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46)
蘇勤的面孔帶著些猙獰, 他的面部肌rou極度不協調。青年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刀, 戲檸舟也有點分不清他現在是清醒的還是在裝混, 或者說cao持著明白來試探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蘇勤先是笑得近乎癲狂,他身邊的火焰隨著熱風的鼓動而膨脹,將他整個人都映照得忽明忽暗。戲檸舟反逆著光, 那雙深藍色的瞳孔越顯越淺, 他看得清楚,蘇勤那藏在血跡下的五官沒有一絲勉強或者掙扎的抽動,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 他利用自己最有可能被誤會的條件來混淆視聽。 梁仟沉默地看著他,他認識這個青年, 因為心底那桿秤從一開始就不是平衡的,他也沒有再去對“心理學家”這個職業有什么衡量,不過這并不代表著這個男人沒有做什么其他的資料了解。作為一名出色的黑客, 搜索資料是他最拿手的事情。 只可惜結果也不盡人意,這個人的資料處理得和戲檸舟一樣干凈, 不管是簡歷、年齡、學歷、經歷等公民應有檔案都被同樣的手段收在了一個看不見的陰影里面。 他們之間有某種聯系, 有黑客技術比他高超的一堵墻在阻止任何人的探查。初步估計,這應該是一個電腦天才組成的團伙, 以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突破初步防火墻的。 戲檸舟并沒有在意梁仟的神色,他盯著蘇勤,確定這個人從之前就在裝瘋賣傻, 于是少年笑起來, 夾雜了九分憐憫:“之前以為你是犯罪染色體的可憐受害者, 這種上天注定下來的東西,不是你我能改變的。真可惜,你利用組織給你的藥將你身上那些不受控制的微表情規劃下來,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沒有情感的木偶。” 蘇勤輕輕將刀放下,偵查和反偵查能力的β(貝塔)區成員當然不會漏掉“目標”的任何擅長能力,就算是被組織保護起來的α(阿爾法)區成員,他都有本事查得一清二楚,再耗費心力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策劃。 每個組織里曾經和戲檸舟有接觸的人,包括龍木浦和嚴澤,他們都偏向于把對這個少年的驚嘆放在他那份特殊得讓人恐懼的“特殊能力”之上,但是作為一名近乎“變態”的偵查人員,他更佩服的是這個少年入微至骨的“心理學”。 他不需要任何的數據,不需要任何的提醒,只要給他一種殺人手法,一個殺人現場,再加上一份受害者資料。這個少年就有本事從頭到尾將案子的大概內容和方向“診斷”出來。 這種感覺,正如一種新型癌癥基因,當所有醫生都對病癥束手無策的時候,這個病人的病菌會忽然從內部崩潰消散,達成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奇跡”。 戲檸舟不是一個從外表和結果來看事情的“醫生”,他也不是那些白大褂拿在手里的手術刀,他是病人體內瘋狂擴散的癌細胞,從源頭和根本的潰散,永遠都會比外來物質和手段效果好、速度快。 這個少年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那些變態殺人犯身上,他的思維和那些變異的怪物在一個頻率上,他能想到的或許還要比那些變態的怪物更多。如果有一天,這個少年拿著兇器,準備實現反人類的報復時,估計以現在的技術和推論是無法揪出他的。 但是蘇勤看到的,不單單是這一面,他看到的遠要比戲檸舟殺人這種早晚會成為事實的假設還要遠的虛構——這個人不滿于鐫刻在每個人腦海里那黑字白紙的框框條條,他在幫每一個被處以死刑的兇手,他欣賞他們的每一次舉動,欣賞他們覺得的“藝術”,甚至欣賞他們的思維。 蘇勤對這個人的研究時間不長,僅僅是和他第一次見面以來所做的背景工作。但是他所認定的東西,那就是真正的傲慢。正如一個喜歡學習的人,在花了大量時間來做一道很復雜的數學題時并且將這道題解出來之后,他首先感覺到的是迎面的驕傲,堅信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自己做出來的就是結果。于是他會忽視那完全偏離軌跡的答案,將自滿放在他做題的這個過程上面了。 事實上,一個人的過程與否,并不是很重要。只有真正的結果才能拿到相應的分數,哪怕一個很簡單的題,錯了是錯了,很難的題,錯了還是錯了。 蘇勤不是個會求證答案的人,他只相信自己推理出來的東西。