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18)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去戒毒, 以梁仟的意志力, 只染上的那么一點東西,是不需要多少時間的。可能他會和所有正常犯了毒癮的人一樣,會變得面目蒼黃,會有許多瘡長在那張臉上, 會失去意識只用本能露出手臂祈求那么一點東西。 如果是第一次, 這么一點計量根本不足夠他染上毒.品,可這是第二次。 說得坦白些,戲檸舟的預想里就是無法接受他伸出手來渴求的那一瞬。他認為自己沒有那個底線,又或者認為自己不會放任那根本不存在的“底線”,一點點細微的恐懼支配著他破壞自身的規劃, 去給這個男人放太多“特權”和“不同”。 他失控的時候, 神智也不是很清晰啊。 梁仟掙扎得不算很劇烈,潛意識里知曉這個人是不能夠傷害的。就算繁雜的思緒被冰涼的液體撫慰, 他也沒有發出什么多余的聲音, 可男人的動作還是成功讓騎在他身上的青年被甩在地上。 戲檸舟不知痛處從身體接觸地面到再次將針孔插入男人手臂的靜脈血管里不到兩秒鐘, 他還是笑著, 干凈更病態地笑著。 “忍忍就過去了, 為什么要掙扎呢, 是在幫你解除痛苦啊。”青年根本不去看被崩裂的傷口,他越喃喃越覺得梁仟做錯了,“在幫你減輕痛苦啊, 你不是最想要這個東西了嗎, 都注入到身體里就不會痛苦了。” 男人渾濁的瞳孔里閃過幾瞬清明, 他滿身都在出汗,有掙扎的熱汗也有被毒.品刺激出的熱汗,他額頭上的幾條青筋強烈地蹦跳起來,汗水讓他的面孔上一片濕稠。 這哪是在減輕痛苦,根本是要讓他更加沉淪在痛苦里吧。 男人理智上的弦已經被戲檸舟湊到耳畔不停的喃喃給崩斷了,他緊緊咬著下齒,發出咯咯的聲音,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挫傷的血液從兩個人不停掙扎的動作里淌出來。 戲檸舟也快要失去意識的控制了,這一針的藥劑剛好到底,他猛然跳著站起來,將針頭拔出丟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動作精細又格式化,他轉到離床比較遠的地方伸手去拿盒子里裝著的第二只試劑。 好像。毒.品的注射也是一次性不能過多? 沒關系的,死,也沒關系的。 戲檸舟上好藥劑,轉過頭,窗外那微弱的燈光照在他的面孔上,又有血跡浸濕了他看不見的病服位置。那雙深藍色的瞳孔像被別人削去了一層暗影,帶著整個透徹的藍都溢滿了瞳孔。 梁仟半坐起來,一只手捂著額頭,另一只手抓住病床的床沿,力度大得床沿直接變了形,他喘著粗氣,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了點意識,冷汗順著男人的脖頸上留下來,還有幾個手指印。 青年不笑了,他輕輕走過去,沒有半分猶豫地抓住梁仟的一只手,另外的針頭看也不看位置地朝大概方向扎過去:“你知道嗎,我當過醫生,我和那些人一樣,穿著天使才共有的白色大褂,像天使那樣溫柔又沒有感情地詢問每一個都快要失去理智的病人。” “我告訴他們,只要你們好起來,你們就可以回家了。”戲檸舟覺得這是個很荒唐的笑話,他還是按住看上去安靜的男人,低喃,“就像無數次告訴自己那樣。” 梁仟果然是沒有意識的,他瘋狂地掙扎起來,不知道到底是神智和生理上獲得滿足的感覺,還是另外的什么,戲檸舟在他比剛才更加兇猛的掙扎下也清醒了一下思維。 戲檸舟注射的速度加快了,兩個人之間除了衣服互相摩擦的聲音,就是肌體碰撞的聲音,梁仟半分悶哼也沒有。青年一腳將男人從床沿踢到了最里面,順勢用膝蓋壓住了剛才注射的手臂,他半跪著湊過去,將針孔對到了男人另外的手上。控制著不讓他的動作使藥劑擴散。 “唔。”戲檸舟發出一聲悶哼。 他的力度怎么可能制約得了梁仟,一個沒避開,被男人直接從病床上甩到病房門口,后背彎曲碰到了門底,全身蜷縮在一起,表情都扭曲了幾分,冷汗順著他的金發滑下來,臉色蒼白得可怕。 偏偏每次這種事情都是由他來做。 也只能由他做得出來。 醫院里的知情人被提前打過招呼,這個時候整條走廊上是不會有別人經過的。 戲檸舟在地上側著蜷縮了將近半分鐘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他也喘了幾口氣,這種身體上承受壓迫的感覺有點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嘶。”他輕聲哼了一下,將手中還剩半管的東西湊到眼前,余光看見梁仟還是半靠著病床,眼神深邃沉靜地望著他。 “不要這樣看著我啊。”戲檸舟又笑起來,眉稍微往上挑了兩下,竟顯得幾分活潑,他舉了舉手上的東西,“還沒有弄完,不要這樣看我。” 他也突然分辨不清梁仟到底是不是處于正常的狀態,他的身體也快到極限了。