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感到的意外的是，腳下的泥土并未凍住，反而十分松軟，和四周的土壁有天壤之別。

    葉安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細膩的觸感滑過指縫，隱隱的，還有些許熱意。

    “錯覺？”

    葉安不確定，走過一段距離，先后抓起幾把泥土，確定自己的感覺沒錯，坑底的泥土的確帶著熱量，和凍土截然不同。

    拍掉手中的殘泥，葉安走近小山，發現山頂已經高過自己的頭頂。查看小山的側面，展開手指對比殘留的爪痕，推斷破壞這里的變異獸體型，腦子里閃過數個答案，最終定格在食蟻獸上。

    “這是螞蟻巢？”

    小山表面極其堅硬，想破壞絕不容易。

    葉安正感到棘手時，雪貂順著他的腿爬了上來，一直爬到他的肩上，小爪子抓著他的頭發，不斷告訴他下面有好東西。

    在雪貂的催促中，葉安繞著小山走過一圈，實在找不到可以取巧的辦法，只能采取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方式，將斗篷一角包裹在手上，手指曲伸幾次，繼而牢牢攥緊，握緊拳頭猛擊在小山表面。

    轟地一聲，小山表面的冰層和土層被他一拳砸開，葉安的手陷入山體中，一直沒過手腕。收回拳頭，甩掉土皮和碎石，葉安活動兩下手腕，看一眼被砸開的缺口，很快又握拳砸了上去。

    連續數下，小山被生生砸開一個大洞，洞口布滿裂痕，并隨著葉安的力道向周圍蔓延。

    轟！

    又是一聲鈍響，葉安用足十成力氣，小山竟被他砸得斷成兩截，扇形頂部沿著截面倒塌，墜落在泥土，斷口處遍布裂痕，還有殘留的交錯坑道。

    剩下的部分深扎入土中，葉安探頭向下望，發現山底盡是挖掘出的坑道，彼此交錯相連，組成看似雜亂卻隱含規則的交通網。其中半數坑道被毀，大概是被強行沖破過，留下直徑一米左右的缺口。

    按照常理，出現這么大的動靜，如果地下真有蟻群，早應該蜂擁而出，襲擊他這個破壞者。然而直至葉安用拳頭砸碎坑道，也不見一只螞蟻出現。

    他試著釋放意志，始終捕捉不到任何情緒，小山下仿佛是一座深淵，不存在任何生命，即使有，也早就死亡殆盡。

    雪貂從葉安的肩膀上跳下來，站在小山邊緣觀察片刻，互相比劃著小爪子，發出高低不一的叫聲，繼而先后跳入最寬的一條坑道，轉瞬消失不見。

    通過和雪貂的聯系，葉安隱約能捕捉到小山下的畫面。

    幽深，黑暗，坑道交錯曲折。

    在數條坑道交叉時，雪貂必然會停住仔細觀察，許久后才會選定其中一條，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沖去。

    坑道仿佛沒有盡頭，雪貂越跑越深，葉安大致估算一下，它們已經深入地下五六米，并且還在前進。

    終于，在經過第三十個交叉點后，雪貂發出興奮的叫聲，沖到一個狹長的洞口前，破開堵在洞口的碎石和泥土，借助體型優勢順利鉆了進去。

    洞內十分寬敞，底部長滿棕褐色和白色的菌類，傘蓋或閉合或張開，成熟的孢子在洞內飛散，像是騰起陣陣煙霧。

    雪貂鉆入洞內，立刻落盡蘑菇堆，身上的皮毛很快被孢子沾染。

    貌似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雪貂用爪子使勁拍著，甚至還賭氣一般去踩洞內的蘑菇。這樣非但沒有幫助，反而雪上加霜，引來更多孢子飛舞，很快就將它們的皮毛染成另一種顏色。

