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鈴(24)
戲檸舟的小指對著線上輕輕撥動, 果然引來一片清脆的聲響:“這種貫穿兩個房間的聲音啊, 帶著讓人無法察覺的細微絕望和緊張?!?/br> 趙拂善的臉色有些白,眼神藏著痛苦,他將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那個小屋里……” 戲檸舟看著他的神情,岔開他的語句:“那個小屋里面, 并不是用來裝牲口或者是一些家禽的。那放在房間里沒有經過處理的鐮刀小洞等也不是用來殺死這些畜生的, 這個房子原本的主人是一對夫妻,他們的精神有問題?!?/br> 趙拂善閉上眼睛,不愿說話。 “他們生活在離現實生活里很遠的地方,他們生活在沒有網絡沒有信息的地方,他們生活在一片骯臟的小河和令人恐懼的蘆葦叢里。目的是為了隔絕起自己, 將那個褐色的小房子作為一個隔斷, 他們的初衷并不是為了讓自己被禁錮從而不傷害他人。而是因為他們將自己的居所看做一種桃園仙境,也因此, 他們不會容許其他的人闖入?!?/br> “但是公交出問題了?!睉驒幹蹖⑷龔堈掌畔? 拿起一旁的畫, 這是在白紙上很小的畫, 上面有一輛被繁花擁簇橙色的公交, “這輛車將你們送下了地獄。其實懸崖并不是很高, 更幸運的事情——你們從懸崖高處跌落,卻因為公交車正好掉入那條河內,你們所有的人只是有表面相對不是很嚴重的摩擦, 以此, 所有人都活了下來?!?/br> “那之后的事情, 你應該記得吧?”戲檸舟放下畫,漂亮的手指再次交合起來,嘴角弧度勾得更迷人,“比如說,為什么沒有因為掉崖而死的任何人,最后只剩下了七個人呢?” 趙拂善捂著自己的頭,并沒有說話。 窗外的男人一直注視著里面雙方人的情緒,從少年熟練的流程看來——他并不是第一次這樣審訊犯人了。 “記不得了嗎……”感嘆似地放下手指,戲檸舟將眼神朝斜下方看去,“沒事,我幫你回憶?!?/br> 少年舉起之前的照片:“劫后逢生讓你們所有的人都很驚喜,只覺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但是卻沒有意料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br> “你們落河的地方離那對夫妻的褐色房子很近,并且落在臟河的正中央,沒有外人的救助,一個女人是無法帶著一群游上岸的。所以另一個‘驚喜’發生在了你們身上,那個褐色房子里走出來兩個人。一對夫妻,他們看著落入水的你們,立刻下水幫助婦人救起了所有孩子們,并且將你們安排在家里,讓所有的人都有一個休息的地方?!?/br> “但是啊……很快你們便發現了不對勁。婦女總是將女人邀請出去,留下一群年幼的你們,十七個孩子要占據的地理面積不少,加上孩子特有的好動天性,一個男人也很難管住。”戲檸舟敲了敲桌上幾乎快沒有墨水的筆,“所以,他將你們帶入了一個房間,也就是這個密室后面帶有干草堆的地方,他將你密室的門關上?!?/br> “這一次的門被關上,以至于再也沒有從內部打開過,但是帶著你們一起下來的那個女人漸漸的再也沒有出現過?!睉驒幹坶]上眼睛,白熾燈照著他漂亮的睫毛很靜謐,“年幼的你們當然沒有提起任何讓人不安的情緒,但是隨著整個下午的關閉和女人的不出現,比其他人經歷得要多的你,終于提起了一絲警惕。” “你瘋狂地跑到門口,你拍打著被那個男人封閉的門,怎么也打不開。整個孩子群因為你的動作而躁動起來,每個人都瘋狂地拍打,但是并沒有作用。”戲檸舟精致的臉龐被白熾光照著,漸漸開始泛白,“后來你們聽到門口那個男人和那個婦女的笑意。你們在這個陰暗不見光的房間里待了很久,你們不知道多少時間。” 趙拂善微微睜開眼睛,眼神帶著渙散。 “直到后來的后來,你們當中有小孩被帶出去,那個穿破洞的線被牢牢固定在兩個房間內?!?/br> “再直到后來,那個細線上開始有鈴鐺,你們在密室的這一頭聽見了對面房間里所發出來的瘋狂嘶喊。”戲檸舟的語氣放緩,帶了幾分不可琢磨的音線,“對,嘶喊。并不是別人,而是那個被帶出去的小孩。他稚嫩的聲線爆發出的喊叫使得所有的人都提起了嗓子眼?!?/br> 趙拂善的臉色已經白到發青,他似乎也聽到耳畔的嘶喊,那個令人恐懼的黑色空間,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戲檸舟停下來,端著紙杯里已經涼透了的水泯一口,再轉頭去看窗外那個始終沒有反應的男人。 “后來你們漸漸發現,那個小孔上吊著的不只是鈴鐺,而是人rou,被那兩個變態夫妻一刀一刀割下來的rou。那rou,應該是屬于最開始被帶出的小孩身上的?!