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28)
青年從來不吸煙, 他本身就極度討厭煙味, 像這樣的姿態怎么也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但是那雙眼睛和那張臉,過于熟悉。 男人的指尖在微不可見地顫抖,之前陳凡和他說的事情雖然被在意過,但這樣微乎其微的可能怎么也不會真正確定在戲檸舟的身上。而現在的這張照片讓他幾乎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青年身體里所謂的……第二人格。 房間里安靜極了, 梁仟將鼠標滾動到下盤去 , 郵件的底面有一份附件,男人有些呼吸困難地點開那份附件,鼠標轉了個圈,一個視頻呈現在了顯示屏正中央。 視頻的背景是在戲檸舟曾經住過的那個醫院……醫院的地下停車場。從錄制的角度來看,應該是在某輛汽車的內部, 就算錄制的方位不好, 視頻的規格和高清的畫面也足夠讓梁仟頸椎一涼——這分明是準備好了的,鏡頭的正中央對著的那個少年, 就是一年前的戲檸舟。 他的正前方有一條狗。 少年穿著病服, 顯得他異常消瘦, 少年的神情很不對勁, 從側面來看帶著孤寂、痛苦、恐懼, 不只是之前在樓道上和秦阿笑爭執的時候引起了什么回憶, 他踉蹌著,低著頭,身體的抽動很不平衡。 那條狗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瘋, 有半人高的樣子, 看品種似乎是藏獒, 狗眼睛看上去很明亮,陰森的那種明亮。它實在大得嚇人,還咧著口,唾液和亂七八糟的東西順著它的嘴邊下流,狗腿撇開,像是要隨時沖上去咬眼前的人一樣。 梁仟忽然想起了,在裳安捕抓童家國的時候,就有一條狗忽然從旁邊沖出來,直撲少年張開狗嘴,當時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已經快要碰到少年的狗身忽然像脫了線的風箏一樣倒至一邊死亡。 而視頻里的這次顯然不一樣。 那只狗果然沖向了少年,但是他渾身顫抖,搖頭間不知還哆嗦著什么東西。 出乎意料地。 銀色的光從視頻里帶過,血跡瞬間噴灑了少年的一頭,將半只染血的瞳孔全部澆淋。在視頻的角度里,可以看見他嘴角笑容病態地夸大,那柄手術刀在少年的手中,從狗的下頜一直貫穿狗嘴,那狗還在掙扎,四只腿不停地抖動亂撲。 梁仟瞳孔微縮,那手術刀的模樣在視頻里不太清晰,但這不由得讓他想到了在樓梯上撿到的那特殊的刀片。后來問少年時候,篤定他是在說謊,卻沒料到……應該對這一段沒有記憶吧? 后面的鏡頭卻變得有點吵了,也許是將聲音作為兩個人格之間的分割線,背景里模糊的音樂猛然噴出。 “嘛,這種時候就總是回避了嗎?”少年的笑向來是安靜且虛假的,從來沒有像這樣放肆不羈過。 “……” 背景是鋼琴聲。 梁仟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那狗還沒死透,大約是清醒了,發出嗚嗚的求饒聲,但在他眼前的這個已經不是幾秒前還在認真思考案子的人了,“他”很張狂,像是把平時里另一個“他”從來不會宣泄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他”將那把刀用得很順,無情將刀從狗的身體里□□,然后…… 那樣的動作,簡直和一個失去理智的變態殺人犯沒有任何區別。 虐殺。 視頻忽然安靜下來,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那身體極度抽搐了幾下,緩緩踩過身邊一片狼藉,不知道是碎rou還是血漿,視頻里面已經什么都拍不到了,但在這樣的一系列動作里,讓人真正看到了少年的……另一面。 他不得不去相信,畢竟那條狗的尸體,在他用蠻力踹開地下停車場的門時親眼看到的,少年當時就暈倒在那狗的尸體不遠處,還有蒂娜的頭顱……半個身體坐在輪椅上……蒂娜的母親被掛在墻上…… 他開始無法想象,究竟什么時候的他是認識的,什么時候是不認識的。 梁仟的手指動了動,他輕輕觸碰了一下電腦邊的手機,猛然抓起來,朝陳凡撥通了電話。 “喂,梁隊。” 已經很晚了,但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并不是朦朧的。陳凡同樣坐在銀幕前,他的瞳孔略微渙散,然后輕輕問男人:“梁隊,你是不是……也在干晚工啊,賊他媽困……” 梁仟眉一皺:“也?” 