    葉安能感受到雪貂的情緒，盡管距離較遠，仍盡己所能的安撫住它們，可惜收效甚微。實在沒有辦法，葉安動手拓寬坑道，縱身跳了進去。

    地下坑道比預期中寬敞，土壁十分光滑，但也沒辦法直起身走路。

    葉安彎下腰，用膝蓋和手肘向前爬行，沿著雪貂走過的路線，很快來到它們挖開的洞口。

    雪貂知道葉安來了，勉強壓制住暴躁的情緒，回身將洞口拓寬。

    葉安朝它們擺擺手，示意它們退后，隨后用斗篷捂住口鼻，握拳砸向堵住洞口的土石。

    兩下之后，一個能容他彎腰進出的通道出現在眼前。

    葉安走進去之前，先取出一瓶藥劑喝進嘴里，將空掉的木瓶收回腰間，才放心踩入腳下的蘑菇群。

    孢子肆意飛舞，如果不是提前防備，很可能被堵住呼吸。

    葉安系緊斗篷邊緣，小心彎腰，從地上挖出一枚真菌，觀察片刻，從懷里取出一只獸皮袋，將蘑菇放了進去。

    根據雪貂的反饋，這種蘑菇沒有毒，應該可以吃。但是不是好吃，還要等試過才知道。如果味道不錯，可以帶回孤島試著種植。

    葉安忙著收獲真菌時，幾只雪貂已經繼續前進，偶爾會停下來朝葉安叫兩聲，揮舞著小爪子讓他跟上去。

    洞內很深，沿途鋪滿真菌，踩上去十分柔軟。

    越向里走溫度越高，葉安很快就熱得滿頭大汗。為遮擋孢子，又不能將斗篷解開，滋味相當難受。

    幸運的是，隨著溫度越來越高，生長的蘑菇也越來越少。跨過一道凹陷的土坑，蘑菇完全不見蹤影，葉安終于能解開斗篷大口喘氣。

    前方隱隱傳來水聲，還有乳白色的光暈，葉安跟著雪貂快速向前，轉過拐角，一條溪流橫亙腳下。溪水上白霧縹緲，全都是灼熱的水汽。葉安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指立刻被燙得通紅。

    “嘶……”

    葉安迅速收回手，看著發紅的指尖，再不敢靠近溪流和白霧。

    雪貂沿著溪水逆行，將葉安帶往水流上游。

    地面的泥土愈發濕軟，縫隙間竄出驚人的熱量，凝實成白汽，仿佛走在火山堆上一般。

    雪貂變得十分小心，不再跳躍奔跑，減慢速度，謹慎避開每一處可能存在危險的區域。

    葉安踩著雪貂的爪印，平安無事來到一個石球前。石球半陷在泥土中，露出泥土的部分像是被火焚燒過，覆蓋一層焦黑的石皮。

    雪貂拍拍石頭表面，對葉安叫了兩聲。

    “藏在這里面？”

    雪貂直起身體，發出更加響亮的叫聲。

    葉安不再遲疑，拔出短刀砍在石球表面。刀刃輕而易舉地陷進去，只是越向下阻力越大，連續砍了三刀，刀身再也無法前進半寸，刀刃甚至出現豁口。

    “這么硬？”

    指腹擦過豁口，葉安放下短刀，雙手握住切口的邊緣，雙臂用足力氣，試圖沿著裂口將石球掰開。

    起初石球紋絲不動，隨著他不斷加重力道，脆響終于傳入耳中。下一刻，石球被他生生掰成兩半，斷口處不是巖石的截面，而是一只只被烤焦的螞蟻，多數碳化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觸及斷面中心處，葉安的心跳速度陡然加快。

    在蟻群的重重包裹中，是已經死去的蟻后。和碳化的同族不同，蟻后的尸體雖然焦黑，卻隱隱傳遞出熟悉的能量。

    葉安挖開碳化的蟻尸，將被碳皮包裹的蟻后捧在手里。就在他觸及蟻后的剎那，碳皮開始剝落，一塊保留蟻后生前模樣的晶石躺在他的掌心，觸手節肢纖毫畢現，可謂是栩栩如生。

    在他為這個發現驚訝時，雪貂的叫聲再次傳來。

    葉安循著叫聲望去，赫然發現前方竟有數十個這樣的石球！

    第102章 協議

    葉安大致數了一下，石球散落在溪流旁，數量多達八十多個，體積大小基本不差多少，大部分陷入濕泥中，個別滾落溪水，被灼熱的水汽包圍，根本無法靠近。

    由于準備不夠充分，葉安不得不解開獸皮袋，將里面的蘑菇倒出來大部分，留下足夠的空間準備盛裝晶石。

    雪貂跳上一個石球，小爪子用力拍著，興奮地叫了兩聲。

    葉安放棄使用短刀，將斗篷纏繞在拳頭和小臂上，參考之前的經驗，用足十成力氣，三拳下去，就將石球砸出一個大坑。

    能量從缺口涌出，葉安沒有費力將石球掰開，而是將手臂探進去，摸索到蟻后化成的晶石，取出來剝去表面的碳皮。

    隨著碳皮剝落，葉安發現這只的體型比先前那只更大，蘊含的能量自然也更多，抬頭朝挺起胸脯的雪貂笑了笑，將收獲裝進袋子里。

    并非每顆石球中都能有這樣的收獲。

    葉安連續砸開十個石球，卻只收獲到六枚完整的晶石，其余的蟻后晶化程度不完全，僅有體表覆上薄薄一層，內里仍保持原有的形態。倒是護衛蟻后的公蟻和兵蟻沒有全部碳化，雪貂從葉安砸出的缺口竄進去，捧出幾只歡快地嚼著，外殼破開，隱隱散發出幾分焦香味。

