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阿鶯
夜幕降臨,花無期回到長生閣,摁動那不起眼的浮塊,進入暗室。 密室中心,是個檀木棺材。 棺材里原本躺著一個面貌如花的女孩。她一天天長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子。白皙似雪的肌膚,精致小巧的臉蛋,看起來格外討喜。她的身體雖然活著,靈魂卻早已死去。 生命之輪無法流轉,她便永遠不會睜開那雙漆黑如夜的雙眸。 為了能一睹那眸中靈動的神采,花無期將無數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吊在棺材上空,用鮮活的血供養她。這次也不例外,他把可憐的冬華吊起來,在她手上化開幾道口子,讓血滴到少女眉心,滲入她體內。 花無期滿懷期待地喚道: “阿鶯,醒來吧---” —— 仿佛是聽到他的呼喚,少女慢慢撐開沉重的眼瞼。 “啊---” 少女張口,發出沙啞的嚎聲,如剛蘇醒的野獸。 那雙漆黑的眼眸,如血色般猩紅。 花無期不覺得恐懼,只是滿懷欣喜地伸手從血泊中撈起那少女。 “阿鶯,你醒了---” —— “啊---” 女子張口,依舊發出沙啞的叫聲,不能說話。 忽然間,她的血眸猛地睜大,映出如火的仇恨: 屋外的護衛被一陣毒霧放倒,那個只有半張臉的男子,大步走進密室。 “啊---” 她大聲叫,并伸手要撲向那個地方。 但花無期死死抱住她,不讓她走,道: “阿鶯,你別怕,有爹在---” —— “當真是父女情深啊。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今日月圓,一家三口終于團圓了---父親大人---心中可歡喜?” 聽書閣閣主摘下半張鬼面,露出發膿潰爛的左臉。 花無期震驚,說道: “你這孽障,竟還活著---” 是啊,他還活著,他命不該絕。 還多虧了血蟒虛晃一槍,不然他還真沒辦法,乘他不備潛入密室。血蟒逃竄之際,將他吐在假山群中。 他一直藏在暗中,等待機會。 —— “孩兒怎敢讓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呢?”他獰笑,從腰間抽出鋒利的軟劍,道,“孩兒得先給父親送終啊---” 長劍一揮,一場廝殺,拉開序幕。 綿綿不斷的恨意,早已烙入骨子里。 —— 那時,他不過是個缺乏父愛的小孩。整天就這樣期盼著,希望父親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和自己說句話。但父親太過殘忍,連這點小小的愿望,也不愿滿足他,眼里只有meimei阿鶯。 但老天是公平的,他得到了母親全部的愛。 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陽光,已經擁有一切的阿鶯卻依舊眼紅了,不惜為此謀害他。 毀了他的臉,毀了他的人生。 他氣不過,一盤毒魚,將阿鶯送進了地獄。 —— “父親啊父親,你怎么這么偏心呢?” 到底是偏心,還是無情? 母親犧牲自己的命為他求情,卻仍舊沒能博得父親的同情。 父親打斷他的雙手,將他趕出家門。他出門不久,又被暗魅暗算,斷了雙腳。他估摸著是花七滿干的,花七滿要他自生自滅,那時他才十歲。他用身上的衣裳買通一個乞丐,乞丐將他送進將軍府。 當時牧九川追著一條狗打,追到大門口。 【娘,阿九被人打了---不是我干的---我沒欺負他---】 —— “若是那時,你不縱容阿鶯。若是那時,你肯為我尋解藥,我便不會日日活在地獄中,思忖著,如何報復你。這么多年,我茍活至今,便是為了今日---” 一道血光,擊飛行尸少女,震退了花無期。 血光來源于伊始之石,對付鬣狗最有效了。 花無期看到聽書閣主臉上冒出來很多紅色紋路,眼睛也變成了最嚇人的血紅色,頓時將目光看向門口: 【必須速戰速決---】 若是被府上人發現,傳到老夫人耳朵里,那就不妙了。 —— 只要能殺了花無期,為娘親報仇,就是墮落為魔又如何? 聽書閣主殘留在空中的劍氣,好似一只只從地獄里伸出來的魔爪,一有機會就沖向花無期。 縱然花無期武功造詣再高,縱然他有神兵護體,也斗不過一個本來就天賦異稟的怨魔。怨魔在速度和體能上,遠遠高于凡人,這是九命天女造物時便定下的規矩。再加上花九重與伊始之石的生氣完美融合,如虎添翼,所以花無期的身上也難以避免地增加了輕傷、重傷。 嗤--- 劍氣滑過脖子,鮮血溢出。 —— 血光化作一道道紅色透明的刀刃,扎入花無期的身體,將他身上靜脈寸寸斬斷。 花無期駭然倒地,血溢流成血泊。 還有最后一口氣,花無期瞪著面前殘忍的惡魔,道: “孽子---” —— “早知你今日會弒父,當日便留你不得---” 若那日他真動手了,倒也好。 聽書閣主面色更加猙獰,魔化的跡象已經占據他未腐爛的半張臉。猙獰的鬼面,已徹底褪去凡人該有的情緒。 【殺了他,快---殺了他---】 他舉起魔爪,正要下揮時,他留意到花無期看著暈倒在地的怨魔阿鶯。此時怨魔花九重忽然想起來,父親在阿鶯面前,永遠是個慈愛的好父親。 —— “不,我不殺你---” 聽書閣主jian邪一笑,拂袖甩出一道血光,斬斷空中的繩索,并迅速挪過去,接住血rou模糊的冬華。 “阿鶯比我孝順,不是么---” 聽書閣主抱著冬華,步入黑暗中。 送終這事,由阿鶯動手最合適。那些慘死阿鶯嘴下的孩子們,或許最希望看到花無期自食惡果這一幕。 —— 多少個夜里,失去孩子的父母在夜里絕望地哭泣? 花無期可曾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不——阿鶯——我是你爹啊——阿鶯——” 爹爹? 這是個陌生的詞,反正行尸走rou聽不懂。 她只能看見,翻騰的血液。 啊,血氣啊。 再多一點,便能步入輪回。 奈何橋邊的花開得真艷麗,孟婆的茶最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