陳凡深深呼吸一口氣,將眼前的東西全部復制下來,粘貼到面板上,點點關關一堆窗口,身邊還有一堆方便面盒子和各種蒼蠅飛舞:“我們這邊都忙瘋了,沒有你在,那些兔崽子更加猖狂了。” 梁仟心中一沉,手上快速插了接聽耳機,將手指放在鍵盤上開始追尋對方的ip地址,他冷言:“你之前說阿檸可能有人格分裂癥?” 陳凡臉色忽然沉重:“怎么了?” “怎么發現的?” 這態度擺明了出事了,但是又不信任他。 誰他媽要你的信任……我也是個人好嗎…… “這種事情不會滿城風雨地散播,你當我八婆還是什么人,老子最恨麻煩事。現在牽扯到阿舟,我想我不得不說說了。” 梁仟敲擊鍵盤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陳凡深深地呼吸一口氣,來消化眼前亂七八糟的數據:“我從見到戲檸舟的第一眼起,就看這個人不舒服,當時還說了很多酸話……” “講重點。” “重點是,我是個犯罪心理學醫生,那種對不正常人群的直覺與生俱來,我清楚地知道誰有毛病,誰沒有,那個孩子的眼神在我看到的第一眼起就覺得很奇怪。但是那個時候老子只是不爽他的高傲,然后就是搶老子飯碗,堵了他兩句話,結果人家狗屁態度都不給,簡直噎了自己一口。”陳凡將眼鏡放下來,揉揉自己的鼻梁,“后來我發現這家伙的辦事方法和我們都是反著來的。” “數據不看,尸體不分析,眾人意見卵都不卵,就順著他那漂亮的腦回路來干活路。”陳凡抬頭對著模糊的電腦屏幕,“媽的,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私底下問過他是不是像小說里面那樣一個直覺決定一個案子,結果對方泯然一笑,看我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梁仟的電腦屏幕上面被無數次駁回,他敲了敲桌子,將心態平穩下來:“然后?” “后來在一次半夜加工的時候,我出辦公室門兒上廁所,轉路的時候遇到了戲檸舟,媽的當時沒把老子嚇得靈魂出竅。不過我敏銳地感覺出他狀態不太對,身上還有一點煙味,問他怎么了,干嘛大半夜出來。” “然后對方超□□地甩了甩他那頭金發,笑得很高調,高調得我不認識。他當時還問我,對案件把握怎么樣。”陳凡回憶起來一陣頭疼,“我瞬間懵逼,像個吃了一百五十公斤包子的人。” “結果對方還在自言自語,囂張得不像一個人。他當時穿的衣服在黑夜里完全看不清,但是和平時里黑灰白什么的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他笑點,像個瘋子一樣拍了拍我肩膀。”陳凡停頓了一下,“然后對我說,看啊,小說里不都是靠直覺嗎,怎么這么笨。” “講真,我當時還以為我是走錯了片場,或者是上個廁所上穿越了。”陳凡總結。 梁仟長吐一口氣:“所以你后來告訴我,他可能有人格分裂癥?” “哦,我嚇你的,鬼知道這種病會不會是真的。”陳凡翻個白眼,“你倆那點不清不楚的關系,差不多整個警局下面的人都知道了個七八分。” 陳凡看著來電忽然嘆了口氣,他似乎在笑,拿起煙想點一支:“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可能真的有病,不然你也不會打這個電話了。” 梁仟揉了揉太陽xue。 “這種病的成因你應該知道,或許你最好抽個時間去那孩子他家里看看,說實在的,這種十九歲的研究生天才,我還真的沒見過幾個。而且我說的前一條,是真的。”陳凡的臉色很凝重,“相信我,現在我們身邊這個常見的他,和那些變態真的很像。” 梁仟面無表情:“……他可能現在都沒有十九歲。” “不過梁隊,你想過嗎?這種病癥得到證實,治愈可能幾乎為零,你是要把他囚禁起來醫治,還是要把他送到神經病院里去呢?”陳凡吐出煙圈,“畢竟另一個他會和現在的相差很大,這么說的話……好像殺傷力很大啊。” 梁仟掛掉電話。 他盯著手機陣陣出神。 他在戲家見過戲母和戲父,除了那個封建家庭里面的一些雜碎,其他人給他的感覺不是很難受,戲檸舟當時在家里的表情也很寧然,完全沒有那種有童年陰影的感覺,連和對海阜的感覺都比不上。 而且……這段視頻…… 真的是那種病。 梁仟,你要折斷他的羽翼將他徹底變成一個病人嗎?去面對那些陰影,再去刺激他? 還是說,你應該把他送到神經病院里,這樣視頻里潛在的那個“他”就不會出來忽然發瘋了嗎? 你要把他和那些有病的人一起同化嗎? 就為了所謂的別人的安全? ※※※※※※※※※※※※※※※※※※※※ 蠢古明天早上考完放假。 來寶貝兒們,想要幾更,幾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