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鏡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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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蘭臺(tái)。 永熙帝近日心情好似疏解了許多,一掃日前的陰沉心氣,便是近身侍奉的人也覺著他脾性溫和了許多,又回到了從前的仁和氣派。 雖說庭間的歌姬輕移蓮步,曼舞柳腰,不過元瑯看著,總是情致了了。即便獻(xiàn)舞的女子都已是教司坊的上佳者,不過他并不甚沉迷于此,左不過是個(gè)消遣。 一曲接近尾聲,他瞧了瞧在一旁候了許久的李曄,溫言道,“定舟覺得,這舞如何?” 李曄恭謹(jǐn)?shù)溃吧鹾谩!?/br> 元瑯淡淡道,“朕也覺得甚好,不過只是朕覺得那主舞的女子十分合意,不知定舟意下何如?” 李曄回道,“微臣適才不曾細(xì)看,不過既然陛下覺著合意,自是上佳者。” 元瑯從座上起身,笑道,“既然定舟也覺得不錯(cuò),那把她賜給定舟怎么樣?“ 李曄果然臉色微變,元瑯見他此狀,便走近了,搖了搖頭,“定舟啊定舟,竟是連句戲言也能將你嚇成這個(gè)樣子?你尚且在居喪期間,朕又如何會(huì)下這般有違倫常的旨意。” 李曄終于松了口氣,頗為沉重道,“微臣來此,是有要事相稟……” 元瑯見他面色凝重,便在他右肩上打了重重一拳,總歸有些失望,復(fù)又笑道,“定舟啊定舟……你怎么如此糊涂呢?既是一局已定,又何必在意這盤上棄子呢?” 李曄面色稍凜,緊緊繃著的心思也終于沉了下來。 別后書辭,別時(shí)針線。 離魂暗逐郎行遠(yuǎn)。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未靈好似做了一個(gè)好長(zhǎng)好長(zhǎng)的夢(mèng),長(zhǎng)到連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她終于又見到了母親,同自己回憶里的一樣,只有她會(huì)那般慈愛得瞧著自己。她終于又見到了遲敬,是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時(shí)候。他穿著青色衣衫,從庭間穿過去,復(fù)又折返回來,執(zhí)意遞與自己的一把紙傘。那傘雖舊,可她卻一直好好存著,可惜也早已在火里成了灰煙。 她也終于看清了他,那個(gè)同遲敬一起從庭間款步行過的人,好似輕輕瞥了自己一眼的人,是他吧。終于不再那般模糊,他身上穿著的,也是那件玄色的衣袍。 未靈還要再往后瞧清楚,他卻是越來越遠(yuǎn)了,直到被人輕輕推了推,好似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娘子,娘子……醒一醒。” 未靈睜開了雙眼,還是熟悉的平院,也是熟悉的人。 那婢子見她終于醒了過來,眼角眉梢上盡是喜色,“娘子你可算醒了,奴婢這就去喚珍娘過來。” 未靈神智還未全部清明,止住了她,又問道,“我昏睡了多久?如今是幾時(shí)了?” 那婢女答到,“娘子您已經(jīng)睡了叁日了,明日便是中秋了。” 原來明日便是中秋了,她突然心尖好似被扎了一下,竟又落下淚來。她征了怔,復(fù)又問道,“他人呢?” 那婢子見她一臉憂色,只以為她是在思念大都督,便溫聲道,“大人他今日午后進(jìn)宮去了,離開時(shí)還特意囑咐,若娘子醒來,定要娘子等他回來。大人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同您說。” 未靈嘴角微動(dòng),卻是無言,口里有些苦。 那婢子頗是機(jī)靈,見她這般,便斟了一杯茶水遞來。 未靈淺淺抿了一口,便握在了手里。卻又聽得那婢子問道,“娘子你怎么哭了?” 未靈并不想再搭話,不過徒廢力氣,“你出去吧。” 那婢女已知失言,也就不再多問,暗暗得退了出去。 未靈從枕下摸出來藥紙來,拆開一看,竟是空了。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只能苦笑一番。等他么?或許是等不到了。她將那余下的半盞茶水飲盡,又躺在了榻上。 她將指尖掠過眼下,有些許濕意,她果真是流淚了。又是一陣?yán)⒁庖u來,她倒是連眼皮也撐不開了,好似能清清楚楚得感覺到一片黑暗了。 未靈輕輕嘆了口氣。 夢(mèng)去不知醒,身在小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