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送了一會兒，等那個弟子腹部被挖開的洞已經愈合的差不多時，沈長寧才收回了手。

    他緩緩起身，對旬南道：“送他回去吧，醒了之后將宗里的丹藥和靈寶送一些過去。”頓了頓，又道：“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長寧君，這人怎么辦？”一位巡邏弟子指著地上的明七問道。

    明七此時的面容十分狼狽，頭發披散下來，眼神里已經褪去了瘋狂，只有被發現了之后的無措。

    沈長寧背對著明七，聲音有些冷：“帶他下去，先交予刑堂弟子，等掌門回來后再處置。”

    巡邏弟子領了命令，帶著明七離去。

    在后山走了一圈，沈長寧想起了留在天竹峰的沈長生，目光閃了閃，將誅邪拿出，幾乎瞬間就回去了。

    沈長寧步履匆匆，穿過宮殿的回廊，而后推開一間屋子的門。

    床上的孩童睡得正香，皎白的月光穿過窗戶縫隙透進來，正好照在沈長生子臉上。忽長的睫毛動了動，在眼瞼下方留下剪影。

    沈長寧關好窗子，將月色阻隔在外，又替沈長生掖好被子。

    坐在塌邊看了沈長生許久之后，沈長寧準備離去，衣角被孩童不知幾時伸出來的手抓住了。

    沈長寧只好重新坐下，卻見沈長生越來越激動，渾身都在顫抖，嘴里也在說著話。

    “滾啊，……滾開，我要殺了你們。”

    “我遲早會殺了你們……”

    “憑什么這么對我？”

    又被夢魘住了？

    “長生，長生醒一醒，你在做夢。別怕，沒事了。”沈長寧微微俯下身，用手輕輕拍打著沈長生。

    沈長生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怎么的，竟也真的安靜下來。

    沈長寧將手放下，又給沈長生蓋好被子，卻發現孩童的臉紅的有些不正常，額頭亦是密滿了汗珠。

    他抽出一只手探了一下沈長生額頭的溫度，燙人的很，是在發熱。

    孩童身體薄弱，大抵是夜里受了涼。

    沈長寧出去打了一盆水，將手帕潤濕后搭在了沈長生的額間。

    手帕換了好幾次，水也換了好幾次之后，沈長生的額頭終于不那么燙了。

    沈長寧心下略松了一口氣。

    *

    沈長生迷迷糊糊睡了好幾日之后，才徹底清醒過來。

    從塌上坐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是無力的。

    他也知道自己似乎是生病了。

    嘖，自從來了明宸宗之后，他的生活就變得精細起來，體質也更弱了。不過強行用了一些特殊手法，身體便撐不住了。

    昏睡期間，他做了很多夢，都是關于前世的，各種場景交織在一起，都是他不想回憶起來的噩夢。他記得夢里出現過的每一張臉。他們肆意踐踏他，欺辱他，將他拽入深淵，看他在絕望中一次又一次掙扎。

    他盼望著有人來救他，可是一直都沒人。連他內心最希望的那個人，也沒來。

    最后在他放棄一切，想就那樣死去，永久地沉入無妄海時，有人在他耳邊低聲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很擔心他。

    也許是在憧憬什么，很多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沈長生終于愿意醒過來。

    屋子外有很輕的腳步聲，沈長生偏頭看過去。

    依舊是一身白衣，眉目淡漠。沈長寧慢慢走進來，手里還端了一碗藥。

    見沈長生醒了，正坐在塌上，沈長寧終于放下了心。

    他就說嘛，主角怎么會被一場病給擊倒。

    “醒了？”

    沈長生點頭，“小師叔。”

    沈長寧放下了手中的藥碗，摸了摸沈長生的頭，“醒了就好，喝藥吧。”

    看了一眼藥里黑糊糊的藥，沈長生的眉頭擰到了一起，心里也生出一股嫌棄，他抬起頭看著沈長寧，眼神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小師叔，可以不喝嗎？”

    沈長寧撇開頭，告訴自己不能心軟。重新拿起藥碗后，看著沈長寧淡聲拒絕道：“不行。”

    見沈長生實在抗拒，沈長寧聲音柔和了一些，安慰道：“喝了才能好。”

    頓了頓，他又從儲物袋里拿出來一包蜜餞，在手上搖了搖，誘哄道：“喝完就吃蜜餞。”

    沈長生最終接過了藥碗，他不是被蜜餞誘惑了，只是沈長寧那哄小孩的語氣太討厭了。

    好不容易將藥喝完，沈長寧遞給他兩顆蜜餞。

    沈長生沒接。

    “不是嫌苦？”沈長寧問道。

    沈長生：“不苦，難喝。”

    說完這句話，沈長生看了一眼門外，果然沒再看到那個討厭的身影。

    裝作有些不經意，沈長生問道：“小師叔，怎么沒看見那個送膳食的弟子？”

    沈長寧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犯了些錯，受罰去了。”

    “哦。”沈長生垂下頭，散下來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犯了什么錯？”沈長生片刻后將頭抬起，滿臉寫著好奇。

    沈長寧覺得這么殘忍的事不能完全同一個孩童訴說，換了個說法：“他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沈長生也不再問，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么。

    在屋里待了一會兒之后，沈長寧站了起來，正合上門要出去時，聽到后面傳來的很小聲的聲音。

    “小師叔，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期望的那個人，該怎么辦啊？