    葉安抽抽鼻子，好奇心驅使之下，仿效雪貂掏出幾只工蟻，每只都有巴掌長，腰腹十分飽滿，輕輕一掰就能聽到脆響。一口咬下去，口感竟十分彈牙，味道有些類似雉雞，雖然沒有鹽和調料，卻帶有一股獨特的酥香。

    吃完兩只工蟻，葉安拍掉手上的殘渣，計算一下要帶出去的東西，一只獸皮袋肯定不夠用，當下溝通雪貂，讓它們去地面取繩子。

    除一只雪貂留下外，其余都順著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坑道盡頭。

    葉安繼續砸開石球，陸續收獲六十多枚晶石，以及堆成小山的工蟻和兵蟻。

    期間溪水蕩起層層波紋，傳出陣陣聲響。

    響聲吸引了葉安的注意，暫時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望過去，竟然是一小群銀魚順流而下。魚身細長，扁平似劍身，體表覆蓋細小的鱗片。魚尾呈扇形鋪展，在水中縹緲如綢。

    溪流上方的水汽極端灼熱，輕易能夠傷人，證明溪水的溫度也是極高。這樣的高溫下竟然有魚類生存，只能感嘆生物適應和進化能力。

    魚群躍出水面，很快又消失在水下。葉安收回視線，繼續砸開余下的石球，陸續又收獲一批晶石，總量超過八十顆。

    坑道盡頭傳來聲響，是雪貂帶回大捆干草擰成的繩子。

    葉安將繩子連在一起，試了試牢固程度，又就地取材，從石球表面取下完整的碳皮，兩三層疊加，用來包裹烤焦的螞蟻。再用繩索一圈圈捆牢，方便帶出地下。

    砸開最后一枚石球，葉安已經來到溪水源頭。

    汩汩的熱泉從地底冒出，噴涌形成柱狀，高度接近一米。

    之前他看到的銀魚隨溪水一同涌出，一批接一批順流而下。

    葉安試著用碳皮去撈，幾次都不成功，還險些燙到自己。缺少合適的工具，成功沒多大可能，葉安干脆放棄捕魚，清點過這次收獲，就準備返回地面。

    不料想雪貂忽然抓住他的頭發，小爪子指著巖壁，傳遞出還有好東西的訊息。

    “還有？”

    葉安走到雪貂指引的巖壁前，打量著凹凸不平的表面，從一端開始摸索，掌心覆上去，還曲起手指敲了數下，沒有任何發現。

    雪貂繼續叫著，比先前更加興奮。

    葉安懷揣好奇繼續摸索，整個人覆上去，在巖壁上敲敲打打，耳邊忽然傳來異響，有一片區域的敲擊聲和旁處十分不同。

    “這里嗎？”

    葉安停下腳步，以發現異狀的區域為中心，在巖壁上繼續敲擊，來回數次，終于鎖定一個范圍，握拳砸了上去。

    連續砸開數十個石球，即使有獸皮包裹，他的指關節仍有些紅腫。先前一心搜集晶石，沒感覺到多少疼痛，這次砸在更堅硬的巖壁上，痛感瞬間升級。

    葉安冷嘶一聲，收回手甩甩胳膊，活動幾下手指，換了一只手繼續向下砸。

    數下之后，堅硬的巖壁表面出現裂痕，繼而轟然倒塌，現出埋藏在巖壁下的一個山洞。

    洞口遍布堅硬的泥漿，泥漿上留有爪痕，和葉安在小山上發現的一模一樣。從殘留的痕跡看，這些泥漿十有八九是爪痕的主人留下，目的應該是為堵住山洞保護自己。

    葉安清理掉泥漿，探頭向內望，發現洞內滿滿當當塞著四具食蟻獸的尸體，一大三小，都已經失去生命的跡象，體表的毛發在高溫中焦化，代之以布滿裂痕的碳皮。

    葉安的心陡然開始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觸碰到距離洞口最近的一只小食蟻獸。脆響聲傳來，碳皮開始脫落，遺憾的是小食蟻獸并未晶化，從內到外都呈現焦炭狀。

    葉安并不氣餒，將剩下的三頭食蟻獸全部挖出來。

    在余下的兩只小食蟻獸身上同樣沒有收獲，剝開成年食蟻獸體表的碳皮，瑩潤的光芒映入眼底，能量瞬間涌出，完全不亞于在石球中發現的蟻后，甚至更勝一籌。

    葉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興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