，葉安攀上一塊插在河道中心的青石，沒留心石面上的變異苔蘚，手一滑，差點滑進水里。

    抽出匕首扎入石面，葉安穩住身體，抹去臉上的水珠。

    苔蘚被切開，現出下方沾著的少許泥土。

    葉安捻起一撮，沒發現任何特別，拍掉手中的殘渣，曲腿坐在石面上，等雌魚吃飽再出發。

    河下生活著大量貝類，還有變異螺。

    雌魚最喜歡捕食臉盆大的河貝，鷹鉤狀的上顎能輕易粉碎貝殼，掏出里面的rou，快速吞入腹中。

    大群雌魚一起捕食，河貝和變異螺驚慌逃竄，夾雜著少量河蝦，使得水下卷起更多細砂，水面也如沸騰一般，顯得異常熱鬧。

    有河貝為躲避魚群浮上水面，恰好在青石附近，葉安順手撈起來，用匕首撬開貝殼，切下一塊rou送進嘴里，沒有半點腥味，口感很像是海貝，卻比海貝多了幾分韌性，嚼起來更加脆爽。

    吃完整個河貝，葉安意猶未盡，發現陸續有河貝浮上水面，卻同青石有一段距離，索性跳入水中，陸續捕獲三只河貝和一只變異螺。

    變異螺的味道也不錯，只是比河貝稍遜一籌。

    吃完這些，葉安沒有再動手，游回到青石上，開始打磨切下的貝殼碎片。這些貝殼很漂亮，光澤色彩不亞于珍珠，鈴蘭和小竹應該都會喜歡。

    魚群吃飽浮上水面，在河中游弋片刻，帶著葉安繼續向上游進發。

    彩魚的體型不比骨魚，無法背負葉安前行。葉安只能抓住魚尾，跟著魚群向前游動。

    經過一片平緩的河段，水流驟然湍急。

    前方是一片高聳的石林，利劍般插在河道中央，形成一段天然的水壩。河水從石林的縫隙間沖出，如銀鏈噴濺，砸到河面上，發出轟然巨響。

    響聲破碎地下河的寂靜，也為幽暗的地底帶來更多活力。

    面對轟鳴的水流，雌魚沒有減速，而是群體加快速度，迎著水流飛躍而起。

    在躍出水面的剎那，始終服帖在身體兩側的骨翼張開，鋒利的骨刺間是鱗片狀的薄膜，展開時呈扇形，猶如兩片銀灰色的翅膀。有力的魚尾擺動，帶動著它們脫離水面，向高處飛躍而去。

    葉安沒有太多準備，被雌魚帶著起飛，險些沒能抓住雌魚的尾巴，從半空落入水里。

    好在他的反應足夠快，在水流沖刷過來時，手指下意識收緊，同時腳踏立在水中的巨石，和雌魚一同越過這片天然水壩。

    葉安來不及松口氣，危險便接踵而至。

    怪石上方并不平坦，鋒利的石棱如鋼刀層疊。在石棱的頂部，正趴伏著一群體型超過三米的巨蜥。

    巨蜥全身披掛青黑色鱗片，僅有尾巴根部點綴幾片灰色。它們成群占據怪石頂部，鋒利的爪子抓牢，張開巨口，現出滿口鋒利的獠牙，等待逆流而上的魚群。

    彩魚并非它們的主要目標。

    大群巨蜥盤踞在此，專為等待每年都會到來的變異鮭魚。比起長著骨翼的雌性彩魚和尾巴占了身體一半的雄性彩魚，膘肥rou厚的鮭魚味道更好，也更易于捕捉。

    同時，它們也是甲鯰在暗河中最大的天敵。

    原因是甲鯰自己作死，竟然敢對巨蜥產在河邊的卵下手。

    巨蜥的卵味道并不好，根本比不上魚卵，甲鯰嘗試一次就再沒下手。憤怒的巨蜥卻牢牢記住這群強盜，并將消息擴散出去。其結果就是，凡是生活在暗河流域的巨蜥，看到甲鯰必然痛下殺手，一條也不放過。

    若不是巨蜥記仇，這片水域的甲鯰早已經泛濫成災。

    雌魚不是第一次面對巨蜥，知道對方的目標不是自己，在飛躍到怪石頂部時互相借力，用力擺動尾巴，同時扇動骨翼，除了少數幾條運氣不好，大部分安全越過巨蜥頭頂，落入怪石后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