睉驒幹鄣哪抗夥旁诖巴獾哪腥松砩?,不意外看見了他眼底的驚訝,“后來你們每天都會有人被帶出去,沒有人能預測自己的未來,每個人都害怕極了,每個人都瘋狂的希望找到生存的條件……” “夠了!”趙拂善帶著手銬的雙手狠狠地打在桌面上,沉沉地低吼。 戲檸舟看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在意對方的情緒:“你想啊,這對夫妻為什么突然就殺人了,為什么以這樣殘忍的手段讓小孩死亡,他們將每一個小孩抓住,用鐮刀砍斷軟骨,用殺豬的菜刀將小孩的手臂身體一片片刮下來,直到他尖叫著被折磨很久而死。他們把刮下來的rou掛在那根細線上,每殺死一個小孩就掛上一個大鈴,相反的,也因為每找到人體的一個虛弱點就掛上一個小鈴。” “你說呢,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啊,莫名奇妙地出現,再試很變態地闖入自己的人身。這樣的人難道是天馬行空的神經病嗎?”戲檸舟漂亮的眼睛里帶了幾分戲謔,“對啊,這樣的人就是神經病。他們是精神變態,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受到了怎樣的刺激,又受到了如何的虐待,反社會人格讓他們對孩子的身體有一種瘋狂的迷戀和厭惡?!?/br> “你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出現的,也不知道他們出現了多久了。你已經能完全確定他們是在殺人,你曾經趴在那個小洞上看,你看到自己的同伴是怎樣死的,又是怎樣掛上的鈴鐺?!?/br> “閉嘴。”趙拂善狠狠地將指甲陷入自己的頭皮。 “呵呵……那些鈴鐺啊,在黑夜里的聲音本應該是嘹亮清脆的,單手又因為每個死去的小孩的慘叫聲被淹沒,成為只是守著靈魂的‘啞鈴’,就像你們剩下的孩子一樣,從最初的反抗,激動,漸漸變得絕望,沒日沒夜無窮的恐懼向你們襲來,足以讓你們徹底失去反抗的能力?!?/br> “我讓你閉嘴!”趙拂善忽然抓起桌上的涼紙杯朝少年丟去。 少年像是提前知道一樣,輕輕側頭讓杯子錯過自己的側臉,只是里面的涼水打濕了衣服和半臉。他收斂起笑容,以眼神制止外面想要進來的男人。 梁仟看著他不知何時已經蒼白的臉色,不自覺握緊了手,卻被對方深藍色的眼神看得生生停下了。 戲檸舟優雅緩慢地抹了抹側臉上的水珠,大半金色的短發貼在他精美的臉龐上帶了幾分隨意和壓迫:“就像那對夫妻一樣,你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扭曲的心理,在房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具體的東西我并不知道。但是你已經被扭曲了,年幼剛被溫暖起的身心被狠狠地拋向殘忍?!?/br> “后來獲救了。”戲檸舟輕笑一聲,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那些和你一樣的小孩也獲救了,但是他們就像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一樣,警察們沒有按照處理犯人的方法給那些生命處置,反而以其他的事情掩蓋了。心理已經被埋下陰影的你,再也無法忍受這個事實。你甚至發現自己的精神有些分裂,但是的完全分裂者是不會記得另一個人格,只可惜你只是自己‘覺得’有些精神分裂罷了?!?/br> “為了擺脫當年的那些事情,你努力地將自己變得美好,將記憶變得美好。回到愛心班后你更加勤奮地學習,但是你不知道,那些叫做扭曲的種子深深地埋在你的心底,當看著當年的那些人一個一個都生活得很好,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在這個社會里漸漸融洽?!?/br> “你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感覺,當看著他們的孩子生活在陽光下,那樣燦爛美麗。你就想到那些夜晚,你要將這種笑容扼殺在初始?!睉驒幹鄣乜粗鴮γ娴闹心昴凶右呀浡冻霪偪癃b獰的眼神,“換句話來說……也許是當年給你造成的創傷性后遺癥讓你扭曲的,但更也許是你自己本就不正常的心理導致你萌生了殺人的想法。” “噗呲。能一個人從那種高樓上順著煤氣管爬下進入十二樓殺死一個孩子,懂得以空調的外放機作為支點。趙拂善——你應該不是殘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