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看到沖來的獵犬,葉安知道幸運沒有眷顧自己。但他沒法逃,只能拼命抵住門,哪怕心中清楚這是徒勞無功。 “真有東西!” 德男跟在阿勝身后,挖開門前的積雪,抬腳猛踹過去。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堪比一頭棕熊。踹不開就用身體撞,幾次之后,生生將門撞得變形。 隨著門板內陷,獵犬嗅到氣味,叫得愈發厲害。 終于,伴著一聲轟鳴,金屬門被撞開,門后的葉安和抵門的石頭一起倒飛出去。 看到門內的情形,阿勝二話不說,命令獵犬上前撕咬,同時揮出繩索,套野獸一般套住葉安的脖子,將他從門內拖了出去。 葉安被獵犬咬住小腿,手臂又有傷,根本不是兩個強壯男人的對手。在被拖出房車時,傷口崩裂,在雪地中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又是條野狗。” 看到被拖到面前的葉安,千佳面帶嫌惡,抬腳踩住葉安的頭,不斷施力,迫使他的口鼻陷入積雪,近乎無法呼吸。 “野狗也有用。”德男討好道。 畢竟野狼不會分辨是人還是野獸,只要是血rou,都會引起它們的興趣。 “也好,就用他代替變異獸。德男,砍掉他的手腳,用繩子綁在車后。” “是!” 德男抄起鐵鍬,將鋒利的邊緣對準葉安的手肘。動作駕輕就熟,顯然沒少做類似的事。 雪地車旁,看到即將被砍斷手臂的葉安,明芳狠狠咬住下唇。 盡管看不清葉安的長相,她仍能確定這個人的年紀不大。這讓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曾經相依為命,最終卻死于非命的唯一親人。 葉安不會坐以待斃。 他知道自己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但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窩囊,總要拉一個墊背! 鐵鍬落下的瞬間,拼著被獵犬撕掉一塊rou,葉安掙脫開雙腿,翻身避開,使得德男的動作落空。趁對方來不及反應,葉安掄起抓在手里的石塊,兇狠砸斷對方的小腿。 “啊!”德男痛苦大叫,彎腰的同時,被葉安奪走鐵鍬,順勢上劃,當場切開他的喉嚨。 溫熱的血噴濺而出,德男捂住脖子,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咳咳聲,伸手要抓葉安,被他又補一鍬,氣絕倒在地上。 變故發生得太快,阿勝和其他男人反應過來,一起撲上來想要制住葉安。 任憑刀鋒劃過后背,拳頭落在身上,葉安赤紅著雙眼,揮起鐵鍬猛砍向距離不遠的千佳。 “住手!”阿勝驚慌大吼,舉起鐵鍬就要削斷葉安的雙手。 千鈞一發之際,明芳突然沖上前,鋒利的匕首從袖中滑出,挾勁風揮出,精準劃開兩個男人的脖子。 這次隨千佳出來的共有六人,德男在葉安手中殞命,兩人死在明芳手里,眨眼間,千佳身邊只剩下阿勝和米爾森兩人。 “明芳,你敢背叛我!” 葉安被阿勝阻攔,千佳避開致命一擊,丟開手中的皮鞭,抽出佩在腰間的匕首,兇狠道:“我要撕碎你喂給野狗!” 聽到千佳的話,明芳的神情瞬間猙獰,不顧一切沖向千佳,憤怒道:“是你殺了我的弟弟!就因為他不肯做你的狗,你就砍斷他的手腳,將他活活喂給野獸!我要讓你也嘗嘗這個滋味,我要你死!” 明芳不顧一切,任憑米爾森的重拳擊在身上,強咽下喉間涌出的腥甜,雙手交叉砍斷對方的脖子。越過米爾森的尸體,如狼一般撲向目標。 千佳沒有閃躲,反持匕首,架住明芳的刀鋒。 葉安揮舞鐵鍬逼退阿勝,轉身向松林的方向跑去。 阿勝命令獵犬去追,轉身撲向明芳,意圖救出千佳。 “去抓那只野狗!”千佳兇狠道,“撕碎他!我自己能解決這個賤人!” 確定千佳暫時不會有危險,阿勝領命而去,在松林邊追上葉安。 彼時,葉安正切斷獵犬的喉嚨,將它們扔到樹下。 見到這一幕,阿勝怒不可遏,葉安則轉過身,臉上現出奇怪的笑,在鮮血的映襯下顯得詭異可怖。 獵犬的血腥味在風中飄散,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點點幽綠的光出現在樹冠之間,鎖定樹下的獵犬,尖銳的叫聲在風中響起,連成一片。 阿勝瞪大雙眼,看到大量變異松鼠沿著樹干爬下,很快分食掉死去的獵犬。其后奔向葉安,卻在一只紅松鼠的叫聲中如潮水分開,繞過他的腿邊,直撲自己而來。 “怪物,變異者!”阿勝驚恐大叫,拼命后退,轉身想跑。 紅松鼠再次發出叫聲,群體速度加快,對阿勝展開圍捕,如洪水般將他吞噬。 雪地車旁,明芳和千佳陷入僵持。 千佳的身手不及明芳,后者卻在之前受傷,兩人戰得勢均力敵,臉上、脖頸和肩膀都留下一道道刀口。 雪地中傳來聲響。 以為是阿勝歸來,千佳笑容兇狠,正準備開口,看清來的是誰,表情驟生變化。 葉安迎面走來,近前時速度加快,舉起手中的鐵鍬,砍中千佳的右肩。在對方慘叫的同時,一腳揣在對方的膝蓋,使她跪倒在雪地中。 在葉安之后,松鼠循著血腥氣淹沒倒在地上的幾個男人,隨后向千佳和明芳包圍過來。 葉安一擊得手,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雪地車。 明芳猶豫兩秒,跟在他的身后,獨留千佳跪在雪地中,面對涌來的松鼠大聲怒罵、哀求,卻是毫無用處。她用手臂向前爬,卻根本及不上松鼠撲來的速度,很快被淹沒吞噬,再無半點聲息。 血腥味被風吹散,松鼠退去時,雪地車旁連塊骨頭都沒留下。 葉安轉過身,握緊鐵鍬,警惕追在身后的女人。 看出他的戒備,明芳停住腳步,正準備開口,暗紅色的血忽然涌出,止都止不住。在剛才的戰斗中,她被重拳擊中腹部和胸口,強撐到現在,終于再也堅持不住,虛軟地倒在地上。 第5章 保護 明芳傷得極重,胸腹部連續遭受米爾森的重拳,內臟近乎被震碎,加上失血過多,能支撐到現在,全靠對千佳的恨意。如今大仇得報,她再也堅持不住。 葉安審視倒在地上的女人,她之前幫過他,無論出于什么原因,都相當于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她出手,自己完全不是幾個男人的對手,恐怕早已經死了。 “咳咳……” 明芳不停咳嗽,鮮血大口涌出,很快將身前的積雪染紅一片。 葉安終于動了,揮手將鐵鍬插到雪地上,他幾步來到明芳跟前,彎腰將她扛了起來。 “你做什么?”明芳愕然出聲,身體瞬間緊繃。 “你傷得太重,繼續留在雪地里會凍死。”葉安穩住身體,抓起鐵鍬。他同樣受傷不輕,只是比起明芳,至少還能行動,如今扛著一個人,鐵鍬倒是成了拐杖。 “別想太多,我不是畜生,不會對你做什么。” 聽懂葉安話中的含義,明芳不由得苦笑。 這樣的世道,人和野獸的界限都變得模糊。真做了畜生,說不定還能活得自在些。她的弟弟想做人,不想做千佳的狗,結果死于非命。 葉安走到雪地車旁,短短一段路,近乎讓他耗盡體力,將明芳放下來,靠在車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松鼠已經退回林間,千佳等人死去的地方,除了凝固的血跡和一些碎布,什么都沒有留下。 葉安見過雪地車,卻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摸索一陣,在明芳的指引下打開車門,把她放了進去。 雪地車底盤很高,車輪纏繞鐵鏈,都是為應對嚴酷的的天氣和大雪。車內空間不算大,安置兩個人卻綽綽有余。 