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9)
“老師老師, 又出事情了!”那個名叫徐開邑的小實習生自從被派遣到這邊就充分展現了什么叫做人型牛皮糖。戲檸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覺得作為戀人的梁仟都沒有他這么粘人。 看著那個高高舉著手中資料在辦公室里面“跨欄一百米并快速沖向終點”的年輕人,戲檸舟心中那種老氣橫秋的感覺就被加重了很多。盡管他現在的身體年齡要比這個人小太多。 “走廊上寫著不準爭吵打鬧極速奔跑。”戲檸舟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面不改色地胡謅,“資料為什么要給我看這是要遞給那邊的人初審, 我這里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啊, 因為您是我老師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作為學員要更全面地實習如何處理案件。”徐開邑的回答理所當然,但對上戲檸舟那雙依然沒有半分波瀾的眼瞳他忽然就慫得縮了縮脖子。 “我從來就不是誰的導師,沒有那個閑工夫。”戲檸舟的話一向隨意又冷淡,聽了這話小實習生并不覺得沮喪, 他動作乖巧地將資料又拿回去, 往審核部遞過去。 看著那個人跑走的樣子,梁仟才把手中的訂書針放下, 他手指在黑發上撓了兩下, 有些不爽道:“這個人的態度, 過分熱情了。” 戲檸舟并沒有表示出什么其他的態度, 似乎更偏向于不在意:“是么……來統計一下這邊的時間, 今天晚上似乎有一場電影可以在這個地方上映。” 梁仟回頭看著墻壁上那個離下班時間還很遙遠的刻度, 不是很理解戲檸舟現在的心情。他站起來,找干凈的杯子準備沖咖啡:“密室殺人案的第一案發現場被破壞了,我們失去了第一步的優勢, 如果是單獨針對杰克所做出來的舉動, 那么很難讓兇手在短時間內浮出水面。” 青年也放下手中的東西, 把目光放在梁仟手中的那杯咖啡上,男人也很自覺地把沖好的咖啡遞給青年。 他接過熱咖啡,泯了一口,苦澀的感覺從味蕾延伸到食道,這種感覺不生厭,戲檸舟略疲憊地瞇起雙眼,卻還在談論剛才的話題:“電影的名字那么出名,我們也去看看吧。” “《哭泣的小丑》”梁仟也終于被他把話題牽回來了,“放下這里的事情去看電影” 戲檸舟點頭,下頜輕輕地放在手指上,考慮了一下剛才的幾句話,把忽略掉的因素補上:“既然無法知道對方是利用什么樣的手段讓杰克無聲無息地死在反鎖的臥室內,那就不耗費腦子了。剛才那個實習生不是說又有案件撲上來嗎,或許這就是線索。” 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能看出戲檸舟并不是很在意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殺人了再出去,或者是不是變態殺人狂的第一個開端。他現在那僅存的注意力都給了手中的苦咖啡。 不過從一個不正常人的角度就不知道還能看出什么東西了,只是覺得他手中的那杯苦咖啡是不是太燙了些。 “戲老師,資料上面的內容經過核對,露出一些比較有用的問題。”徐開邑指著白字上那些密密麻麻跳動的黑字,“死者是一個人單獨在家,門反鎖,和正在調查的問題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錄音機和儀式。” 戲檸舟睜開眼睛,將暗色從眼底里藏進去,他偏了偏頭:“這大約是個開鎖專家吧,用密室殺人案來結束別人的生命……新穎度不予評價。” 梁仟緩慢地將視線放在這個實習生的臉上,他恍惚有種見過這個人的感覺。但想來實習生多多少少也是在警局待過一小段時間了,他經常在警察局晃蕩沒見過幾眼才奇怪吧。 徐開邑把態度放得恭敬得不能再恭敬,戲檸舟是捧著咖啡坐著的,他就撐在旁邊彎腰指著資料,沒有隔戲檸舟太近,感覺到梁仟在看他,他還直起腰來沖男人撕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梁仟移開視線,把注意力又放到門口剛火急火燎進來的韓慶身上,大漢也是毛毛躁躁的,手里拽了一把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兒的東西。 梁仟繞開兩個人,提前的接觸讓韓慶和戲檸舟的距離拉開了很多——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咳咳,呼呼呼,梁隊,這、這玩意兒……” 梁仟耐心地等著他緩過來,大漢大約跑了三條街沒有歇息的樣子,汗水大滴大滴地從他的鬢角往下落,等人差不多能和空氣做個良好接觸之后,他才把大漢手里拽著的報紙打開。 標題太黑了,還加粗了一圈。 “海阜警察局……”梁仟還沒念完開頭,手中的東西又給對方搶了回去,大漢噗呲噗呲地喘氣,一只手拽著報紙壓在膝蓋上,半彎腰地用另一只手去打開在房間內的電視機。 “報紙都算落后的了,是跟風現象太重。現在電視啊媒體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開始放了。”韓慶緩過來,臉色卻依然不好看,“我去他的龜孫子的,老子現在真特么想把干這事兒的王八羔子拉到眼前揍他到失明殘廢!” 戲檸舟還是第一次聽到韓慶罵臟話,他也將視線從桌子上的資料轉到紅藍跳動的電視機上。那醒目的新聞頻道上還跳動著幾個小標志,但是加粗標題是真的不好忽略。 大體內容就是他們在警察局不遵守紀律的一些模糊視頻,那位女士大約是律師吧,動作還真的快,被提到過一次的同性戀都給放到電視上去了,除了照片幾乎什么東西都給備齊了。 戲檸舟開始覺得這些人有點礙手礙腳了。 兩個當事人都選擇了沉默,悄悄觀察他們神色的另外兩個人也不敢說話,確定他們兩個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后,韓慶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什么,那女人是個律師,還接了不少國外的案子。” 戲檸舟點頭表示了解,接著低頭轉筆:“因為警察局的事情妨礙了她對杰克房子的收編,再加上那女人很惡心同性戀,還有手上的一些脈絡就搞出這種事情了。” 韓慶又悄咪咪地看了梁仟一眼,再又不放心地把視線放在小實習生身上,徐開邑剛好和他撞上視線,那態度簡直不能再正直:“韓警官,您不用這么看我的,雖然我和你們大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我一定相信梁隊長和戲老師沒有什么同性戀的關系的!” 韓慶:“……”他現在想一人字拖拍死這個不說話好像會死一樣的家伙。 戲檸舟還跟著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新聞只有半個小時,還是海阜本地的,鬧不到全國去。想想半個小時能播些什么東西,我們這點連照片都沒有的事情,沒有幾個觀眾在意的。他們都等著新聞結束之后的泡沫劇場。” 韓慶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但不管對方嘴上再怎么放得輕松,他現在站在這里都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這次事情鬧到媒體上去了,怕是要把阿舟惹生氣了。 兩個人又多說了幾句話退了出去,梁仟從剛才沉默的狀態轉變得有些沉悶:“阿檸不高興了?” 戲檸舟冷哼一聲,站起來穿上外衣:“有些東西可以亂吃,但是有些話不能亂說。這點東西不能把我們怎么樣,也不等于我們就乖乖地被再叫一次辦公室。” 梁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其實他并不是個很能忍耐的,平時的讓步都是不在意,碰上青年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算不在意。但是戲檸舟沒有想要插手的意圖,他去在意也沒有什么意思。 “剔除就好了。”男人這樣說。 戲檸舟輕皺眉,他在海阜是不太能好好控制自己,但這不代表腦子不好用了。蘇勤和楚躍棋一起來到海阜“度假”,又遇上下一個可能來的人,總覺得會發生很多戲劇化的事情。 說起來,海阜這個警察局的牢房,西婪應該是住過的。那個時候的海阜還算不上什么一線城市,服飾方面更是落后,連冬天的雪都沒有這樣大。 他為什么沒有記憶呢…… “身邊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啊。”青年感嘆,把杯子里的苦咖啡全部吞下,苦到發酸的感覺從喉嚨深處一步一步地回蕩到胃里,“這個社會上討厭同性戀的人還真是多。” 冷不丁被這樣感嘆一句,在一旁忽然繃緊身體的男人反射性地抬頭,和戲檸舟對上視線。 “噗呲,你緊張什么?” 梁仟又把頭低下去處理工作,青年是不在意的,對于外面甚至整個世界上的言論他都是不在意的,為千夫所指,也沒有任何關系的那種不在意。 但是他在意,他在意青年為什么不在意。 男人又停下筆,他抬頭,相當誠實:“緊張那些事情會傷害到你。” 青年忽然瞇起眼睛回想以前受到過的同種事情,那個時候根本不能冷漠對待的幼小和脆弱。他大概能理解梁仟的感覺,也沒有覺得作為戀人應該已經充分了解他的心理態度。 畢竟—— “啊,是啊,很在意,傷得也很深,痛到幾乎不能再次爬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迷人壞了,“但是都過去了,這些東西,不過是人們擅自給自己頭上扣的枷鎖啊。” 畢竟,從前西婪確實是這樣的,但那個時候并沒有梁仟這樣的人在身邊,而現在的西婪,已經不需要那些虛無縹緲的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