青年又慢吞吞地走過去,他沒有再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湊到男人臂膀上去。 梁仟穿著病服,披著一件不是很厚的黑色大衣,黑發纏綿著汗水貼在他的眉頭上,嘴唇干裂,帶著的冷漠被他自己瓦解掉,半盤著一只腿,另一只還搭在外面:“……阿檸。” 戲檸舟沒聽見。 他聲音太小了,小到他自己也沒聽見。 青年再次將冰冷的針頭扎在他的手臂上:“梁仟,沒有人可以給我們在身后的溫暖和支持,這些東西只有你能夠做到,只能靠自己。如果你挺不過去,那整個后面的……” 梁仟聽煩了他今天這一晚上的碎碎念,男人出人意料地沒有再掙扎,他忍受著幾乎貫穿全身的痛處,盯著青年蒼白的面孔,眼神深處透露著心疼和占有。 他的一只手臂讓戲檸舟注射著藥劑,另一只手將青年的衣領帶著面孔拉下來,強勢地將唇靠了上去,并不打算放過稍微有些推拒的青年。 戲檸舟昏沉的腦袋被梁仟這突然的舉動驚清了大半部分,他一邊想推開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混賬,一邊又覺得現在這個人不掙扎,能送多少進去是多少…… 不對。 為什么要把這么多毒.品送給他體內。 青年半昏的頭腦也足夠讓他思考一些不正常的程序了,梁仟還沒放過他,舌頭在他的領域里攪來攪去,沒惹起他的情.欲還惹了青年一身的不耐。 他咬了男人一口,順勢抽身準備離開床邊,被男人突然站起來借助位置壓在了病床上。 梁仟看得清楚,他那剛才還清明的眼神因為這個位置的變化閃過幾分極度的恐懼,突然變得更加渾濁。 手臂上的痛感再次傳來。 “好臟,臟,臟,好臟——滾,滾開,滾,滾啊!”剛才還能夠控制個人意識的青年在瞬間進入一種無法理喻的狀態,他推藥劑的手速因為突然的失控而變快,整個人的表情被一種難言的恐懼籠罩。 梁仟的動作瞬間就停了下來。 他聽過青年的這句話。 是在秦阿笑的案子結束的那個晚上,他在骯臟的醫院停車場里面找到了青年,那個晚上他一直守著他,聽見了他做噩夢的夢囈。 喊的依然是這句話。 記得當時青年夢醒,說的只是一句輕飄飄的“忘記了自己是誰的從前。” 什么意思。 是什么東西失去了掌控,又是什么東西讓你這樣的恐懼。 察覺到男人動作的停止,青年本能又迅速地將自己縮成一團,手中拿著的針都要戳到眼睛了也不自知。 梁仟嘆了一口氣,讓類似全身血液逆流的這種痛楚排開,他輕輕地俯下身體,在戲檸舟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察覺到身下人劇烈的顫抖,他慢慢地躺上床,又像哄了受驚的孩子一樣低聲。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那不是毒.品,子彈上沒有毒.品,你給我注射的東西也不是毒.品,那是有人計算了的一種假象藥物。我能克制著它在身體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致幻可能。” 梁仟的神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一遍又一遍地去撫摸著青年顫抖彎曲的脊背,將那可能會傷到自己的針頭拿開,和他充滿了恐懼的雙眼對視。 “不是毒.品,對不起,阿檸,讓你擔心了。” “我很清醒,我很快就能恢復的,那不是毒.品。” “……” 梁仟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不知道過了多久,身旁的人終于安靜下來,也跟著迷蒙中喃喃了一句。 “……不是” 男人露出笑容,他將這一生的溫柔都給了青年:“嗯,不是,不然墜樓到下面等待救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發作了,這遲緩了很久,大概就是想讓你這個笨蛋誤會吧。” “……不是、不是……” “你還真狠得下心。”梁仟低垂著眉,密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還是害怕失去嗎?” 是因為害怕他的變化,因為害怕失去他,才會更加偏激地選擇另外的方法么。如果真的是毒.品復吸,他恐怕早就被青年的舉動弄死了吧——還是因為害怕失去嗎?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是必然。 “對不起,阿檸。” 不會再有下一次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了,利用他來制造下一個步驟,不會再發生了。 ※※※※※※※※※※※※※※※※※※※※ 智障綠jj會吞問號。 如果看到哪個地方沒有符號,八成是問號。 (好氣哦,像突然被吃掉發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