這種雪地車專為獵人設計,在深入雪原時,既能做交通工具也能做臨時庇護所。但要保持車內溫度,需要耗費相當燃料,否則照樣能將人活活凍死。 明芳單手捂住嘴,血從指縫淌出,咳嗽壓都壓不住。 葉安挖起一團雪,用手捂化,遞到她的嘴邊。 他現在不能生火,變異獸不懼怕火焰,夜晚的火光會吸引它們的注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剛剛經歷過生死搏斗,能站著活動已經是奇跡,遇上覓食的野獸,他們兩人休想活命。 看到葉安的舉動,明芳愣住了。 在雪原流浪時,她和弟弟相依為命。她被變異獸咬傷,無法外出捕獵,弟弟就是這樣捧著包裹血跡的冰塊,用自己的體溫融化,送到她的嘴里,讓她能活下來。 “怎么?”見她遲遲不動,葉安發出疑問。 “沒有。”明芳沒法動作太大,喝得太急會嗆到,索性用舌頭去舔。水中混合血腥味,滑下她的喉嚨,冰涼,卻讓她感受到溫暖,自弟弟死后變得冰冷的心似乎也在這一刻生出暖意。 看著一身鮮血,和自己同樣狼狽的葉安,明芳做出決定。 她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這樣的傷,即使在城內也只有等死。可她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里,死在現下。 雪水壓制住喉嚨間的癢意,明芳掙扎著半坐起身,從座椅下抓出一只獸皮袋。 袋子里裝有五支針劑,每支僅有拇指長。灰色的藥水在針管里流動,隱現一條條涌動的紅線,仿佛是活物,在扭曲中展現出灰暗和不祥。 明芳一次取出兩支,咬掉上面的金屬帽,直接扎在自己上臂。 隨著藥液流入體內,疼痛開始緩解,失血的狀況也得到改善。只是她心中清楚,這些都是假象。 這種針劑屬于違禁品,專為亡命之徒追捧。它能讓人在瀕臨死亡的情況下恢復體力,甚至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但只有極短的時間。等到藥效過去,使用者會面臨更大的痛苦,死得更加煎熬。 葉安不知曉這些,他只是本能的覺得針劑不對。 明芳無意為他解釋,迅速打入五支針劑,將針管丟到一邊,放下衣袖時,能清晰感到有東西在皮下竄動,在這些紅色的寄生蟲抵達心臟和大腦時,她的死亡就將來臨。 在那之前,她還有時間。 “和我來。” 體力恢復之后,明芳走下雪地車,利用從車內翻出的鑰匙,打開三只后備箱。 整個過程中,她沒有詢問葉安的姓名,也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叫什么,她要充分利用剩下來的時間,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后備箱開啟,里面塞滿捆扎結實的rou干,厚實的毛毯,閃爍寒光的鐵鍬和短刀。明芳搬出兩捆毛毯,示意葉安裹在身上,繼續彎腰在車內翻找,很快提出幾盒火柴,兩只鐵皮盒和三只布包。 鐵皮盒里是傷藥,不是明芳用的那種,而是真正能治療傷痛防止感染的藥物。布包里是鹽,在各區都能做貨幣使用。 除此之外,她還提出兩桶燃料,告訴葉安,里面是經過提煉的異獸油脂,可供一輛車用上數日。 “來,我教你開車。” 明芳沒有解釋,只是抓緊時間做她能做的一切。 葉安依照明芳的指引坐上駕駛座,熟悉油門、剎車、換擋和方向盤,有上一世的經驗,很快就能上手。 明芳示意他熄滅引擎,單臂搭在車頂,面孔映在透明的車窗上,在雪夜中顯得模糊,卻平添幾分柔和。 “車上的食物和毯子都歸你,還有鹽和止痛藥。今年的雪季很長,總有結束的時候,這里會變成一片汪洋,最好提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