所以他不會去應證,究竟自己分析出來的東西和戲檸舟的本質相差究竟有多遠。 何況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少年的性格內心如何,這個少年做的哪件事情是在演戲,哪句話是在說謊。 自以為捕捉到蟬的螳螂,當然不會在意,身后究竟有沒有黃雀,或者說,身后的黃雀,根本就不在意這只螳螂。 蘇勤揚起頭去,不知道他有一份什么樣的自信,全然不畏懼身旁越來越旺盛的大火,他理了理頭發,看著戲檸舟:“當初我以為,一個面無表情的人,在因為生理問題忽然爆發出不可隱忍的表情時,他的舉動和措施足以震撼一個人,也足以讓這個人對他剛開始的影響改觀,甚至產生憐憫。不過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會獲取到你的憐憫,只是有些意外,你這個人,連震撼都沒有一點點。” 戲檸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你的意思是,我還需要把自己的感情分布在一個裝瘋賣傻的變態身上?或者說你真的無視法律,想帶著我和你背鍋。真可惜,沒有順著你的意思走。” 蘇勤又轉頭在梁仟的臉上看了看,他笑起來:“不可能的,就算組織的藥物沒有什么作用,從一開始就無法控制我身上的基因,但是足夠控制我的表情,不管你有再大的能力,也不會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你從根本上就沒有那個心思。” 戲檸舟又開始笑而不語,一副“你行你說了算”的表情。 蘇勤繼續道:“從校園里面幫助那幾個小鬼頭將你弄到這個山上來,不是為了注射什么藥物,而是驗證一些東西。現在我得到了兩個方面的答案,除開另外一個足以讓人興奮的東西,就是一個讓人頭疼的現實。——戲檸舟,你大概是沒有心吧?雖然從一開始我對你的‘恐懼’不抱太大希望,總覺得你這個人應該沒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結果也像我說的那樣,你有的不僅僅是一顆聰明的大腦和一雙讓人嫉妒的眼睛。不過后來,那些小鬼不聽勸,讓金錢利益蒙蔽了雙眼,欺騙和背叛你,你居然還是沒有半分波動。” 戲檸舟挑挑眉,手指在梁仟的衣角上扯了扯,大致力度的方向是順著那可以逃出的樓房屋頂。嘴上卻依然不饒人:“這話算是對我的夸獎?” 梁仟在他們的對話里面聽到了一個比較敏感的詞語,但衣角上的牽動讓他只能暫時放下,他順著身邊人的意識往那和山腰連著的廢舊屋頂看過去,皺眉開始默算相對可能。 身旁越來越炎熱,戲檸舟的臉色有由蒼白變成不正常的韻紅,他咬了咬下唇,開始分析蘇勤話里的宗旨。 蘇勤也不惱:“這可不是在夸獎你,雖然你很有轉移話題的能力,但這對于我來說沒有太大用處。我的作為不是多余的,相信我身上絕對有你所在乎的東西,不得不承認,你過于機敏,無論是從經驗、閱歷、膽識、還是處事能力上,你都有絕對性的價值。但是你過于渺小,渺小到幾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隔岸觀火’。” 戲檸舟語氣一冷:“……在敬老院之前的那場睦大心理測試和安撫是你帶著人去做的,而死者又恰好是催眠導致安詳死亡,你可以選擇忽視掉這個過于巧合的細節,但是你無法忽視你的態度。這個世界上的怪胎和怪事太多,一般這兩種性質的東西鏈接起來,那大概就是跑不掉的真實。” “所以你懷疑我插足了?” “不是懷疑,是確定。”戲檸舟笑得從容,“想想吧,按照之前兇手留下來的計算暗示和催眠手法,那些茶具的擺放,和不同床位對應的特殊人,甚至是搟面場的號碼標記,這些東西給了人充足的理由去懷疑殺人間隔時間,按照之前的計算,如果沒錯的話,兇手的動手會在今天,下午你碰到我的那個時候。” “不會太湊巧了嗎?蘇勤。” 梁仟轉頭來看了一眼戲檸舟,他瞇起眼睛,站在最有可能逃脫的地方,要想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地背著一個人越過一個拿刀的瘋子,在火場上利用半山腰的舊屋頂跑離這個地方,只可能有一次機會。 蘇勤又舉起了刀:“那個計算不是兇手留下的,戲檸舟,你身上能夠受人利用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想要給你注射藥物的人不是我,賣錢的也不是我,盯著你的人想要你身邊人的命,你會看不出來?” 戲檸舟心中一涼,卻忽然抓住梁仟的手臂,淡然回答。 “……噗呲,傻得可愛。” ※※※※※※※※※※※※※※※※※※※※ 今天入v有三更…… 純作自己也很懵。 雞飛狗跳地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